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佣兵天下

    时光匆匆，从初入铁匠铺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年了，经过几个月没日没夜的锻造和斗气练习，罗兰现在看起来和赫法斯特斯已经是标准的师徒了，一样高大的身材，一样黑黑的皮肤，一样粗壮的肌rou。而在锻造过程中，他发现这个黑烟最大的优势是，可以掩盖黑火。他大白天把黑火运用到黑铁斗气中，也没有被人发现。就算是路人或者是客户，对浑身冒黑烟的罗兰都习以为常，似乎铁匠本来就该是这样。

    更让罗兰惊喜的是，黑火竟然能显著提高他的感知能力！此外，黑火在黑夜中还有隐身的效果，即使站在月光之中，如果单纯用感知，几乎不会被发现。罗兰在自家小楼里试过，即使是老约翰和安德森这样的魔法和武技高手都没有发现。这简直是最符合罗兰低调需求的最佳技能呀！罗兰决定以后要向暗夜女神祈祷，就算不虔诚，也得表现出认真来。“看来我真的是暗夜女神的神选！”

    同时他可以相当有把握地说：回到魔法学院去打架的话，同级的魔法学徒已经没有人能是自己的对手了。可惜没有地方实践一下，让罗兰十分遗憾。毕竟，他想揍学院里的好几个同学很久了，可惜当年打不过，现在回不去。

    “要不我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伏击一把？反正他们隔三岔五就要去那个叫迷迭香的酒馆。”

    罗兰兴奋地想着，甚至都开始考虑细节了，在哪个街角埋伏，冲出去抢占什么位置，摆一个什么造型，说点儿什么莫测高深的话……想得太多，走神了以后，手上就没有了深浅，只听见一阵叮咚巨响，手头未完成的双手剑就此报销，断成两截。罗兰心头一阵乱跳，额头青筋暴突，脑海里乱作一团，知道无数的唠叨就要到来。传言都说赫法斯特斯沉默寡言呢，现在罗兰知道了，小道消息信不得啊信不得！小道消息根本没说他喝酒之后如何。而老赫整天都喝醉！

    赫法斯特斯喝了一口酒，接着说到：“你要事前想好！至少你要清楚，你过去、现在和将来的每一锤敲击的结果！一开始的时候，你先摸索材料的性质，尽快熟悉，然后你就要开始计划。要不然你就永远是一个学徒！学院里面教你们那一套不管用，不是实战的路数。不管你做什么，都一定要心中有数。就算是街头打架，你前三拳就要知道对方的路数，计划好你怎么打，对方有了变化你怎么调整！”

    “这世上所有的事情大抵如此，走一步看三步。一个人能否成功，不在于他的起点，不在于他的速度，不在于他是不是一开始就走上了正确的路，而在于他是不是不断审视自己有没有走上正确的路，不断修正自己的步伐，坚持地走下去。只有在路上不断眺望远方，回顾过去，从而修正自己步伐和方向的人，才是能够成功的人！”

    “想当年我在战场上，一把大锤，百战百胜，全靠脑子！没有脑子，早就死了！光有力气有什么用！看我当初在战场上，不论遇到战士还是法师，不论对方多少人，总能获得胜利，靠的就是我的眼光！不能找到敌人最薄弱的地方，光有力气有武技有魔法都没有用，早晚会死。你看看和我同时代的那些大魔法师大战士，还有几个活着的？唯有像我这样，具有高明的眼光，才能趋利避害，成就伟大事业！”

    “可是当年您也没有获得什么军功，”罗兰嘟囔道，“而现在似乎也在奋力填饱肚子啊……”

    话音未落，老赫就暴怒起来，“我还不算光辉吗？整个帝国唯一的锻造大师，我打出的神器双手都数不过来，我在战场上也是杀敌无数。想当年的大元帅也一样和我称兄道弟，一起喝酒，睡一个帐篷！我没有获得军功的唯一原因是他们嫉妒我，天妒英才啊！想当年（此处省去十万字）……”

