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命焰幽寒轻黯灭(四更!)
“允寿道友,贫道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瞧见了允寿一点点变得甚为愁苦的面容,原地里,楚维阳眉眼之间的戏谑神情缓缓地消减了去,转而用一种较为沉稳而平和的语气,朝着允寿轻声的言说着些甚么。 只看那颇郑重的态度,便好似是楚维阳在言说些甚么肺腑之言。 如果是玄真宝鉴的不断进益,一道又一道的阴灵蜕变成神形,带给楚维阳的变化,除却各修法道途底蕴的累积之外的话,则就是这等一人千面的变化了,端是教楚维阳一切神情流露尽都自然而然,浑如发源自心神一般通泰。 而楚维阳也明白,这场诸修云集的“盛典”,从一开始便是以一场灾祸为关隘症结的,再加上勉强做东道的五行宗与神宵宗两家,本就叫这场“盛典”的内里枝节甚是脆弱。 因而,楚维阳不好再继续给允寿以较大的心理压力,更相反,他需得给允寿吃一颗定心丸,否则,这诸修云集的“盛会”,大抵也要像是允寿的神情变化一样,在明晰的变化之中,一点点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于是,当楚维阳觉得自己确实需要变得诚恳一些的时候,在允寿的注视之下,他便这样一点点真个变得诚恳起来了。 “贫道是散修,些许的薄名和一时间高卓的杀伐术法,都无法改变,贫道乃是散修出身的事实;而且,贫道是已经冒尖儿到让人觉得扎眼,且受声名所累,大家几乎都知晓贫道道场在何处的散修。 所以有些事情,是贫道不得不去做,若是没有这狠狠地打出来的一拳,往后贫道要面对的麻烦事情,将会远超道友今日所看到的这些,如今道友尚还有心思烦忧,彼时贫道许是惊惶之中,活路难寻。 毕竟,一时术法的超卓,又如何能抵得过一世长久的昌盛与煊赫?以贫道散修的跟脚,纵然笼络来了些许的散修传承,再收拢些血煞道的修士,面对着一圣地大教,又如何以底蕴相抗衡呢? 因而,哪怕只是饮鸩止渴,贫道也只得用这样的方式,来寻求些许片刻的安宁,至于往后的路……” 一番话,顿是叫楚维阳说得甚为萧索。 连带着一旁的允寿听得了,也很是不好意思。 事实上真个论及起来,自家也算是与楚维阳的底蕴相抗衡的圣地大教呢! 毕竟大师妹允函所走的天心伏魔之道,所要降服的,正是太阴雷法! 早先时允寿还有过忧虑,担心师妹允函能否在这等具备着煊赫声名的天骄修士面前,掌握伏魔秘法的优势。 而如今看来,楚维阳那悲观的态度反而无声息间说服了允寿。 是了,一时的煊赫,如何能够与一宗的底蕴相抗衡,这样看,师妹的定胜几乎已经是可以预料的事情了。 而也因着这样的认知,再联想到刚刚自己的烦扰与不耐,竟无端的叫允寿的心绪之中生发出了些许的羞愧神情。 “道友,对不住,方才是贫道……” 不等允寿这里将致歉的话说尽,楚维阳已经先一步摆了摆手。 “贫道的初衷始终未曾更易,如今已见得成效,之后更不会教道友为难,剑宗与卢师弟的事情,便教他们自己解决,之后,只消无人再来为难贫道,贫道当不会再主动挑拨、搅动分毫,可若是再有不开眼的人,做些冥顽不灵的事情,便需怪不得贫道了。” 闻听得此言时,允寿的脸色,自迈入了会场之中,终是有一刻变得泰然了些。 因而,允寿连连颔首。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还是多谢道友的体谅,贫道这里,自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要求。” 话正说及此处时,还不等允寿继续言说些甚么,那剑宗道子略显得尖利的声音,便已经隔着一道院墙,传递入了会场之中。 “不——!” 霎时间,原本窃窃私语的会场之中,霎时间声音猛地一顿,紧接着,却是更为鼎沸的声音从诸修之间回响开来。 事实上,这样近的距离,在卢北海与剑宗道子登坛斗法的时候,诸修便已经分出了丝丝缕缕的心神,隔空留驻在庭院之中,遥遥观照着这一番斗法。 而在那剑宗道子的凄厉声音之中,则是在剑宗道子的认知里面,此代承乾一脉诸道子之中最善杀伐的那位师弟,殒命在了卢北海的手中。 没有甚么太多的试探,卢北海将通身养炼了长久光阴岁月的浑厚剑煞,凝炼于剑锋一线之间,继而以悍不畏死的姿态攻伐而去! 逆走罡步之间,是卢北海真正一往无前,不留后路的决然! 