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他们让我到后面看一看生猪
钱如发这两天委实很忙，在办公室中根本就看不到他的人影，就连艾雅入职这种大事，也被他给错过了。 艾雅入职，在整个警察局来说，都得算得上是一件大事，不仅仅是警察总署主任室侯主任亲自来送，更有警察局局长余晋和亲自陪同，特务科科长沈岩更是挨个办公室对艾雅进行了介绍，最后决定艾雅担任特务科的收发员。 收发员这个职位，虽说轻松，但是却关系重大，她负责整个科室的上传下达，无论科里的什么大事小情，都要过一过收发员的手，虽然有时候就像是蜻蜓点水，但是毕竟也算经过了这道手续。 原本沈岩给艾雅专门准备了一间办公室，就在自己办公室隔壁，但是艾雅却婉言拒绝了。 理由当然是自己还年轻，资格和职务都不能单独使用一间办公室。 沈岩当然明白艾雅心意，不过该客气还得客气，客气完了之后，沈岩就将艾雅的办公桌摆放在杨登欢办公桌的对面。 艾雅很是开心，一口一个沈叔叔，把沈岩叫得心花怒放。 杨登欢也不矫情，坐对面就对面，有什么了不起！ 不仅两个人坐在一起，杨登欢更是不避嫌疑，每日里帮助艾雅整理文件、文书，甚至比平时还要忙。 无论是科里或者队里，谁开杨登欢玩笑，他都是一笑了之，从来不反驳，这让艾雅十分高兴，看向杨登欢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异样。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钱如发这两天也没有白忙活，经过缜密细致地排查，案件真相慢慢还原在钱如发眼前。 从那张残破纸条，钱如发找到了英属裕丰银行。由于数字不全，无法确定具体是谁的账户。 钱如发有办法，命令彻查3526开头的所有账户，重点是案发当天、前一天有大笔进账的账户。 于是钱如发就得到了一个账户，案发当天这个账户进账一万美元。 一万美元，在北平都能买一套四合院了！ 经过仔细排查，这个账户的主人，名字叫做黄阿泰，是一个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 这样的人，谁会给他一万美元？ 满心欢喜兴奋的钱如发命令彻查黄阿泰所有亲属。 没费多大力气，就查到了黄阿泰的一个远房表姐，名字叫做莫宝慧。 听到下属们报出莫宝慧的名字，钱如发就知道自己已经摸到了事情的真相！ 莫宝慧的老公，就是马天成！所有证据链，到此完美闭环！ 煤渣胡同。 宪兵队。 旁边刑讯室里传出来马天成一阵阵惨叫声音，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别的声音。 但是懂行的人却知道，这才是最可怕的酷刑！ 抽鞭子，不过是开胃小菜而已，老虎凳辣椒水烧红烙铁那才是最可怕的！ 另一间房间。 这是供审讯者临时休息的房间，几乎没有摆设，仅仅有一桌一椅。 多田冈条悠然自得地坐在桌子后面唯一的一把椅子上，穿着大皮靴的双腿，翘在桌子上，眼睛中充满了嘲弄意味，冷笑着看着站在桌前的小野正雄。 警察局顾问小野正雄手里拿着仅有几张纸的案情报告，双手颤抖。 “多田课长！马天成很早就为帝国服务了，他是我们值得信任的朋友！”小野正雄放下案情报告，诚恳地说道。 “上面白纸黑字，难道都是假的吗！”多田冈条冷冷地说道。 “很可能是阴谋，诬陷马天成也说不准！”小野正雄想了想说道。 “诬陷？难道就用一枚扣子，一万美金，就可以诬陷马天成？这个手段也太拙劣了吧！换了是你，你会这么办吗？”多田冈条满脸不屑说道。 “手法确实简单了一些，但是不能排除这是诬陷啊！”小野正雄虽然脸一红，但仍然坚持说道。 “好啊！那就拿出来证据，让他好好解释铜扣是怎么回事，黄阿泰的账户又是怎么回事？黄阿泰一个无业游民，马天成为什么要给他在银行中开个账户？