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囊里盛锥

    七营榆园军近十万众，围攻开州，得知探马来报，张存仁率领大军撤兵回援开州。按照计划，榆园军留下一小部分兵力佯攻开州，大部兵力在中途设伏。等了大半天的时间，也没等到清军进入埋伏圈。反而佯攻开州的部分榆园军被张存仁的大军在开州城外击败，好在见机得早，损失倒不太大。原来张存仁临时改道，并没有走那条必经的官道，而是兜了一个大圈子，绕回了开州。张七、苏自兴等一众榆园军头领，只得率军返回各自营盘。

    粉碎了清军的围剿之后，定王下谕旨，嘉奖各营，各营大大小小的将官，无不加官进爵，又摆了庆功宴，热闹了三天，。

    经过了几天的休养，王定光的肩膀已经完全复原。这日早晨，刚刚吃过早饭，正坐在床下看《纪效新书》就有榆园军士卒通知他，定王在议事大厅召见他。王定光跟着榆园军士卒去了议事大厅，只见定王、方以智、阎尔梅、彭万年、周崇礼等人都在大厅中。

    定王见王定光进来，便客气地向彭万年询问：“彭卿家，这次粉碎清军围剿，王定光功不可没，又受了伤，孤觉着上阵厮杀太危险了，打算将他和罗大胆儿、李猴儿三人调入侍卫队，由王定光任侍卫队长！卿家意下如何啊？”

    “呃，这个……”彭万年眼珠子转了一下：“臣以为不妥！”

    事实上，这次粉碎清军围剿之后，针对如何安排王定光的问题，彭万年早就和周崇礼商量过了。他曾经向王定光示好，试图拉拢，但是王定光地反应表明，他是定王的死党，对于彭万年的拉拢诱惑，毫不动心。

    这也难怪！王定光刚来的榆园军的时候，就是定王首先发现并救起了他，而后两人就成为了关系密切的小伙伴，攻打大名府之后，二人又在牢里一同坐监，回来之后，又险些被当成内jian，一起处死，关系不是一般的铁！

    最关键之处在于，定王这块金字招牌太有号召力了！自从定王的旗号打出去之后，凡是来投奔的义士，无不是冲着定王来的！虽然壮大了彭营的力量，但也让彭万年对定王更加忌惮和防范了。至于和定王关系密切的王定光，那是绝对要打压的！

    彭万年和周崇礼本来商议好，将制硝作坊扩大规模，再增加些人数，把王定光的官阶提上来，但仍旧让他管理制硝作坊，不让他带兵。虽然知道，如果这样安排的话，必然会引起定王的反对，但是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算到，定王竟然想将王定光、罗大胆儿、李猴儿都调入侍卫队！

    定王此言，意欲何为？

    彭万年虽然一下子还搞不清定王的目的，但是第一反应就是反对。李猴儿也就罢了，小屁孩一个，不足为虑！但是王定光知兵善谋，罗大胆儿勇猛善战，将这样有勇有谋的两员大将放在侍卫队里做什么？他们要打算对付谁？难道是自己？

    在侍卫队里建立起听从于定王的小势力，然后乘自己谒见定王的时候，一举击杀？彭万年被这个想法吓得心里打了个突突！

    不行，绝对不能让王定光进入侍卫队！

    彭万年打了个哈哈儿：“王定光知兵善谋，罗大胆儿勇猛善战，这样的人才，放在侍卫队里，太浪费了！”他看着定王一脸沮丧的表情，心里有些小得意：“哼！黄口小儿，你这些小花招，劳资一眼就识破了！”

    方以智在一旁轻轻击了一下手掌，表示赞许，顺着他的话说：“彭总兵高见！王定光知兵善谋，让他去当侍卫，就好似让千里驹拉磨！太屈才啦！还是应当让他去军中任职，历练一番，假以时日，必成一员良将！”

    彭万年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一时心直口快，夸赞了王定光，现在也不好马上改口了。他心头一阵懊恼，怎么光顾着反对定王的意见，却把定王的老师给忽略了？自己刚才已经反对让知兵善谋的王定光去充当侍卫，现在再让如此优秀的人才去制硝作坊，那岂不是自扇耳光吗？

    他紧皱着眉头纠结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好吧！就让王定光先任把总！”

    王定光撇了撇嘴，小声说：“一个小小的把总，芝麻绿豆样的小官，那才能管几个人？”

    定王、方以智和阎尔梅等人也对这个小小的把总甚为不满。

    周崇礼忙站出来给彭万年解围。他假笑连连地对王定光说：“不小啦，不小啦！把总可是能统帅几百人呢！”他眼睛滴溜溜乱转，搬出来借口说：“你资历甚浅，骤封高官，难以服众！还是先从把总干起，待立了功劳，再升迁不迟！”他见王定光依旧不服气，又是激将又是捧杀地说：“大家都夸你知兵善谋，战功对于你而言，犹如探囊取物，易如反掌，何愁不能升迁！”

    他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连方以智也找不出破绽来，王定光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把抱怨揣进怀里。