继而,在最后一步落下的时候,没有了卢北海,没有了法剑,没有了剑煞,这一切尽数汇聚成了一道玄光,这玄光斩断了另一柄法剑,搅碎了另一道剑气,贯穿了另一人的心脉。 不算昔日里故意藏拙,在酒会丹宴上面的败落。 这是卢北海真正在诸修云集的风云际会之中尝试着攫取声名。 因而卢北海选择了最为“稳妥”的出手方式,那便是毫无保留的将全数历练凝聚的一线,继而用一闪瞬间的时间,与人干脆利落的分出生死! 如今看,效果是甚为明晰的。 诸修尽都为之愕然。 连承乾一脉的主事道子,此时间也因之而发出了尖利的嘶吼声音。 主事道子未曾出手,并非是因为楚维阳刚刚时不断撩拨的言语,要给剑宗留下能做主的人,而是因为主事道子本就曾经在来的路上败给了卢北海半招,他自知不敌,才教攻伐手段更高卓的那位师弟出手。 可谁知,一转头迎来的竟然是更出乎预料的脆败。 只一息间,斗法便已经无可挽回的迎来了生死的落幕。 主事道子是因此而生发出了诸般悲怆且繁复的情绪,进而发出的尖利嘶吼声音。 可是如是境遇,如是反应,却不得不教会场之中的诸修联想到早先时楚维阳所言说的那些话。 进而,连带着剑宗都被更进一步的看清了些,与此同时,同样衬托着卢北海陡然间膨胀开来的虚浮声名。 更有甚者,在诸修的窃窃私语之间,连带着昔日里酒会丹宴上的那场脆败也被翻了出来,被诸修从各个角度论证,猜度着卢北海昔日里到底是有意藏拙,还是短时间内才情勃发有所进益。 当一个人切实定胜的时候,连带着昔日的败落,都在为这场胜利本身做着花团锦簇的注脚。 楚维阳隔空遥望着这些,像是在用另一种视角观瞧着曾经的自己。 如今,卢北海的声名还很是虚浮,他需得一场又一场的定胜下去,在这暗流汹涌的风口浪尖上从一场定胜走向另一场定胜!
如是,他才有着复刻楚维阳的声名崛起之路,将那些虚浮的声名夯实,进一步凝练成运道之力,然后转化成自己的底蕴。 无端的,分明只是极短暂的时间过去,楚维阳以隔空观照的视角看去,那似曾相识的场景与画面,竟教他生出了许多沧桑感慨的情绪来。 泥丸宫内,灵台之上,《尸解炼形图》洞照幽光,抹去诸般心绪。 伴随着卢北海那一声豪气顿发的“再来”声音,楚维阳屏气凝神之间,不再去在意那些极尽于虚浮的外象诸事,而是全神贯注的观照着卢北海于剑道之中的出手。 那真真是与四时剑,与楚维阳所掌握的二十四正剑印所截然不同的路数。 像是剑道南辕北辙的阴阳两面,只这样看着,便教人觉得浑如水火一样不相容。 但偶然间的一闪念里,楚维阳又觉得事情不会是这样泾渭分明。 凝练了《道童图》,引着玄龙承生息,逐四时变化而显照自然之生灭,楚维阳已经开始了自己的二十四正剑印与自然生灭之力相融合的过程。 这是极尽于玄虚的某种道法根髓上的碰撞。 楚维阳只能隐约感触到那碰撞本身,他甚至很难说的清楚,这种碰撞所带来的成果是甚么,这种碰撞最终的终极目的与形态是甚么。 只是近日里,偶然间的神思时,便会不断地有着切实的灵感诞生,教楚维阳不断的在四时剑的基础上有所进益。 这是往昔时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而如今,也正是这种灵感本身“告诉”着楚维阳,观摩卢北海的剑法意境很重要,阴阳未必不能相合,水火未必不能相融。 一阴一阳谓之道。 也许,在剑宗诸脉之外,楚维阳能够洞悟出属于自己的,兼具乾坤、阴阳等混元意境的开天剑法!即便如今根基粗粝,但这种冥冥之中的念头让楚维阳觉得,只要与此间有所洞悟,许是便握住了洞开此道门扉的钥匙! 用剑宗诸脉的底蕴,走出自己的路,然后生生的绝了剑宗诸脉的希望! 一念及此时,原地里,楚维阳甚至缓缓地闭上了双眸。 他已经将全数的心神沉浸了过去。 —— 玉髓河,入海口处。 伴随着一道遁光由远及近的抵至,明光之中,是纯阳宫的大师兄显照出了身形来。 现身的闪瞬间,他不着痕迹的往后探看去了一眼。 果不其然,他已经先一步将五行宗跟踪而来的门人甩脱。 于是,折转过头来的闪瞬间,纯阳宫大师兄的脸上,露出的便是忍也忍不住的笑意—— 在遁法上胜过了五行宗门人,这个笑话,他大抵可以与人讲上十几年都不会嫌烦了。 而此刻,道人的目光扫过漫空。 “既已转投五行道法之列,缘何不将早先时的道法根基斩的干净些?嘿!天罡纯阳……小孟道人,别藏了,贫道找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