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应该要忘记的时间
因为她那不怎么幸福的童年，金世正一直都比一般的同龄人来成熟许多——在熬过了那些辛酸、艰难的过往之后，她早就习惯了看着别人的脸色生活：那些黑色的、灰色的回忆，让她懂得了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情，让她知道了在面对什么样的人的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让她了解了在说什么样的话时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经历，就算比起其他的女练习生来说，从进入S.M.公司之后就开始努力地进行着身材管理的她尽管还仍然显得有那么一点“圆润”，从形象上看来也并不能算是很突出的那一个，然而她却总是能够在演技课程上取得非常优秀的成绩——人生本就如戏，作为一个在通往梦想的道路上饱受挫折的贫穷的单亲家庭的女儿，她自然比起那些从小衣食无忧的家中的掌上明珠们在表演方面拥有着更多的优势。 更何况，她在全韩国的电视观众面前、在YG、JYP、S.M.这三大娱乐经纪公司巨头的社长和理事眼前唱过歌，面对过真正的闪烁着红光的摄像机——金世正是见识过真正的大场面的人，公司里那些在演技课程上、对着并没有开机的摄像机都会变得扭扭捏捏的其他女练习生们又怎么能和她相比？ 当她在自己认为最擅长的声乐课程上只能勉强跻身前列，而在演技课程上却出乎她预料的成为了最优秀的几个人之后，金世正就开始刻意地在演技方面加强了练习——和那些在经过了千挑万选才得以进入S.M.公司的其他女练习生不同，她知道在某种程度上算是走了后门才在S.M.公司里拥有了一个位置的她既没有那么出众的外貌，又没有超出常人的过人天赋，如果她想要在激烈的竞争之中获取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的话，她就必须要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机会、必须让自己的每一点点优势都放大到最大才行。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她不知道付出了多少的努力——也许她的付出并不能很快的收获回报，可她始终坚信，只要她不断地提升自己的实力，就总有一天会得到公司的认可、会得到一个属于她的机会。 大概就连金世正自己都没有想到，“回报”会来的如此之快。 当她被那位练习生部门的管理人员带到位于汉江边的S.M.公司的新大楼里的时候，金世正都还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明明有那么多又漂亮又出色的女练习生，明明有那么多资历和成绩都比她更好的人选在，为什么偏偏公司会选中自己？ 从那个戴着眼睛的练习生部门的管理人员告诉她这个结果的时候开始，她的大脑就已经变成了一片空白——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在那个大叔的身后走出了属于练习生的旧大楼，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上的车，更不记得她是怎么走进这一栋S.M.公司的新大楼……她只记得这一路上，她的手都抖得厉害、心也抖得厉害，就算当初站在梁铉锡、朴振英和权宝儿这三个人面前的时候，她都没有如此的紧张过。 直到她眼前出现了那个前辈的身影，金世正才终于从“梦”中缓过了一点神来——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她并不是在做梦。 “很久没见了，最近过得还好吗？听说你在年底考核的时候做得很出色，恭喜你。” 温和的声线，熟悉的声音。 在有些愣神的她还没来得及对那位前辈问候行礼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先开了口。 看到面前那位就站在她两步之外的前辈的面容，终于完全回过神来的她只觉得眼前一热，泪水居然就这么夺眶而出——金世正也不知道向来坚强的她为什么会在这一刻表现得这么脆弱，却完全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前辈，对不起，我也不想哭的……” 从坐在摆放在工作台上的电子琴前的那位前辈手中再一次接过一张纸巾，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顺起来的金世正手忙脚乱的在自己脸上擦拭个不停——在今天来到公司之前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会遇到这些奇遇，所以根本就没有怎么精心打扮自己，在哭了这么一通之后，她现在的脸一定已经变得十分“精彩”了。 