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浴火重生

    晨雾刚刚退去，山谷中一片祥和宁静，偶尔有小鸟飞过，啾啾地鸣叫着飞向远方。微风拂动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山谷中有一条小溪，溪水潺潺流过。沿着小溪边上有一条大路，不算很宽阔，在旧时代就是双向四车道的乡间道路。道路比小溪高出十来米，依山而建。两侧都是不太高的山，这一段却十分陡峭。山上是茂密的草，还有几棵零零散散的树。

    就在这片草丛和树下，有一支三十几人的队伍埋伏着。他们穿着与草丛颜色花纹相似的迷彩服，风吹过的时候，他们身上的草纹也会轻轻摆动。他们人人手中握着武器。领头的军官手中拿着一个通讯器，一只耳朵上挂着通话器。他仔细地看着通讯器上传来的信息，以及通话器中传来的声音，双眼紧盯着下面的道路。微微颤抖的手显示了并不如看起来那么平静。毕竟，这是他和这支队伍的头一次大规模战斗。

    “全体准备！”他对着通话器小声地发布了命令，周围埋伏好的士兵们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远处，一大群丧尸跌跌撞撞地走来，粗略看来，足有三百头以上，后续不知道还有没有行进速度太慢而掉队的。

    领头的丧尸十分高大，身高估计有两米五，身形并没有因为沉重的身体而变得迟缓，它看起来灵活敏捷。它身上的衣服早就破烂成了布条，裸露出来的身体肌rou强健，皮肤呈灰黑色，在阳光下甚至金属的光泽。一头灰白的长发看起来竟然是清洗过的模样，还算干净整齐。深陷的双眼中并没有其他丧尸眼中的白翳，灰白的眼白中间是深灰色的眼球，不时四处看看，明显不属于人类的瞳孔中透露出智慧的光芒。狭长的脸孔看起来冷漠残酷，嘴唇紧绷着，不知道是习惯的表情，还是因为皮肤的干瘪。奇特的是它的尖尖的双耳，从上方突破了头发，更像传说中的精灵。

    它手中举着一根弯曲的木棒，木棒的顶端是一颗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宝石。宝石呈血红色，放出淡淡的光芒。这赫然是一根法杖！

    眼看它带着丧尸队伍就要走进包围圈了，没想到它突然站住，手一挥，所有丧尸竟然也停止了前进。它举起法杖，口中念念有词。一时间，宝石红光大盛，甚至让埋伏的战士们都感觉到了一丝炽热。

    可惜它距离太远，还在狙击手的攻击范围之外，指挥官无可奈何，只能坚持埋伏着一动不动。

    突然一声枪响，指挥官心中暗骂，小声骂道：“不是不让开枪吗？是谁没忍住？”

    话音未落，只见千米外的丧尸首领头上一蓬血雾喷溅而出，随即法杖上的宝石闪了闪，就如烛火在风中一般熄灭了。

    “好！”指挥官忍不住小声地说了出来了。

    丧尸们经历了一阵的迷茫后，突然就向前冲了过来。

    等到它们冲进了包围圈的线，指挥官一声令下，各种武器开始毫不留情地收割。这支队伍只有三十多人，却表现得十分沉稳。

    失去了首领，战事完全就是一边倒。丧尸很快就被消灭殆尽。第一次带队打十倍于自己的丧尸，大获全胜。指挥官黑黝黝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就在大家发出欢呼声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了一阵“咚～咚～咚～”的声音。所有人的耳机里传来了罗兰的声音：“所有人小心，坚守岗位，准备更加艰难的战斗！”

    过了几分钟，只见远处一个巨大无比的丧尸从山间转了出来，沿着大路大步杀向了众人。它的身后还跟着一群丧尸，从望远镜中看来，动作灵活，前进速度很快，都是进化过的丧尸。

    “所有人听令，立即撤离阵地，进入移动堡垒！”罗兰见势不妙，立即下达了命令。

    大路的尽头是一排临时搭建的钢铁堡垒，巨大宽厚，牢不可破。待所有士兵冲入了堡垒，前方的地面上突然长出了一大片钢铁荆棘。堡垒上也探出了巨炮和激光武器，士兵们选择好了各自的位置，预备好了给靠近的丧尸尝尝大口径机关枪的滋味。