    “好了，你停下来，休息一下，好好想一想！”赫法斯特斯又喝了一大口酒，重复了一次，“你要掌控力量，而不是被力量掌控！”

    罗兰半坐在铁砧旁边的高凳子上，灼热的炉火照在他的脸上，一片热烘烘的燥热。心里乱糟糟的，无数念头闪过。但是好像有什么是自己往常忽略了的，迷迷茫茫，若隐若现，却抓不住。他想起了梦中一斧斩杀面前天使的那一刹那。为什么那个天使没有躲避？虽然目前自己的能力还是非常低下，但是时间越长，自己的能力越增长，就越觉得那一斧奥妙无比，难以抵挡闪避。莫非那一斧自己已经想好了后面的变化，而那个天使没有看清变化，无法做出正确的选择？罗兰很想跟人讨论一下，但是又实在不敢说出口。

    可是，那个不是就是一个梦吗？难道真的有这样的武技存在？

    在首相庄园的格斗训练也在心中快速闪过，有的战士，空有一身的力量，但是总是发挥不好，要不就是招式错误，要不就是动作不到位，很容易被教练轻而易举地击败。当时觉得是练得不到家，斗气等级太低，现在想来，还是自己没想明白。

    “可是，”罗兰抬头看了赫法斯特斯一眼，“假如对方的速度太快，如何预料？”

    “眼光，所以我说重要的是眼光！你都不能看出真正的危险，竟然和打不过的人打，还算有什么眼光？”赫法斯特斯再喝了一大口酒，转身到后院去了。留下罗兰继续发呆。“这就是你当初没啥军功的原因么？”罗兰暗暗腹诽。

    罗兰请了两天假。他要好好消化自己学到的。在安德森和老约翰的双重培训下，罗兰十分系统地整理了一遍自己所学的技能。想到自己的黑火，他还学了点粗浅的刺客技能。

    “应该实战了！”老约翰说，“你看看铁匠铺要不要你出去搜寻一些材料，如果需要，你就跟赫法斯特斯说一下，也算是一个不那么危险的锻炼吧！”

    回到铁匠铺，罗兰跟老铁匠说了一下想法。老铁匠也觉得正好，整天在铁匠铺里也不是个事儿。要想对武器装备有更好的理解，一定要非常清楚这些武器在实战中的使用状况。他叮嘱罗兰，外出冒险时，一定要多看多思考，看看别的佣兵是怎么做的。反正铁匠铺里还有不少没卖出去的武器装备，丽娜正好清一清。

    同时铁匠铺里也有好多原料都缺失了。尤其是一种叫做食铁草汁的原料，它主要在黑铁矿里生长，它的汁液用来作为锻造黑铁锭时的添加剂，对提纯黑铁大有帮助。虽然这可以到拍卖行去购买，但是价格太贵，老铁匠越来越觉得不值得了。德尔帝国靠近丘陵巨人王国的地方，有一些废弃的矿洞，里面有一些可以用的矿晶，这种食铁草就在这样的环境中生长。

    老铁匠想了想，说：“你还是去雇一个佣兵团吧，跟着他们，没那么危险，如果有合适出手的机会，他们也不会跟你抢。最适合你这样的新手了。第一次冒险，万事皆小心！”

    暗夜在旁边使劲挺了挺胸，似乎在说，没事儿，有我呢！

    罗兰没忍住，笑出声来。

    ……

    佣兵公会远比罗兰想象的要热闹，他以为佣兵们都接了任务在外面奔波呢。结果到了大厅一看，人山人海，无所事事的佣兵们向偶尔进入的潜在雇主们展示实力，或者在互相吹嘘自己的战果，吵吵闹闹，比菜市场还精彩——毕竟菜市场不是每天都有人打架的。早知道以前就不用去酒馆了，这里起码还不收费。

