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9.判官现形
与此同时。 黑漆漆的小胡同中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点声音，寂静的有些让人恐惧。 陈延生和一条人影背对而立，脊背紧紧贴在一起，相比之下，陈延生身材略显瘦小。 “佛前灯？”陈延生压低了声音，说话几乎细不可闻。 “财神？”黑影声音沙哑，也低声说道。 “‘财神’的仆人。”陈延生说道。 “‘财神’为什么不来，上面说和我联络的可是他！而不是什么仆人！”黑影有些生气。 “招财进宝，财神很忙。”陈延生冷声说道。 “这么急着找我什么事？”黑影说道。 “‘财神’让我通知你，把那两个山贼献出去。”陈延生说道。 “我现在另有职责，恐怕没有时间做这件事。就是出来见面，也十分困难。”黑影也低声说道。 “‘财神’让你服从命令！”陈延生又低声说道。 黑影略微一停顿，似乎在考虑，低声说道：“可是不仅仅有山贼，还有……” “‘财神’命令，把山贼献出去。”陈延生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知道了！”黑影终于说道，尽管语气中有些不满。 陈延生不再说话，径直离开，转过胡同口，消失在长街之上。 直到陈延生消失，又等了一会儿，黑影这才转过身来，顺着胡同走了出来，在胡同尽头，转上大街。 昏黄的路灯下，黑影在地上显出宽宽的投影，渐行渐远，影子越拖越长，直到最后消失。 夜，深了。 万籁俱寂，没有一丁点声音，一团轻云掠过，遮挡住原本就不清晰的弯月，天地间变得更加昏暗无光。 这一夜，又有多少人碾侧难眠。 至少这些人里面，没有杨登欢。 杨登欢早早的就上了床，睡的十分香甜。因为他知道，留给自己睡觉的时间，不多了！ 一阵急促的铃声，把杨登欢惊醒，略想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前几天自己嫌电话铃声太小，换了这部电话。 铃声太响了，过犹不及啊。杨登欢睡意全无，摇了摇头，伸手抓起了电话，没好气地问道：“谁啊？” “杨队长，我啊！”一个微微熟悉地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听对方语气，倒是十分熟络，杨登欢也觉得这个人和自己也应该打过交道，但是杨登欢实在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不能贸然猜测，更不能想当然的把他认为是谁，往往受骗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你是……”杨登欢问道。 “杨松啊！内二分局侦缉大队的。”对面杨松兴奋地说道。 杨松！ 杨登欢想起来了，昨天上午和自己还在箭杆胡同碰过面，沈岩吩咐他和自己共同侦破贺光被杀一案。 这么晚了来电话，而且语气还这么兴奋，不用问肯定是案件有了突破。 “杨队长，伱好啊！这么晚打电话，有事吗？”杨登欢问道。 “晚嘛？”杨松一愣，随即尴尬地说道：“哎呦！实在是不好意思，没看时间，这都快三点了！打扰您休息了，要不然我晚会儿再打过来？” 杨登欢无语，叹了口气说道：“醒都醒了，你还准备再吵醒我第二回啊？有什么事快说吧。” “突破了！案件突破了！”杨松兴奋地说道。 “这么快？”杨登欢问道，语气能够让杨松听出来也十分兴奋。 “神探啊！果真是神探！我现在对您佩服的是五体投地！按照您的思路，果然一下子就突破了！”杨松嗓门很大，电话传音效果特别好，震的杨登欢耳朵嗡嗡直响。 “主要还是你们工作细致，发案这才十几个小时，就有了重大突破……”说到这里，杨登欢仿佛才想起来还没有问具体什么突破呢，于是转口问道：“究竟什么地方突破了？” “我们发现了一个人！这个人和案件关系重大！”杨松说道。 杨登欢心思一动，一边坐起来，一边问道：“你们现在在哪？是不是在你们队里？我现在过去。” “没错，我现在队里，这么晚了，要不然明天早上您再过来？”杨松那边客气地说道。 “扯淡！这么懂事，干嘛不明天早上再打过来！”