    罗伯特紧紧地握住机关枪，透过瞄准镜看着距离还很远的丧尸。他觉得这简直就像是一场梦。他是一个刚入伍不到一年的军人，从新曙光村的培训基地里经历了重重选拔，最后作为小队长入选了这次的队伍。这是与丧尸的第一战，他深知自己的责任重大。当初随着父母惶急不安地从曙光之城偷偷逃跑出来的时候，他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奇遇。他脑子里全是一家人在荒野之中艰难求生，与丧尸拼命战斗的胡思乱想。

    在远离曙光之城一百公里的地方，他见到了新的领袖罗兰。虽然罗兰告诉他们，从此以后，他们将过上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但是他们大多数人其实并不相信。他们只祈求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能有食物果腹。

    他们浑浑噩噩上了巨大的运输车，经历了一整天的颠簸，当他们感受到路面越来越宽阔平整，看到远远的地方一座大楼上巨大的“新曙光村”几个字的时候，忍不住都欢呼起来。随后的时间简直就是飞逝如电。他因为年龄合适，还识字，就被选入了军队之中。这支队伍和曙光之城的完全不同，除了每天都有的体能和战斗技能训练，其他的大量时间都用来学习文化知识、统一思想认识。罗兰告诉他们，军队的职责，绝不只是战斗。军队的职责是保护所有新曙光村人民的安全，包括守卫城市、农田的完整，在一切紧急情况下救援人民。

    罗伯特觉得在军队中的每一天都是热血沸腾，他尽力地完成了所有的训练和学习，很快被提拔到了前锋营中。终于，罗兰决定要主动出击，不再安排军队以外的村民们进行小规模的丧尸清扫。罗伯特所在的队伍在内部选拔中获得第一，获得了这次难得的机会。

    罗伯特结束了回忆，他看着丧尸逐渐越来越近。领头的丧尸看来至少有七八米高，赤裸着身体，皮肤如同铸铁的颜色一般——罗伯特毫不怀疑它也象铸铁一般坚固。身后的进化丧尸们看起来有了一定的智慧，动作远比普通丧尸灵活，其中有不少还拿着武器。这些武器无一例外都是从人类的城市或者废墟中获得的，有的用汽车的车门当盾牌，有的拿着长铁棍，甚至有一些使用的是真正的武器装备。

    罗伯特的机关枪率先响起，巨型丧尸身上就如泛起了一阵涟漪。它双手举起，用前臂护住了头脸。令人失望的是，这些破坏力巨大的子弹，却并没有对丧尸造成什么损伤。丧尸放下双臂，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这时一阵低沉的“嗡嗡”声在旁边不远处响起，紧接着丧尸的胸口亮起一个拳头大的红色亮斑。这时罗伯特第一次看到大型激光武器发射，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丧尸，评估着这次进攻的效果。几秒钟过去，只见红色亮斑褪去，变成了焦黑的颜色，中间一个透亮的洞。丧尸一声怒吼，整个移动堡垒都在震动。这丧尸却再也迈不开步子，突然跪倒在地。

    “再次发射，目标：头部！”指挥官的声音传来。

    另一架激光武器再次发射，巨型丧尸举起双臂，再次护住头脸。然而这次却没有什么作用，激光从它交叉的双臂处穿透过去，再从它的后脑处射了出来。丧尸轰然倒地。

    其余丧尸愣了一下，看向了其中一个丧尸。这个丧尸体型并不突出，看起来和别的丧尸没什么区别，却原来是这群丧尸的首领。它刚才一直利用举行丧尸的身体隐藏身形。人类指挥官完全没有注意到它。它发出一阵不明含义的吼叫，丧尸们突然散开了阵型，开始发力奔跑。

    “全体都有，自由射击！”指挥官再次下令。

    枪声响起，对于分散阵型的丧尸，巨炮和激光武器几乎没什么作用，甚至机关枪也收效甚微。用步枪和狙击枪的士兵们现在立功了。这些丧尸绝大部分并不能抵抗子弹，只要爆头，那就是一枪一个。