    罗兰进去之后几乎就忘了自己的任务，看了足足半天的热闹，然后才想起来该办正事儿了。

    他还没跟接待员小jiejie说清楚自己的任务，就有一大堆的佣兵围了上来，有大声介绍自己战绩的，有二话不说上来战士武技和魔法的……罗兰目瞪口呆，半天回不过神来，更别说有什么选择了。

    佣兵们都这么闲的么？不过想想也是，佣兵是这个大陆上人数最多的职业，用佣兵们自己的话来说，这个天下就是佣兵们的天下。佣兵门槛低，稍微有点儿战斗能力就可以，可以接到的任务种类繁多，总有适合的。低端的包括帮有钱人们找丢失的宠物，爬高上低干杂活儿。高端的任务更多，包括去消灭各种魔兽，开拓未知领域如一些小位面，甚至当贵族的保镖或者是暗杀贵族。这个职业算是消耗性的，不过耗材就是人。越是危险的报酬越高，但是死亡率也越高。

    正在一大群人乱糟糟纠缠不清的时候，罗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沃坦大叔！”他赶紧推开人群挤了过去。

    沃坦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罗兰，他立即露出了憨厚的笑容：“你是来加入佣兵团的么？来我们这里吧！”

    罗兰哭笑不得，赶紧说了一下自己的需求。沃坦一听，要去靠近丘陵巨人王国边境，立即答应了下来。他们正好也想去一趟，狩猎当地特产的一种魔豹。即使没有罗兰的订单，他们也得自己去。罗兰没细问这种魔豹的情况，他更关心沃坦的团队。沃坦简单介绍了一下他这次的团队。

    沃坦的佣兵团是一个中型的佣兵团，人数不算少。但是这次任务不需要太多的人，他就挑选了五个队友，加上他一共六人。

    沃坦自己是一个战士，擅长强攻，耐力强，防御能力强，通常战斗时冲在最前面，能极大地牵制对手。队伍里还有另一个战士娜塔莉，身材高挑，肌rou线条流畅，爆发力强，身手十分灵活。她身后十字交叉背双剑，看起来随时就能发起一场剑刃风暴，估计杀伤力十分惊人。还有一个特殊的物理攻击是刺客托尼，和罗兰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看起来瘦瘦高高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完全出乎罗兰的预料。他的发型十分别致，整齐得过分。他还不时掏出小镜子和梳子打理一下。但是沃坦介绍说他的隐形能力突出，瞬间爆发能力极强，一旦被他近身尤其是背刺，即使是一个高阶战士也有可能当场饮恨。而他能精准地用剃刀每次只削断客人一根头发，这份手眼配合的能力也是他超越绝大多数杀手的秘诀。

    队伍中还有一半的成员是法系。其中包括术士玛蒂尔达，穿着长长的连帽斗篷，看起来比较低调，不过背后一把巨大的恶魔镰刀，让人不敢过于靠近。哪怕偶尔露出来的面容能看出她十分精致漂亮。罗兰对术士了解不多，大致知道术士能控场，还能有召唤物或者魔宠。沃坦介绍了一下她的魔宠，有三四个，根据场景不同选择也不同，都可以随时散去，或者更换，但同一时刻只能有一个。这和罗兰的魔宠大为不同，当然，罗兰也觉得暗夜是独一无二的。魔法师幻风，个子不高，瘦弱的身体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一副标准魔法师的样子，魔力十分惊人，是团队中的主力远程输出，但是十分脆弱，需要保护。牧师席琳，这是团队的希望所在，随时能给大家治疗和防护。自从她加入团队以来，还没有出现过大规模减员的事情。

    在罗兰看来，这个准备就是十分充分的了。罗兰就是自己，当然还有随时跟在身边的暗夜。罗兰还没想好怎么和大家打招呼的时候，暗夜就已经开始跟大家挥手致意了，那模样，仿佛是在检阅自己的下属团队。罗兰脸都红了，好在现在肤色特别黑，也看不太出来。他向大家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能力。大家都是暗暗点头，嗯，这就是个棒槌呀！好好保护就行了。