杨登欢心里骂了一句，坐起身子，披上衣服，先是给队里打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是焦勇，今天晚上他值班，杨登欢让他马上带几个人到内二分局侦缉大队，自己现在也赶过去，双方在那里会合。 吩咐完之后，杨登欢穿好了衣服，开着车奔向内二分局。 路上杨登欢一直在想，被杨松发现的这个人，究竟是曹有光有意为之，还是此人真的被杨松发现了？ 杨登欢原本的思路，是提醒杨松倒查前几天箭杆胡同有没有可疑人员活动。 这样一来，肯定会发现有人在这一片活动跟着这些人的足迹，不难发现孙莫然的踪迹，这样一来，自己就能把孙莫然送到沈岩的视线里。 现在居然发现了一个人，杨登欢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内二分局。 杨登欢停好了车，从车上下来，早已等在那里的杨松，快步迎了过来，远远地伸出了手。 杨登欢和杨松简单握了一下手，就朝着侦缉队办公室走过去。 “什么情况？”杨登欢边走边问。 “我们锁定了一个人！”杨松跟着杨登欢，得意地说道。 “效率挺高，十几个小时就有了突破，锁定了嫌疑人。”杨登欢先是夸奖了杨松一句，随后又说道：“通知技术科对嫌疑人画像了吗？” “我们有他的照片。”杨松淡然说道，但是杨登欢能够听出来杨松故作镇定，因为他的声音由于过于压抑，听上去有些发飘。 不过饶是如此，就让杨登欢无比吃惊，一下子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杨松。 杨登欢肯定地点了点头，杨登欢脸上也露出惊喜的神色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快点给我说说！” 说着话，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侦缉队办公室。 办公室一片忙碌，办公座椅被挪在墙角，中间露出一大片空地，几个人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墙边，一张大黑板几乎占据了整面墙，一张照片贴在黑板的正中间。 和普通长方形或者正方形的照片不同，黑板上的照片是一条细长溜，就像是从一张完整的照片上撕下来了一部分。 即便如此，杨登欢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照片上的这个人，正是赵中海！五号安全房特工组的副组长！ ( 围着照片画着的几个圈子，圈子里面标注了是一些人命或者地名。 让杨登欢吃惊的是，圈子里标注的人名中，赫然就有孙莫然的名字！而且就在孙莫然名字的斜上方，有一个更大的圆圈，圈子里赫然有个地名，居然是合众银行！ 曹有光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把整个北平的警察都吸引过来吗！这盘棋下得有些大了吧！ “这个人？”杨登欢故作疑惑，皱起了双眉，似乎在思索，想了一会儿，突然脸色一变，露出惊喜交加的神色，用力敲击着黑板上“合众银行”四个大字说道：“尼玛想起来了！就是这家伙，那天在合众银行抢劫现场出现过！是他，是他，就是他！” 杨登欢喜悦地似乎语无伦次，转脸望向杨松说道：“你们是怎么找到他的！” “还不是按照您的指示，我们这才挖出了这个人！军统华北区大名鼎鼎的‘判官’！” 原来赵中海这厮代号叫“判官”啊，不知道能不能判了沈岩。杨登欢点了点头想到。 “我给你的指示多了，说具体点，究竟是怎么发现这个判官的。”杨登欢问道。 杨松见杨登欢这幅模样，心中更加的得意，连比划带说，再加上一阵阵的表功，用了半个多小时，这才将事情问了个明白。 杨登欢走后，杨松立刻调集内二分局大批警察，以箭杆胡同为中心，方圆一公里左右，进行了摸底排查。排查重点是几最近天内，在胡同中出现并且逗留的陌生人。 这一次参加排查的人，杨松精挑细选，几乎全部都是刑警，排查的异常仔细，而且相当专业，没过多久，就排查出了几个重点嫌疑人。 杨松毫不怠慢，立刻召集分局技术人员，画像高手，根据排查出来的体貌特征，进行画像，几易其稿，画像这才确定了下来。 杨松并没有把画像下发，而是按照杨登欢的吩咐，将画像带到了拘留所、看守所乃至于炮局胡同监狱和门头沟采煤厂和西直门砖窑，让在押的军统人员进行辨认。 