    周崇礼又拍着王定光的肩膀，假意鼓励说：“定光啊，有道是囊里盛锥，尖者自出。彭总兵已经将你放入囊中，给了你这么好的机会，希望你能够把握好机会，早日脱颖而出！

    啊噗！王定光喷出一口狗血来！

    当了个当的！你他么这是把哥放入囊中吗？这分明是把哥埋入土中！

    哥要想脱颖而出，那得把地球钻透了气儿，才能出头！

    望着满脸jian笑的周崇礼，王定光在心里暗暗朝他吐了一口口水！

    啊呸！你他么等着！哥这把锥子，只会越磨越尖！越磨越锐！早晚有一天，哥会让你知道，菊花痛是何样的一种感伤！

    王定光被任命为把总之后，彭万年借口兵源不足，只答应给他两局老兵，另外两局可去最近前来投奔的人群中自行拣选。王定光提出将白继忠的那一局士卒划归为他的部下，彭万年冷笑着答应了，告诉他白继忠已经阵亡，他那一局的士卒伤亡近半，不足的人员，仍由最近前来投奔的人群中补充。王定光想了想，又将赵静虎要了来。彭万年勉强点头同意了。

    当日下午，王定光和罗大胆儿先去了白继忠那一局士卒的营地，看望那些即将成为自己部下的士卒。白继忠已经阵亡，他这一局的士卒伤亡近半，队伍被打残了。好在何宗林、刘志飞都还平安无事，基础框架倒还健全，添补些新兵，由老兵带新兵，训练上一段时间，就可形成战力。

    看完白继忠这一局之后，王定光带着罗大胆儿与何宗林一起去另一局老兵的营地了解情况。这一局的百总名叫谢松华，他手下的士卒经过这次战役，也伤亡惨重，其中有两个旗总都阵亡了。这个谢松华看上去不太友善，对划归为王定光手下这件事有些抵触。出来的时候，何宗林悄悄告诉王定光，谢松华是张继君的一个远方表亲，平日与张继君关系甚为密切。

    王定光微微一怔，立刻就明白了彭万年的居心，他不光是少拨有经验的老兵，而且还在队伍里安插耳目！这个谢松华一看就是个刺头，这是要硬往人的眼睛里揉沙子啊！

    回来之后，王定光做了一下统计。按照榆园军的兵员定额，每队十二人，三队为一旗，设旗总一名，共计三十七人；三旗为一局，设百总一名，外加杂兵三名，共计一百一十五人；三局为一司，设把总一名，亲兵掌号旗鼓六人，共计三百五十二人。

    白继忠的队伍去掉受重伤的人，还剩下七十一名；谢松华的队伍更惨，只剩下四十六人，去掉十二个重伤员，就只有三十四人了。现在王定光还需要补充兵员两百四十六人。

    第二天一大早，王定光带着赵静虎、罗大胆儿、何宗林、刘志飞等十几个人，去挑选新兵。赵静虎以前是辎重营的人，算是后勤部门，对这些新投奔来的人的安排，有些了解，便对王定光讲简单说了一下。这些新人先被安排在了一处，然后按照志远和特长来加以区分，昨天已经被彭万年安排人招过一遍了，有作战技能或者身强体壮的人都被挑去当亲兵了，剩下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被淘汰下来准备准备编入外围队伍，充当炮灰，或者是派他们去种地、干点杂活。

    罗大胆儿听了这情况，气得直哼哼，嘴巴撅到了一边，其他人也都是不停地抱怨。王定光安慰他们，行军作战讲究的是队伍整齐，号令统一，头脑简单，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最容易听从命令，没有那么多的刺头，其实是最优质的兵源。

    到了地方之后，罗大胆儿等人便吆喝了起来。一听说要招战兵，呼啦啦围上来一圈人。榆园军里的制度，战兵的待遇比种地打杂的内勤人员的待遇要高一些。当然，这个高是指口粮的多少，至于饷银，那是一毫也没有！不过平常作战的时候，如果有斩首，可以用清军的人头换奖励，打了胜仗有缴获的话，也会适当发些奖赏，算是犒军了！

    王定光问手下十几个人谁会写字，只有赵静虎和何宗林站了出来。王定光让他二人取了纸笔，搬来两张桌子，负责做记录，其他人负责维持秩序。

    这些人立刻将两张桌子围得水泄不通，一起乱纷纷地大叫大嚷

    “招俺！招俺！”

    “俺要加入队伍杀清狗！”

    “俺也要入伙！”

    维持秩序的人被挤得东倒西歪，赵静虎和何宗林被围在中间，急得满头大汗，刘志飞扯着嗓子耐心地说：“大家不要挤！不要吵！一个一个接着来！”但是他的声音完全被众人的吵闹声所淹没。

    啊噗！王定光吐出一口口水！

    我勒个去！这革命热情也太高涨了吧？

    这也难怪！清初满清入主中原，击杀李闯，擒杀弘光之后，摄政王多尔衮视天下如囊中之物，自信心极度膨胀，不顾后果地相继颁布了圈地令、剃发令、投充法、逃人法、禁关令以及屠城等法令，历史上称之为清初六大弊政。这些恶令弊政使得无数汉人奋起反抗，一时间大江南北，烽火连天，也给清廷统一中华，带来了极大的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