在被这位前辈迎进工作室里的时候她因为哭的太厉害还没有怎么意识到，然而现在等她略微平静了下来，金世正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试图拯救一下自己的脸——不管王南芊到底是怎么看她的，然而她毕竟是个想要出道的女孩，无论何时都是应该保持住形象的：要是可能的话，她真想赶紧冲进卫生间里，对着镜子好好地整理一下自己之后再出来面对眼前的这位前辈。 “感觉好一点了没有？” 全身心的信任着自己的亲友，为了帮助对方甚至不惜在某种程度上得罪了他最最不该得罪的那位铁血社长，在本属于自己一个人的solo曲里留给了那家伙将近一半的部分——他已经把自己能做的一切都做了，然而他所信任着的那个家伙、那个明明在嘴里说着“哥，我相信你”这样的话语的家伙，最后却就那么不声不响的消失了。 就连一句再见都没有留给他。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绝望感也就那么一点一点的吞噬了他，直到他终于放弃了最后一点希望——在这些日子里，王南芊的心情极度失落，被背叛的疼痛感让他彻夜难眠，整个世界也都仿佛变成了黑灰两色，生活中好像再也没有什么能够让他稍微得到一些缓解…… 尽管身边有很多人关心着他的人都在不断地安慰他、试图让他振作起来——然而不管是鹿晗这位亲友兼队友的陪伴，还是正在准备着回归的他的女朋友偶尔会打来的电话，甚至在那一天的凌晨遇到了那样的意外……却都几乎没能对他产生半点影响，他就像是丢掉了灵魂一样，把自己完全关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对于外界的一切都丧失了感觉，就只是那么机械性的写着一个个音符、机械性的写着一句句歌词…… 直到这一首全新的歌曲终于完成。 就像是把心中所有的情绪全都倾泻了出来，当他在录音棚里把最后一个唱段也录制完成之后，那些纠缠了他将近半个月的绝望、失落和疼痛就像是全都被从他的身体里抽走了一样。 就像是当年和队内的几个主唱line开玩笑的聚在一起用高音比试肺活量时，用尽全身气力、直到再也无法坚持多发出声音一秒的时候，因为缺氧而产生的那种感觉一样。 他的心里、大脑里都只剩下了一片空白，什么都再也感觉不到了。 在回到宿舍里躺了整整一天之后，等他再一次回到公司里，见到了那个已经被公司的练习生管理部门和企划部门选出来的、他的solo曲MV女主角的时候，看着眼前的女孩捂着嘴、无声的哭到满脸淡妆都花成了一片，他发现，他居然笑了。 并没有刻意地控制自己脸部的肌rou，他就那么自然地微笑了起来。 那是在这段时间里，无论别人如何劝慰，都没能让他做到的事情。 直到把这个女孩迎进那一间他已经占据了多日的工作室里，直到这个女孩终于渐渐停止了哭泣，直到这个女孩开始慌乱的试图用纸巾收拾起其实早就已经无可救药了的妆容，他都一直在微笑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放下一切，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能够再见到那家伙…… 不过也许是时候放下一切，重新开始向前看了。 至少在终于写完了那首包含着他太多复杂情感的歌之后，他又找回了笑容——在经历了心灰若死之后，这大概可以算是一个很积极的信号了吧？ 以往经历过那么多的困难和挫折，这一路他不是也都笑着撑过来了么？ 到了，应该要忘记的时间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我是不是给前辈你添麻烦了？真的是不好意思……” “世正啊，你……要不要先去卫生间整理一下，然后我们再说工作的事情？” 难怪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是个温柔又体贴、又让人想要亲近的前辈！在听到对方讲出了这样一句话之后，本来就已经很是良好了的王南芊的形象在一边埋着头用纸巾在脸上抹来抹去、一边抽噎着不断说着表达歉意的话语的金世正的心里一下子又变得更加高大了起来。 “真的是不好意思，我去稍微收拾一下……心情，然后马上就回来。” 之所以在这一句话中间略微停顿了一下，是因为就在她试图遮掩着脸从那个摆在工作室角落里的小沙发上站起来的时候，有那么一只不知道被谁丢弃在了工作台下的白色拖鞋忽然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内——然而这时候的金世正已经顾不上去关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用手遮掩着自己的脸，逃一般的推开这间工作室的门，飞一般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