    丧尸们丢下几十具尸体，直接冲了上来。它们踩到了钢铁荆棘，光脚上立即鲜血淋漓，然而他们似乎毫无知觉，只是有不少丧尸的移动速度显著变慢，成了枪手们的活靶子。光滑坚固的堡垒墙对于人类来说十分难以攀爬，但这些进化过的丧尸竟然几乎不受影响，飞快地向上攀爬过来。

    这个角度对于枪手们来说就非常难以瞄准了。枪手们觉得十分遗憾。

    “全体枪手，停止射击！保持身体稳定！”

    只听到堡垒顶部一阵机械传动的声音，站立的士兵甚至觉得有些不稳。只见城墙顶部逐渐突出，与城墙形成了一个垂直的夹角。丧尸们爬得最快的已经到达此处，却无法继续攀爬。雪上加霜的是，从突出形成的新顶部下方，伸出来密密麻麻的金属管。有丧尸赶紧跳跃过去，准备抓住它们继续攀爬。却不料管子中喷出了滑腻腻的油来。不但金属管抓不住，连前面爬到墙上的丧尸都开始滑落到下面。

    突然一团火球落到了墙根，油料顿时就燃起了熊熊大火。那油料十分粘稠，根本无法摆脱，所有攻城的进化丧尸们很快就被消灭干净。

    没有攻城的只剩下几个丧尸，围着丧尸首领。那首领不知道喊了些什么，它们一起转身就跑。只听到“砰砰砰”几声响，堡垒上几支狙击枪响起，将几个奔跑中的丧尸全部击毙。

    一场算不上特别大，但一不小心就要全军覆没的战斗就此结束。

    回到新曙光村后，战斗总结会立即就开始了。

    “首先，我必须要说，这是一次十分成功的战斗！”罗兰首先进行了发言。全体人员热烈鼓掌，指挥官在下面热泪盈眶：“太好了，得到首领的认可，真是太好了！”

    接下来，罗兰对自己打响第一枪的行为进行了检讨。他对于那种入侵自己故乡的怪物恨之入骨，根本忍不住。但作为战争，这种将个人情感掺入进来是不对的。而原本是对战斗小队指挥官但观察和考验，后来接手指挥，虽然有战场变化的因素，也是不应该的。

    “大家说说吧，不用拘束！”罗兰说，“我们就是要总结经验和教训。这时候讨论得越充分，将来遇到大战的时候，牺牲的军人就越少！”

    指挥官说：“我还是有点儿紧张，看着第一波丧尸过来，我的手都在抖！”

    下面一片善意的笑声，大家都不紧张了，纷纷讲述了自己当时的心情和对战斗的体会。

    “要是我们有燃烧弹就好了！”罗伯特觉得自己这次战斗中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另外这次战斗准备得太充分了，一边倒的战斗，我觉得我除了不再害怕丧尸以外，几乎没有别的提升。”

    “你的建议很好呀，我们应该做一批燃烧弹！”罗兰先表演了罗伯特，让罗伯特激动不已。罗兰接着说：“我们以后的战斗只会准备得更加充分！我们已经有了巨大的情报、武器和兵员战斗力优势，对普通丧尸，我们完全可以都用这种预先埋伏，甚至引诱它们到达我们预设战场中的方式战斗。面对进化到很高级的丧尸，已经具备了和人类相当的智慧，这是我们下一阶段可能遇到的最艰难的战斗。”

    “记住，单纯的武力并不足以称为依靠，智慧永远是我们最强的武器！”

    总结很快变成了新的武器装备和训练方案。这次考虑的主要是巨大化丧尸需要对普通热武器的抵抗问题。而且这次带出去的钢铁堡垒只是一种测试，它更适合作为临时基地。军队必须要有更为机动的战胜这类敌人。

