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一场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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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庶刚回建康,立即便被召见,其余三位宰执也一同在侧。 王庶详细禀报了各军的情况。 赵构十分满意,“虽是议和,却不能废弛武备,国家养兵,就该枕戈待旦。” 赵鼎接话道,“陛下英明,唯有敢战,方能言和。” 接着,赵构又询问了众将对于议和的态度。 王庶想了想,开口说道,“议和之事,军中委实多有议论,然,依旧遵令行事。” 赵构点点头,心里也清楚,军中要是没有议论才叫怪事,现在手头的几个大将,尤其是岳飞,真真叫人纠结。 见王庶面露犹豫,赵构问道,“王卿有何疑虑,不妨直言。” 王庶一拱手,放开胆子,“陛下,古往今来,但凡为将者必须明天理,辨曲直,曲直不辨,如那郦琼之辈,即使统帅万军,依旧不过出尔反尔之军贼。 臣观吴玠,刘锜,岳飞,韩世忠诸太尉,戍守在外,胸忧其君,心系国事,这才是真正的为将之道。” 赵鼎见王庶的话有些指桑骂槐,又意有所指,连忙维护道,“王相公此言有理,不过,我那劣徒曾说过这样一番话,人各有能有不能,有明有不明,若能为能,不能为不能,明为明,不明为不明,乃所谓明也。” 道理很简单,就是什么人干什么事,不懂不擅长,就闭嘴。 张守抚须赞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错,不错。” 王庶反复咀嚼,也点头赞同。 唯独秦桧跟吃了苍蝇似的。 赵构心情不错,如今小阁的氛围少了几分酷烈,多了几分柔和。 于是面带笑容,“赵卿不愧为国之柱石,王卿所言,亦有几分道理,是该与诸大将互通声气,文武一体。” 在征得赵鼎几位宰执大臣的意见后,赵构决定召几路统兵大将来行府议事。 行营原有五路大军,郦琼叛去,左护军名存实亡。 吴玠远在四川,故此,召见的也就是张俊,韩世忠,岳飞三人。 这时,有宫人禀报,山阴知县送来礼物。 赵构和赵鼎对视一眼,这不年不节的,送哪门子礼物。 况且,每5日,山阴都会送来两份奏报,一份白野的,一份薛弼的,内容别无二致。 可以说,白野在山阴的一举一动,赵构了如指掌。 上一次收到的奏报,应该是农税试行,可结果,也最少要等到来年夏收,不知这次又是什么新花样。 赵构心情不错,对着众人说道,“那便一同看看。” 赵构从内侍手上接过那厚厚的奏报,略微摇头,“白司谏依旧是如此的...心细。” 赵鼎难得有几分难为情,眼里却不无得意。 只是,几人看赵构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纷纷猜测那小子又写了些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约莫半个时辰,赵构突然放下奏折,“快,将山阴送来的东西都抬上来!” 两名侍卫抬着一口木箱上殿。 赵构又连忙说道,“手脚轻些!” 众宰执更好奇了,是什么东西值得这般慎重? 木箱打开,赵构起身,凑近细细查看。 其余人看不到,只听到木箱中传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赵构脸上大喜,不过很快收敛,转过身,对着赵鼎问道,“赵卿可识得此物?” 赵鼎闻言,这才上前查看,随即摇头道,“不知。” 赵构就更开心了,白司谏深谙人臣之道啊,将白野的奏折递给赵鼎,“卿一看便知。” 一众宰执纷纷传阅,然后一个接一个的上前摆弄。 赵鼎率先对着赵构说道,“若白司谏所述属实,陛下所立之功,不亚于秦皇汉武!” 赵构心里虽然高兴,却是连连摆手,“卿过誉了!” 王庶曾在殿上见过那少年一面,当时他还是兵部尚书,对于那少年的印象不错。 这群宰执太清楚,一个标准的度量衡究竟有多重要。 就说尺,如今各地用的名目繁多,有的地方依旧在使用太祖时的太府尺,也有三司尺,还有文思尺,再到如今的浙尺。 一个国家,十数种,甚至数十种尺,不论是对百姓还是朝廷,都隐患重重。 如今,竟然被找到了一个定值常量,怎能不叫人欣喜。 王庶上前一步,“陛下,臣建议,即刻从工部,户部,以及三司抽调人手,重组太府寺。” “臣附议。” “附议。” 赵鼎突然灵光一闪,农税,田亩,新式计量单位,好家伙,这是要捅破天那! 胆子未免也太大了,都不曾与自己商量。 而且,新式的计量单位,必须赶在来年夏收之前,颁行天下。 白野没有事先和自家先生通气,也是料定,以赵鼎的智慧,绝对能想到这点。 ............................... 