069章 为伊消得人憔悴(上)
白天明是个地道的小人,他窃以为,狼野与轻颦定是已将他调戏轻顰的事,宣之于众了。【】便不容分说,“咣当”一声跪到老人跟前,指着轻颦哭诉道:“你们断断不可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词。”众人不解其意。他又咬牙骂道:“是那个贱人!是她将药箱藏了起来,我屡屡向她苦求,她都不肯给我。她有意对我处处刁难,无非是想借机引诱我。我不为所动,她便反咬了我一口,污蔑我调戏她。狼野不分青红皂白,进门便对我拳脚相加。”他摸着脸上的伤,呜呜哭出了声。一面哭,一面爬到李老三夫妇跟前,磕头道:“爹,娘,我有罪,耽搁了取药的时辰。若莺莺有个三长两短,我断不会轻饶了自己。”他的话好似闷日里的一声惊雷,轰然炸开在众人头顶。闻言,庭院里一片哗然。见白天明摊在地上,嚎啕大哭、痛不欲生,众人便都信了他。狼野未成想,这yin贼竟会如此颠倒黑白、倒打一耙。未及分说,众人便已将轻颦揪了过来。许多污言秽语,犹如滔天巨浪一般,铺天盖地的袭向了轻顰。轻颦忍受着众人的唾骂、威胁,无人理会她与狼野的辩驳。忽的,屋内传出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喧闹的争执随即戛然而止,整个院子都变的鸦雀无声了。忽的,白天亮欣喜道:“生了!大嫂生了!”白夫人与李夫人闻言,登时便回过神来,赶忙攥住了彼此的手,喜极而泣。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正这时,忽见一个丫头跑了出来,向李老三夫妇禀道:“老爷,夫人,不好了!止血的汤药未能让小姐及时服下,小姐的血止不住,怕是撑不下去了。”众人闻言,不由大惊!李夫人腿一软,眼一黑,便晕了过去。李老三将夫人揽在怀里,焦急的唤着。众人也忙做了一团,掐人中的掐人中,喂水的喂水……好一通忙活过后,李夫人终于睁开了眼。她未及缓神,便挣脱了李老三,卯足了全身之力,发疯一般,一头扎向了轻顰。“你这个害人精!”李夫人歇斯底里的哭嚎道:“你还我女儿!”她与轻颦一道,应声倒地,跌滚在了一起。轻顰毫无防备,猛然被她如此一撞,早已摔得晕头转向。她跌坐在地上,茫然的忍受着众人的唾弃、辱骂、指手画脚,却百口莫辩。狼野虽极力解释着、劝阻着,却也无济于事。李老三夫妇、白勇夫妇皆是老泪纵横,却又无力回天。就在众人哭的哭、骂的骂,乱作一团时,李老三忽的擦干了老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起身,自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直朝着轻颦刺了过去。“我杀了你这个妖精!”他吼道。他的举动出乎了众人所料。见此情形,众人个个惊呼不已!待众人稍稍缓过神色,便已见滴滴鲜血顺着刀刃滴下,越滴越快,渐渐滴连成柱……“狼野!”凌霜大叫一声。众人这才定睛看见,刀尖就停在轻顰眼前,血已顺着刀刃,滴到了她的鼻尖上。是狼野!是他用手死死攥住了那把匕首。他越攥越紧,血也便越流越多……众人惊呆了,仿佛时间亦在那一刻静止了……峰回路转。郭神医师徒拼尽了医术,折腾了整整一日,到底还是保住了莺莺的性命。只不过,未能保住她腹中的孩子。且她此次生产,耗了过多的精力,伤了身子。日后也再无望养育子嗣了。此事一出,便在寨子里流传开来。有人指责白天明是个混蛋;有人骂轻颦是个荡妇;更有一些平日里便对狼野百般嫉恨的人,不由趁此时机,诋毁他夺了义父的女人。风言风语,一时不堪入耳。李、白两家更是对轻颦不依不饶,又相互推诿、指责,纠缠不休。此事越闹越大,山爷也不堪压力,无奈之下,便只好先将狼野、轻顰、白天明三人关押了起来,预备再做细查。山寨里只有两间囚室。说是囚室,却与正经关押囚犯的牢房不同。寨子里的囚室,不过是简单腾出了两间暗房,偶尔用来关押一些犯了山规的人。两间囚室相邻,中间有墙阻隔。其中一间稍大些,却又被木栅栏隔成了两个囚室。那木栅栏,是用一根根手腕粗细的木头隔成的。狼野与轻顰便被分关在了这一间。白天明被关在了隔壁一间小囚室里。天色渐晚,囚室里燃着一支蜡烛。那烛火随风晃动,忽明忽暗。轻颦蜷缩在角落里,双臂抱膝坐在杂草上。她歪着头,斜靠着那冰凉的墙壁出神。