    罗兰欣慰地看着手下的兵，他知道，再经过几次战火洗礼，他的军队就将脱胎换骨、战无不胜了。

    罗伯特仍然处于激动之中。就在一年以前，他还是非常普通的下城区居民。他家里父母年龄虽然不大，还不到五十岁，但已经算是下城区的高龄人士了。他还有一个刚刚成年的meimei和一个远未成年的弟弟。按照以前的法律，只要罗伯特能养得起两个老人，就完全不是什么问题——弟弟已经开始读书了，每天学校里还能提供午餐和晚餐。然而异能者改变了法律，学校只培养异能者的子女，以及普通人中已经觉醒能力的孩子。meimei还差一年才能从学校毕业，要是能毕业，她就一定能在中城找到一个体面的工作。然而就差这么一点，一切都不一样了。她现在只能每天在家教弟弟以及周边邻居们的失学儿童学习，大家都是穷人，只能象征性地给一点学费。

    家庭的重担全都落在了罗伯特一个人的肩上。现在清理丧尸的奖励已经非常低了，他每次出去，都必须要杀够以前两倍甚至更多一些的丧尸，才能满足全家人活下去这一点点卑微的需求。

    他身强体壮，为人仗义，在居住地这一片的人缘很不错。他思来想去，便组织了其他九个情况差不多的兄弟一起去杀丧尸。组队的好处是伤亡率低，缺点是丧尸击杀数量大家分，数量上不去。不过他们这支队伍在罗伯特的带领下，出了多次任务，总算这十个家庭都能勉强度日，比起其他下城区的人来说，已经算是过得不错了。

    经过了几天的寻找，他们迎来了运气爆发的一天。他们连着杀了4个小丧尸群，总数超过一百了，分下来每个人超过十个。然而他们走得太远，离城已经超过100公里了。好运用完了以后，他们迎来了最大的厄运。一百多只丧尸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最让罗伯特绝望的是：丧尸中还有几只明显已经是进化过的丧尸带队。

    “你们快走，我断后！”罗伯特当机立断，“我引开他们，你们还有机会！我的家人就拜托各位了！”

    说着，他把身上的项链扯下来交给了同伴：“帮我……帮我带给我爸妈！”

    那九个身心俱疲的伙伴默默地把身上所剩不多的子弹都留下了，转身疯狂地向曙光之城奔去。全军覆没毫无意义。这样的场景，在曙光之城的任务小队中已经上演过很多次了。

    罗伯特用一个手雷吸引住了丧尸群的注意力，不时开枪击杀几只丧尸，让它们更加发狂。亡命追逐坚持的时间并不长，大约半个小时后，罗伯特被丧尸群围住了。他默默地念了一下父母和弟弟meimei的名字，手里拿着最后一颗手雷，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紧急刹车的声音传来，罗伯特看见丧尸群背后出现了一辆形状奇特的防暴车。车顶上一个年龄不大的少年，驾着一把轻型机关枪，一阵扫射，丧尸立即倒下一大片。随即司机下了车。夕阳映照着这个男人的半边脸，整个人就像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脸部的阴影显得他更加硬朗。这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把巨大的双手斧，一声大喝。

    丧尸们纷纷围了上去，却只见那些丧尸纷纷倒下，偶尔有被砍掉的头颅飞起。刹那间，罗伯特一阵耳鸣，什么都听不到了。他呆呆地看着这地狱杀场一般的场景，就像是他做过的最奇特的梦。

    车顶上的少年嘻嘻一笑，丢开了机关枪，换了一把强力的弩，开始一箭一个地射杀丧尸。没多一会儿，丧尸就一个不剩倒在地上。

    这时少年下了车，他的身边竟然还带着一条金色的狗。他们将丧尸堆成几大堆，也没看到他们怎么cao作的，丧尸堆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光中，那个男人走过来，对罗伯特说：“怎么样，没收拾吧？还能起来吗？”

    就在那一天，罗伯特觉得自己浴火重生了。

    他从此跟随着罗兰。一开始他把小队里的十个兄弟和他们的家人全都带出了曙光之城。后来跟随他走的人越来越多，到后来简直是大逃亡。幸好异能者根本不在意下城区的这些人，在他们心中，下城区的居民数量虽大，纯属累赘。他们到了新曙光村。

    在这里，曙光之城中不起眼的蝼蚁们，重新过上了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