    罗兰自己也有这个自觉，再三向大家保证自己会听话，绝不胡乱出手，也不会不听指挥到处乱跑。

    罗兰和沃坦约好第二天一早出发。罗兰回家准备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可以准备的，毕竟，头一次出门冒险，完全不知道该准备什么。最后还是安德森帮忙准备了背包，里面放上了一些简单的换洗衣服，其余都是冒险过程中可能遇到的，魔法药水、疗伤药水、绷带和一个专门用于收集和存放食铁草汁的装置。还有一个附带的巨大背包，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就是耐磨、巨大。因为老铁匠说，条件可以的话，食铁草本身最好也带一些回来。另外，如果收集到一些质量不错的黑铁矿晶也尽量带回来。

    清晨的阳光非常舒适，照得历经千年风霜的弗伦如同梦幻一般漂亮。罗兰在城里这么多年，但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带着历史沉淀与清新朝气混合的美感。

    但是很快，罗兰就发现事情和想象的不太一样。出城的人们熙熙攘攘，把城门堵得水泄不通的，大部分都是佣兵，乱糟糟的，完全没什么纪律。在城卫军几个小兵和小队长的大声呵斥和骂骂咧咧中，大家勉强排成一条长队，以龟速慢慢前进，通过了城门。

    出城以后大家迅速就散开了。罗兰在沃坦的带领下，找到了自己雇佣的车队。这个车队常年走丘陵巨人王国，在两个国家之间做生意。

    丘陵巨人王国在德尔帝国的南方，气候寒冷，尤其是和火元素活跃的德尔帝国比起来，就是一个苦寒之地。它是一个十分强悍的国家，地广人稀，但是丘陵巨人英勇善战，从来不肯臣服于别的种族。所以即使德尔帝国最强盛的时期，也没能征服这个国家。这个国家有不少特产，比如巨大坚实的木材，生长在寒冷地方特有的一些药材，耐寒的一些魔兽，等等。矿石不算特产，但是种类比较繁多，品质比较稳定，也是占领相关市场的大宗贸易商品，不过那就不是一般的商队能参与的了。但是矿石中偶尔能发现一些十分特殊的矿晶，这是在整个世界都很重要的硬通货。这是需要商队来鉴别和销售的。

    车队用一种巨蜥来拉车，这种巨蜥力大无穷，负重能力超强，据说有一定的巨龙血统，能抵抗大多数低级魔法。它走得不快，每小时大约只能走五六公里，奔跑起来也才每小时十二三公里，但耐力非凡，一次喂食以后，可以一直不停地走一整天。只要食物充足，它每天只需要睡四个小时就完全可以了。

    罗兰和沃坦佣兵团一共七人，坐在一辆十分宽大的车里。暗夜也有样学样，坐在罗兰的旁边。明明是一副骷髅架子，但是偏偏看起来很淑女的样子，坐姿很有受过良好教育的模样。佣兵团里的人啧啧称奇。

    车队里还有别的人，主要负责交易和财务，也有几个战士和法师，足以应付一般情况下的突发事件，防止少数的强盗打劫。车队首领是一个胖乎乎的商人，大家都管他叫胖汤姆，他胖脸上总是和蔼可亲的笑容，似乎这世上没什么事情能让他生气。

    “这是一个高手，”托尼说，“别看他和气生财的样子，战斗力很强，我对上他没有十足的把握。”

    罗兰看了看胖汤姆和蔼的胖笑脸，再看了看托尼和蔼的瘦笑脸，陷入了沉思。

    “难道笑容还能有战斗加成？”罗兰觉得有点儿难以置信。不知道这是不是某个刺客技能的作用，罗兰打算回来以后请叫一下老约翰和安德森。

    暗夜轻轻拍了拍罗兰的小臂，再骄傲地指了指自己的骷髅头，似乎在说，胖瘦无所谓，rou都没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