不是为了收钱又是为了什么？你千万不要告诉我，就连黄阿泰的账户也是对方开的！”多田冈条冷冷地说道。 “可是……”小野正雄张口结舌。 “当初伱发展马天成为帝国服务，使用了什么？金钱还是美女？或者两者皆有？”多田冈条把两条腿拿了下来，突然问道。 “算是金钱吧。”小野正雄低声说道。 “所以说，他为了金钱可以背叛原来的东家，现在他为了金钱，当然也可以背叛你！一万块美金，想必你也给不了他那么多吧！”多田冈条冷笑着说道。 小野正雄无语，对于这一点，他确实无话可说。 “这种人，其实就是和表子一样，和谁睡没有关系，关键是看谁给的钱多！为了钱他可以为你服务，当然也可以为别人服务，甚至给第三个甚至第四个金主服务！他们没有信仰，自然也就没有cao守，从来不属于任何一个阵营！你觉得他在为你办事，其实他是在为钱办事！”多田冈条眼里除了嘲弄之外，更多得意之色，不经意间流露了出来。 小野正雄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想了一想，有些犹豫地说道：“既然马天成是为了钱办事，那么像他这种人，不可能熬刑不招，为什么他到了现在还没有招供？说不准马天成就是被冤枉的。” “他已经招供了！”多田冈条终于得意地笑了，满面春风地站起来，走到小野正雄面前，笑着说道，笑容很是诡异，不仅仅有得意，更多的居然是同情。 “已经招供了？那为什么还在用刑！”小野正雄有些发愣地问道。 “马天成不老实，虽然招供了自己是特务处华北区特别行动小组的潜伏人员，上级是华北区副主任孙莫然，也承认了自己命令李如海枪杀秦志超，自己和孙莫然接头，以及这一次送情报的事情，但是一些具体细节，比如说接头的地点，联络方式，却又有所隐瞒，可能这就是他最后的倔犟吧！”多田冈条看起来心情不错，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 “真的是他？”小野正雄仍有些不相信，嘴里嘟囔着说道。 “当然是他！”多田冈条傲然说道：“中国人有句古话，叫做‘灯下黑’！你就是那盏灯，而马天成，就是下黑！这件事情上，你有责任！至少，马天成和李如海关系密切，这个情况，你应该知道吧！” 小野正雄正要解释，多田冈条摆了一摆手说道：“其他的不用再说，司令部让我正式通知你，下礼拜二，你乘坐大星丸号轮船回国，轮船从津门始发，快点回去收拾行装吧！”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预祝你一路顺风，你的警察局顾问一职，暂时由吉田宏次代理，你就放心吧！”多田冈条使劲拍拍小野正雄说道。 “可是……” “给你说了，没有什么可是！原本驻屯军部准备问责的！是我向上面保下了你！难道你想被宪兵护送回国吗？”说到这里，多田冈条又拍了拍小野正雄肩膀，冷冷地说道：“回去吧！早就和你说过，这里不适合你！回到北海道，在那里捕鱼捉虾，宁静的生活，难道不好吗！” 小野正雄离开了，身影黯然萧瑟，笔直的脊背也弯了下去，仿佛一刹那间老去了十几岁。 多田冈条脸上挂着讥讽的微笑，目送小野正雄离开，心中满是欢愉。 这一次最大的收获，不是挖出来马天成这个抗日分子，而是将小野正雄赶走。 抗日分子，时刻都有，挖出一个马天成，说不定就会来一个杨天成或者牛天成。 然而将小野正雄赶出警察局，换上自己的心腹吉田宏次，这可是意外之喜！ 从此以后，警察局就可以在自己掌握之中了！这可比每一次都得通过小野正雄发号施令强多了！ 控制了警察局，就控制了整个北平治安，这里面都多少利益可以经手，想想都觉得兴奋！ 刑讯室中传来马天成的一阵阵哀嚎，多田冈条眉毛皱在一起，不耐烦地将门使劲关上，发出啪的一声大响。 终于，外面清静了。战争是为人服务的，更是为钱服务的，这个道理，早在来中国之前，多田冈条已经非常明白。 