狼野隔着木栅栏,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无言。自来到山寨,狼野便一贯是风光无限的。他何曾受过这等牢狱之苦?且他一贯是无拘无束的,今日竟被无端拘在了此处,失了往日的自由。他清楚,这一切皆因眼前这个女人而起。可不知怎的,他非但不恨她,反倒觉的满心欣喜,心里暖暖的。他望着她,犹豫着道:“你……”他自觉声音太小,便又提了提声音,问道:“你冷吗?”狼野的话打断了轻颦的思绪。她回过神来,却并未回头,也未听清他的问话,只轻轻应了一声,略作敷衍。狼野闻言,赶忙褪下了外衣,隔着木栅栏递了过去。柔声道:“披上吧。”轻颦回过头,见他手里拿着衣服,不解其意。只轻声回绝道:“不必了。”复又将头转过去,靠在了墙上。她不知该对狼野说什么,也不想说。尽管她知道,他帮了自己。狼野见轻颦如此冷漠,便把高高举着衣服的手缓缓垂了下去。他背过身子,不再看她,即便只是她的背影,他亦无法再直面这份尴尬。烛影晃动着,窗外那棵枯树枝上,鸟儿扑腾了几下翅膀,归巢而去。“多谢。”轻颦的嘴里忽的轻轻流出了这两个字。她没有回头,依旧呆坐在那里,声音不大,淡淡的。狼野有些恍惚,竟一度暗自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他转过身,欣喜若狂,却强忍住了内心的激动。他慌张回道:“无需客气。”他走上前,隔着木栅栏又递过了那件外衣,道:“这间囚室过于阴寒,你还是披上吧。”他见轻颦不应声,便又失了方寸。一时僵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轻顰转过头,看着他道:“多谢你出手相救。”狼野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领会错了轻顰的意思,便又一次将拿着外衣的手垂下,悻悻道:“今日,李三叔被那混蛋气昏了头。他若真伤了你,我……”他将心里的话咽了回去。顿了顿,又道:“义父定会责罚他。”“责罚?只是责罚?”轻顰闻言,不禁一阵气愤,冷哼一声道:“我的性命,在你们这些人眼里,当真是轻贱无比!杀死我,不过如碾死一只蝼蚁一般。”她别过头,不再看狼野。狼野最怕看见轻顰那冰冷的眼神。从初次相见,二人发生争执起,轻顰给他的,便始终都是那种冰冷、漠然,又充满敌意的眼神。那眼神,让狼野难受,让他感到彻骨之寒,直寒到他心里。见轻颦不悦,狼野一时手足无措。他开始语无伦次起来,解释道:“我并非此意,我……”他也不知该怎样说,便用手攥紧了隔在二人之间的木栅栏,慌乱道:“我……我……”他终究不知该怎样自圆其说,便只失落的垂下了头。轻颦也只漠然的看着前方出神,懒的再理会他。久久的沉默过后,狼野忽的抬起头,郑重问道:“你恨我吗?”他没头没脑的问话,出乎了轻颦的意料。她转过头看向他,见他满眼渴望,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她只将头又回了过去,依旧茫然的望向前方。须臾,她哀伤叹道:“在这个山上,何曾有人在意过我的心意?何时才能容我说上一句话?你们无非都是把我当成玩艺儿……在你们眼中,我命如草芥。”她顿了顿,冷笑道:“当真是荒蛮之地,生杀予夺、无法无天!”“我在意!”狼野几乎是喊出来的,急切又激动。他盯着轻颦的背影,坚定道:“我在意你的心意。”他的话,再一次惊着了轻颦。轻颦难以置信的转过身子,望着他道:“你在意?”轻颦略作思索,又冷冷一笑,淡淡道:“我倒没看出来。”说着,她又别过头去。轻颦的冷漠,让狼野感到了一阵揪心之痛。他沉默了片刻,又执着问道:“你恨我,是吗?”轻颦微微抬起眼帘,淡淡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你我并不熟识,我何苦要恨你?”“你厌恶这个地方,厌恶这里的每一个人,是吗?”狼野追问道。“不错!”轻顰提高了声音,愤愤道:“我厌恶这里,我恨不能即刻便离开这个鬼地方,永生不再回来!”她抓起了身下的干草,一把扔了出去。她怨恨、压抑又无奈。闻言,狼野竟无由感到了莫大的失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