功夫不负苦心人，即使苦心人是个坏人。 很快，辨认就有了结果，一名炮局胡同的在押军统人员辨认出来，画像这人和他共同隶属军统华北区，都归副主任孙莫然领导，此人代号判官！ 那位在押人员交待，“判官”身份神秘，从来没有人知道他37年之前的过往，只是知道他是在37年国变之后，才划归孙莫然领导。 “判官”为人冷峻，平时说话不多，在组织内部也没有几个朋友，对于“判官”的个人情况，所知不多。 但是“判官”武功高强，心狠手辣，在组织中专一负责暗杀行动，向来一击必中，从来没有过失手。 最后，在押人员供述，自己曾和“判官”和另外一名军统成员有过一次合影，但是在被捕时候，照片被收缴。 杨松得知情况后，立刻搜检在押人员扣押物品，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这张合影照片，剪掉其余两个人，于是就有了这一竖长溜的“判官”独照。 有了“判官”照片，杨松乘胜追击，立刻将照片翻印，发往之前涉及的案件各个事发地点，寻找目击者辨认。 结果没过多久就反馈过来消息：有合众银行的工作人员辨认出来，“判官”曾在事发当天，参与过在合众银行抢劫钿版的行动！ 既然“判官”参加了合众银行的抢劫钿版行动，那么作为“判官”的上级孙莫然，一定是这次行动的策划者！ 到了这个时候，答案昭然如揭！合众银行抢劫钿版行动，是由军统华北区副主任孙莫然策划，军统华北区属下特工具体实施的一项行动！ 而且，按照在押人员的供述，以及目前掌握的，“判官”多次在箭杆胡同胡同出现的线索，加上“判官”下手狠辣，精于暗杀的这些条件，完全可以认定，此次在箭杆胡同实施，针对贺光的暗杀行动，“判官”有重大嫌疑！ 杨松话语铿锵，几乎一连串不歇气地将事情叙述完毕，眼神得意地望向杨登欢。 啪！ 杨登欢大手重重地拍在杨松肩膀上，激动地说道：“人才啊，人才！怪不得我们沈科长老是夸你是人才，几次想把你调进特务科，你们韩局长就是不放，原因就是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分析的太精辟了！有理有利有节，铁案如山，滴水不漏！” 杨松被夸得脸上露出兴奋而又得意地笑容，正要客气几句，杨登欢大声说道：“大家辛苦，不过既然案件有了突破性进展，我们就要乘胜追击！今天晚上，大家都不要睡觉了！” 几道略带些哀怨的目光，望向杨登欢。 “马上通知技术科，连夜加班加点，印刷‘判官’的通缉令！要在明天清晨之前，在北平城的大街小巷，各处胡同中，都要张贴‘判官’的通缉令。另外全北平城中，每一保每一甲都要发放到位，要充分发挥保甲制度，要把北平城变成铜墙铁壁，天罗地网，让‘判官’无所遁形！”杨登欢声音慷慨，气势夺人，大手连连挥舞，好像“判官”就在对面站着一般。 “技术科的那帮子大爷，谁又能用得动！不是局长的三亲四戚，就是处长家亲朋密友，我们能指望上他们！”杨松不屑一顾地说道。 杨登欢眉头一皱，眼神立刻变得凶狠。 杨松见杨登欢变了脸，吓了一跳，连忙指着蹲在地上忙碌的人们说道：“不过我把技术科的简印设备借了过来，组织人正在加班加点的赶印通缉令，估计明天清晨就能印刷完毕，然后……” “不行！绝不能浪费时间！把所有人组织起来，一边印刷，一边张贴！我们一定要赶到对手前面！” 说到这里，杨登欢语重心长地冲着杨松说道：“杨队长，要知道，我们是在和抗日分子赛跑！快一秒钟，说不定就能多抓一个抗日分子！实在是耽误不得啊！” 杨松脸色变得狠厉，用力一拍桌子说道：“打电话！通知所有能够通知到的侦缉队员，全部归队执行任务！倘有懈怠，严惩不贷！” “这就对了，破了案子抓了人，这份大功劳，还不是你杨队长的。”杨登欢笑眯眯地看着杨松笑道。 杨松眼睛一亮，宛如上了发条一般，大手重重一挥，急切地说道：“他娘的，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行动起来，今天晚上，谁也特么的甭想睡觉！” “啊…！”杨登欢打了个哈欠，笑着说道：“明天科里那边，我还有一大堆事呢，你们先忙着，有什么问题咱们再商量，借你办公室，我再眯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