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越来越严重

    出租车在都市的不眠夜里急驶，很快来到一处小码头。

    荣远下车，出租车远离。

    小码头远离闹市，不是都市的夜晚，所以，有点暗暗的黑。

    一盏孤独的路灯，背灯的暗黑处，一个孤独的男人。

    他点燃一只烟，在寒风里吞云吐雾。

    一辆三层白色游艇从远处驶来，荣远站到路灯下，吞云吐雾。

    游艇靠上小码头，邹平现身：“大远，等久了吧。”

    “还行，你来的很快。”

    “那是，接到你的电话，我立马转航。”

    荣远跳上游艇，一个高挑的女人亭亭走来，浓妆艳抹：“荣先生，好久不见。”

    荣远不搭腔，径直走过：“辫子，舱顶归我，谁也不许上来。”

    “行，你拿瓶红酒上去，是你喜欢的香味和口味，特意为你准备的。”

    在远离闹市的地方，夜中的黄浦江安静，只有波浪冲击游艇的哗哗声。

    船舱里的两个男人和两个超级嫩模把酒言欢。

    平头男人问头顶扎小辫的男人：“邹平，荣远那老小子怎么还不下来？”

    “你没瞧出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吗，让他独自在上面静一静也好。”

    “为谁失魂落魄？为杨安？”

    “多半为他自己。”

    “不懂。”

    “你终生不结婚的人当然不懂，他要结婚啦，妈的，才36岁就套牢自己，傻。”

    “不想结就不结，有谁逼他吗？”

    “还能有谁，杨安。”

    “也是，女人快三十就着急嫁人，我下辈子还做男人，继续做有钱有闲的男人。”

    “你不搞个仔出来，哪来下辈子。”

    “说的也是，”平头男抱紧一嫩模：“愿不愿意给我下个仔？”

    嫩模妩媚回答：“愿意。”

    顶舱里的荣远仰躺在地毯上，默默喝酒，呆望夜空。

    夜空中朦朦胧胧的小半个月亮，还有朦朦胧胧的几颗小星星。

    上海没有星空，能看见几颗小星星就很不错了。

    荣远从小就喜欢看星空，很小的时候，坐在mama的怀抱里，数天上的星星，那时候，他和mama生活在美国某处的一个半山腰，那里的星空很美，很美。后来，mama突然选择离开人世，她走的毫无征兆，在荣远幼小的心灵里划下一道很深的伤痕，很久无法愈合，至今残留疤痕。在荣恒的安排下，只有保姆陪伴的荣远孤独的生活学习在纽约，稍大一点后，胆子变大，他经常和朋友结伴出门旅行，去寻找更美的风景，再大一点后，没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他只好孤独地行走，只为观赏更美的星空，直到遇见余久久。

    思念智利的星空了吗？

    和余久久一起躺在阿塔卡玛沙漠，睁大两双惊讶的眼睛，看无数颗星星在似乎触手可及的周围——跳跃闪烁。

    多么激动人心的星空！

    多么激动人心的青春！

    多么激动人心的爱情！

    他们在星空下，热吻，缠绕在一起，享尽人世间所有的美好……美好……美好……

    荣远闭上眼睛，朦胧的夜空消失，智利的星空也消失。

    没有声响，只有思维。

    余久久跪在地上，抱紧他的双腿，失声痛哭：“你太残忍了，为什么要告诉我，我宁愿永远都不知道。永远不！无论如何，我要定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

    余久久绝望：“你许诺给我的婚礼，是我的葬礼，我恨你，恨所有人！”

    余久久不再说话，她哑巴了。

    当她开口说话时，她疯了。

    他把她送去精神病院治疗，这家不行，换一家，还是不行。

    没有任何好转。

    越来越严重。

    他将她关进他的别墅。

    除了三个佣人一个医生和他，余久久被关在别墅的三年时光里，没见过其他人。

    他订婚了，杨安来了。

    余久久起先没注意到杨安的存在，当她发现屋子里有陌生女人时，荣远分明看到她眼睛里的惊愕，然后是躲避，即而是害怕，后来，她一看见杨安就发疯，哭闹，喊叫，直到筋疲力尽。

    而杨安呢，荣远知道她对余久久没有恶意，起先是一种好奇，好奇他荣远曾经的女人是什么样子，然后，荣远分明看到她眼睛里的某种反感，虽然她极力掩饰，但敏感的荣远还是捕捉到了。

    杨安说她不反感，是吃醋，换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吃醋。

    真的只是吃醋吗？

    当杨安发现床头柜上她和他的相框消失不见时，当她搞清楚是余久久摔了相框时，那双眼睛里涌出的是憎恶，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荣远捕捉到了。

    当荣远不允许杨安在床头柜上放上他们的新照片时，他看见了她的伤心，那双眼睛流露出的痛楚是真实的，她那样痛苦，只为了两张照片。

    为了两张照片，她求他。

    但他担心余久久的再次闯入再次发狂。

    他确信，余久久认出了照片中的荣远，她还将回忆起什么？

    杨安说她以后尽量避免和余久久正面接触，关心她，但不打搅她日复一日没有丝毫变化的生活。

    杨安说，她们会在一个屋檐下好好相处，平安无事。

    她向他求婚，给他戴上她设计定做的戒指。

    “远，我们结婚吧，我会永远爱你，永不变心，永远只属于你。”

    “我要给你生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我们守着孩子长大成人。”

    “老了后的我们，依然相守在一起，生活在大海环抱的海岛上，看晨光跳出海面，看夕阳西斜，看月亮爬上来，看群星闪烁。远，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只要和你在一起，一切是那么美好。”

    群星闪烁！

    久久要他承诺有无数星星陪伴的婚姻生活！他许诺。

    面前许诺的是一个漂亮女人，她要给他群星闪烁的婚姻生活。

    幸福的画面。

    他注定要结婚的，注定要有孩子，这是他不能逃脱的宿命。

    他不觉得这宿命有什么不对。

    十多年前的他在人海茫茫中与余久久擦肩而过。

    那是纽约街头的一个路口，他在马路这边等绿灯，她在马路对面等绿灯。

    当信号灯变绿，他们相向走向斑马线。

    人来人往中，两个标准的亚洲人互相对看一眼，擦肩而过。

    荣远突然驻足，他驻足在斑马线上，回身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