搬走了小野正雄，正是该自己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三天后。 广安门外大街兴隆rou铺。 杨登欢下了洋车，大方的甩给了车夫一枚铜角子，左右看了一眼，径直向rou铺走过去。 即便是王大嘴，此刻站在杨登欢面前，也决计认不出来他。 姜黄的脸上留着胡须，一身青衣两节裤褂，脚上绑着绑腿，穿着洒鞋，挎了一个灰色布包，看上去就像是某一个饭馆后厨的采买。 杨登欢径直进了兴隆rou铺，眼睛扫了一圈，没有之前在广义生绸缎铺的伙计，来来往往的都是一些生面孔。 rou铺里面没有什么顾客，只有几个穿衣打扮还算阔绰的人，站在那里挑肥拣瘦。 “辛苦辛苦。”杨登欢进门，满面笑容和rou铺里的伙计打着招呼，眼睛上上下下在rou铺中转了一个圈。 一个光头壮汉看了一眼杨登欢，笑着迎了出来，非常热情地说道：“哎呦，这是哪家掌柜，一时眼拙，竟然没有瞧出来，您发财啊？” 光头标准的生意口，无论怎么看，都是正经卖rou的。 “我在前门大街鲜鱼口开了个小饭馆，名字叫做祥和居，同业孙掌柜介绍我来你们家，听说你们家生猪新鲜，价格公道，也不知道是也不是。”杨登欢冲着光头壮汉拱了拱手说道。 “孙掌柜，”光头大汉笑了一下说道：“熟！特别的熟！” 说到这里，光头大汉看着杨登欢说道：“不过听说之前孙掌柜可并不是开饭馆的。” “看来您和孙掌柜真是挺熟，我们这位孙掌柜半路出家，之前干过不少买卖，比如说裁缝铺子什么的，孙掌柜也干过。”杨登欢笑着说道。 没有办法，孙莫然当时可能有些着急，并没有给杨登欢什么接头暗语，只是说了一个地名，杨登欢也就只能试探相问。 “既然是孙掌柜的朋友，要的分量也多，要不然您到后院看看生猪？”光头壮汉笑道。 “好啊！”杨登欢笑着说道。 光头壮汉带着杨登欢，穿过一座猪圈，看到一排黑漆漆的石头房子，光头壮汉收起了笑容，指着房子说道：“孙主任在后面，那里有人接待，我就不陪您去了！” 杨登欢笑着拱了拱手，说道：“辛苦，不必客气！” 光头壮汉转身离开，杨登欢朝着石头房子走过去，刚到门口，一个矮个子闪身出来，挡住杨登欢，正是那天拿大剪刀的那位。 “这边请！”矮个子也没有客气，只是将手一引，示意杨登欢过去。 杨登欢点了点头，顺着石甬路走向大门，两边三三两两的站着几个服装各异的年轻人，侧目以待盯着杨登欢。 杨登欢目不斜视，上了台阶，轻敲了两下屋门，随后听到孙莫然沙哑的声音：“进来。” 杨登欢推门进去，屋里仍然只有孙莫然和那位年轻人小武。 两个人神色严肃，仿佛屋里的空气也流滞不通。 杨登欢看了孙莫然一眼，突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孙莫然一愣，望向杨登欢，疑惑地问道：“你笑什么？” “他们让我来后面看一看生猪。”杨登欢正色说道。 孙莫然听了，不由得一愣，随后也是一阵阵哈哈大笑，指着杨登欢说道：“你还真是一个妙人！” 屋内沉闷随着笑声，顿时一扫而空。 “找我过来，究竟为了什么事？”杨登欢坦然坐下，舒服地翘起了二郎腿，笑着问道。 “小武，看茶，不能慢待了客人。”孙莫然也收起笑容吩咐道。 “不用客气，咱们还是开门见山的好！”杨登欢笑道。 “好！兄弟爽快！”孙莫然挑起了大拇指，接着又说道：“不过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兄弟怎么称呼啊！” “怎么称呼无所谓，不过是个名称代号而已，孙主任高兴怎么称呼都行，千万不必客气。”杨登欢笑道。 孙莫然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仔细端详着杨登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