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永夜（5）

    他已经老了，没有了年少时的热情似火，没有了年轻人独有的敏锐急智。他知道此生再也不可能回到他来时的地方，他已经没有那个力气了。探险家带着若娜，在经历了几天的艰苦跋涉后，来到了一个从来没去过的地方，那里的人黄皮肤黑眼睛，他们说着一口奇怪的语言，并不在探险家知道的任何一种语言之中。从那些人口中，他听说这个地方叫大夏。

    ......

    青灯古寺，梵音阵阵，檀香飘渺，久远的记忆似乎总是那么不可靠，探险家只记得这是大夏独有的一种寺庙，这里的神像双手合十，面露慈悲，眼底似乎藏着世间万般悲苦。安禅何须劳山水，灭得心中火自凉，探险家只记得在踏入这座坐落在大夏边境的寺庙的那一刻，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困惑，所有的精疲力竭，所有的心烦意乱都在一瞬间平静了下来。那古老晦涩的经文似乎抚平了他心里所有的伤痕，抹去了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从青苔遍布的石阶上，到遍地落叶的院子，一个老僧静静地站在那里，只是看他一眼似乎就可以看窥见万千世界，缘起缘灭。他手持着禅杖眺望远方，对探险家的到来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先生，请你收下这孩子吧。”探险家走到那老僧前，脱下自己灰尘扑扑的帽子，鞠了一躬。

    “万法缘生，皆系缘分。”一道苍老的声音从探险家脑海中响起。这是魔法么？探险家愣了愣，随即恭敬道：“我是来自遥远西方的探险家，路过此地，望神指引一条明路。”尽管用的是异国语言，但他知道那老僧一定可以听懂的，这是神明该有的能力。

    只听那老僧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眼前这破旧的小寺庙瞬间变了个样。金光从莲花池中涌现，高大的金顶佛寺伫立在山巅，透过云层可以看到五雷涌动，满天神佛打量着人间。探险家不知何时跪下了，他看到在那满天神佛中心的是一个苍老的身影——是那老僧！老僧怒视着这些金身神佛，顶着漫天的神雷，似乎举起了整片天地。

    “神明无道，佛误世人，此等神佛，要之何用？”苍老而遒劲的声音响彻天地间，一时竟盖过了滚滚雷神，仿佛他就是天地。

    “地藏，你已堕身地狱鬼道，我等今日便将你剔出神籍，碎你神格，灭你神魂，打入十八层地狱。”那诸天神佛中有人开口了，代表着其他的神明，他对那个被称为地藏的老僧审判着。

    “神明不过是掌控了灵异力量的守鬼人，你们高高在上，自封为神，却忘记了你们最初成为守鬼人的初衷了吗？”老僧手持禅杖，对着那些身影重重挥下，“我地藏，虽地位卑贱，力量低微，可众生渡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神明们似乎愤怒了，漫天的神光凝聚于一点，绽放出耀眼的光辉。老僧如断线风筝般从云层跌落，叶落归根，落红作泥，那道苍老的身影如梦幻一般消散于世间。

    神光散去，刚刚的一切如梦如幻，探险家被那股恐怖无边的气息压倒在地，在刚刚那一瞬间，他好像在面临整片天地。这一切是真的发生过的吗？探险家不知道，可现在他对神明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那种强大，那种高高在上，那种无可匹敌，不禁让他心生绝望——太阳国的神明也是这样的么？那里的人民又怎么从水深火热中脱离出来呢？

    “年轻人，我叫秦无霜，别人也叫我地藏。”那道苍老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里响起，探险家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那老僧的身影。

    “你见过菩提树么，菩提树的幼苗生长在别的树木枝干之上，食其血rou，噬其发肤，最终长成了你们所见到的苍天大树的样子。佛说因果，道讲承负，你们所见的慈悲的果，实际上是这样恶毒的因，你说那些所谓的神佛又该承受怎样的报应呢？”

    探险家听罢，摇了摇头道：“还请地藏神指一条明路。”

    “留下吧，接下来的时间我会教导那个孩子，你只需要答应我，三年后你要为我找一个人，参加一次聚会。”

    “什么聚会？”

    “八仙聚会。”

    ......

    探险家带着若娜在那座名为青灯寺的古寺里待了三个月，这三个月里，他们翻遍了古寺中有点各种典籍，终于明白了一个可怕的真相——世界上其实是不存在神的。

    这世界上有一种奇特的力量叫灵异，这种力量最特殊的表现形式便是鬼，而有的人可以驾驭这种力量，衍生出属于自己的能力，这种人在大夏被称为守鬼人，佛教中称他们为佛或者菩提，而西方则称他们魔法师。一些异常强大的守鬼人拥有神妙莫测的手段，上穷碧落下黄泉，九天十域任他行，这些守鬼人在常人看来与神明无异，便被许多人奉为神仙。其实所谓的神仙不过就是更为强大的普通人罢了。

    “教父，如果神明都是假的，那太阳国是不是也是假的？里面的时间法则不也是假的么？我们其实正常来说可以活一百岁左右，而太阳国的居民却只能活一个月。在那里，受剥削的不仅是下族人，便是上族人也受到了神明的压迫。”若娜在探险家的教导下已经明白了很多，她一直把探险家当作自己的父亲看待，平时有问题总是选择相信他。

    “用我们西方的科学来解释，所谓的灵异应该就是一种能量，时间和生命不过是能量的一种表现形式，那些被力量和野心所沉醉的人应该沉迷在这高高在上的梦里很久了，久到连他们自己也相信他们是神了。”

    “我想把太阳国的百姓救出来，他们是无辜的，应该让他们看清楚神明的真正面貌。可是，神明这么强大，我怎么可能击败他们？”若娜的眼神中蕴藏着痛苦，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愧疚。

    探险家看了看若娜背后那双洁白的翅膀，想到了那一日，他们逃出来的那一天，这个孩子点醒了多少人？

    “若娜，我的孩子，你的名字叫若娜，在拉丁文里这是太阳和黎明的意思，太阳国永远生活在黑暗和愚昧之中，你就要做划破永夜的第一缕阳光。你要记住，除了科学和魔法，世间最可靠的力量莫过于勇气和决心。”

    ......

    一句鼓励，却让若娜原本动摇的心坚定了下来，所谓神明，不过就是人类，他们可以拥有强大的力量，自己为什么不可以？

    那一夜，似乎是受到若娜心境的影响，她背后那洁白的翅膀第一次张开了，羽翼扇动，带起阵阵微风。一阵暖流涌上心间，她看向脚下的土地，从青灯寺到太阳国，目光跳跃间竟一眼便看过万里，穿越千年。她看到了遥远星河的千般荒凉，见证了太阳国成立的荒唐与争斗，也目睹了寻常百姓家的红尘烟火。在某种意义上，她终于觉醒了自己与生俱来的魔法，或者是灵异力量，她要成为一个魔法师了。

    那天地间的异象到底惊动了熟睡中的探险家，他看向夜空中被无数星辰环绕的若娜，眼前宛若神迹般的景象让他震撼，只是一眼就可以从若娜身上看到沧海桑田，物换星移。

    “这是，真正的神迹！”

    从此，新神带着她一往无前的意志降临了，她的到来注定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自那以后，若娜便离开了，世界上多了一个天使神的传闻。传说那个神明不像别的神明那样虚无飘渺，只要你真的有困难，天使神便会降临人间，施展无边的伟力，许多国家都有她的传说。

    而探险家却在青灯寺住了下来，他收养了一个被不知道什么人遗弃在寺庙门前的一个孩子，往后的余生便过着清苦而又逍遥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