如今的山阴县,忙的忙死,闲的闲死。 秋收已过,百姓们充斥着喜悦,较于往年,地里的收成足足翻了一倍。 城内城外,乡间地头,都对未来充满着希望。 县衙的一众书吏就有的忙碌了,登记所有私田,虽然不难,但极为繁冗。 不仅要记录田亩的面积,还有位置,形状以及优劣。 几个小家伙也被白野抓了壮丁。 讨要的生铁也终于到来,铁器坊开始正式工作,目的就是研制钢材。 如今有了焦炭,水锤,加上那些能工巧匠,想来应该很快就会有成果。 林松孙收到李清照的邀请,带了十几个弟子前来投奔。 如今的永嘉学派,只是地方性的学说,都还没有形成体系,故而,林松孙起初有些受宠若惊。 即便是发展到后期,加上永康学派和金华学派,统称为浙东学派,影响力依旧极其有限。 说它能和理学,心学鼎足都是抬举了。 若是当时事功学说能大行其道,哪还有什么元明清... 对于林松孙的到来,白野大大的松了口气,手头上能用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经过商议,青湖书院的山主由林松孙出任,他的弟子也都成为了该书院的夫子。 而白野的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学生,就是这十余人。 在他们教授蒙学之余,白野为其详细阐述现代学科的基本逻辑。 知识,规律反而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思维方式。 恰巧,这又是一群唯物主义者,仅仅几天,白野就脱出手来。 对于这些人来说,由他们自己学,会比自己亲自教,来的更好。 而另一所书院则还没有命名,不过,山主定为李清照。
第一批学生就是那十余名浙东学子,加上白榆,陆游,唐婉,赵汾几人。 唯一的教授就是白野自己。 办学校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教师资源,生源统统都没有,即便拥有李清照的名头。 因此,赵颖那摊子又多出不少新活。 一方面,大肆报道山阴的丰收,另一方面,开始掺杂事功学说的私货。 基本上都是林松孙撰稿,李清照,赵颖,加上白野三人复审,最后再将稿件送往各路刊印。 中心思想就是一个潜移默化。 就像新世纪的南方人,都说南方人多jian,事实上极为务实。 最是讲究实际利益,和效率,拿商业来说。 南方人做生意,你有什么,我有什么,你要什么,我要什么,能证明么?能证明,真的?真的!签合同。 而北方,你来我公司看看,我去你公司看看,今天喝顿酒,明天再喝顿酒,一晃几个月过去了。 其实现代人都不懂什么学说,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有各地不同的地域文化。 追根溯源,都是一代代的潜移默化造成的。 当然,这只是普遍现象,并不是说绝对。 永嘉学派源于温州,而温州被成为东方犹太人,其中的联系不言而喻。 当代最让人深恶痛绝的是什么,论资排辈以及人情世故。 白野想试试,能不能创造出一个以事实说话的社会,这才是强国之本。 这天,白野偷了回懒,上街闲逛,主要是被赵颖赶了出来。 自从建康回来之后,事情一件接一件,白野都未曾好好休息。 也可能是定了亲,现在连颜值管理都不顾了。 最终赵颖忍无可忍,言说勾栏听曲也好,青楼狎妓也罢,总之就是不准工作。 白野无语,哪有推自家男人出去耍的... 再说了,县衙也能休息啊,泡一壶茶,院里躺一天也蛮好。 才上街没多久,天空就飘起了小雨。 半城烟雨始入画,一笺清秋浅浅来。 白野无奈,出门并未带伞,和陈六找个屋檐避雨。 用朱自清的话说就是,像牛毛,像花针,像细丝,密密地斜织着。 有文人士子,腋下夹着书籍,低头快走。 也有小娘子,撑着油纸伞,缓步慢行,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是那柔情惹了骤雨,又或是那痴情惹了相思。 白野伸手,触摸顺着屋檐落下的水滴,冰冰凉凉。 时间仿佛静止,沉浸在无声的细雨之中。 全然不知,自己已彻底融入这个时代。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岁月带给百姓们的是安逸祥和。 而此刻的秋雨是百姓欢悦的延伸,是一年收获澎湃激昂的见证。 街道两旁茶馆酒肆林立,却没有叫卖。 门开迎客,店内即使有三五成群的坐着,也没有喧哗。 都在享受的此刻的静谧。 千百年后,当后人再次走在这石板路上,兴许,还能听到些窃窃私语。 千年一梦,一梦千年,谁知道呢。 “阿郎!快看那小娘子!真好看。” 白野一脑门黑线,自己为什么要带这么个粗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