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6.夜谈
杨登欢回到家中，打开屋门，一眼看到坐在摇椅上昏昏沉睡的曹有光，身上居然还盖着自己最为心爱的上面有些花猫戏蝶图案的那条毛毯。 杨登欢右手虚拟做枪，瞄准了曹有光，口中发出piu的一声，得意地抬起右手，吹了一口气。 “这么恨我啊。”曹有光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杨登欢笑道。 杨登欢丝毫不尴尬，指着曹有光笑道：“哈哈！我就知道你在装睡！你以为我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曹有光揉了揉眼睛，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这才又说道：“刚才真睡着了，不过你在那里piu的一声时候，我就醒了。” “记得之前伱为了楼上的那个三线明星，不是租了一间房子吗？老来我们家算是怎么回事？这瓜田李下的，说出来好说不好听啊。”杨登欢也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说道。 “瓜田李下？今天艾雅是怎么回事？她怎么来你家了？”曹有光笑着问道。 杨登欢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指着曹有光说道：“原来你跟踪我？我说怎么背后老觉得有双眼睛！” 曹有光听了杨登欢这么说，不但没笑，反而脸色也郑重了起来，皱眉说道：“跟踪你？我怎么会？你是不是真被人跟踪了？” “不是你？”杨登欢又是一愣。 “不是。”曹有光镇定摇头。 杨登欢不语，神色居然有一些恍惚，好像是在沉思一般。 “真的被人跟踪了？”曹有光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走向窗边，隔着玻璃朝楼下望去。 深夜无人，楼下一片寂静。 “我不过是有一种感觉而已，倒是没有发现什么。”杨登欢摇了摇头说道。 “感觉？特工人员的感觉，有时候很准的。”曹有光正色说道，杨登欢摇了摇头，也没有反驳更没有解释。 “如果觉得现在环境危险，你可以撤离。先搬去和阿七作伴，等到任务完成，我带你回山城！”曹有光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说道。 “缓缓吧。我觉得倒是没这个必要。”杨登欢右手食指微微一颤，他将手指用力扣在手心。 “放不下艾雅？如果小姑娘同意，我可以安排你们一起离开。”曹有光正色说道。 往常曹有光提起艾雅，总是以开玩笑居多，但是此刻神色，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玩笑意思。 “今天你来找我什么事？难道就是为了这些？”杨登欢没有接着回答曹有光，而是笑着问道。 “准备的差不多了，就等刘贺到位了。有些事，我得提前安排。”曹有光叹了口气说道。 “刘贺还没有联系吗？”杨登欢一愣问道。 “明天是最后一天，如果明天晚上八点前，刘贺再没有联系的话，我们就全部撤退。”曹有光说道。 “撤退？那么多工作都白做了？你舍得撤退？”杨登欢瞪大了眼睛问道。 “要不然呢？这里面最为关键的一环，就是刘贺！如果没有刘贺，我们就拿不到地下金库的管道图，也不可能找到地下金库的入口！我们又能怎么办？没有把握，蛮干的话不仅进不去，说不定就算进去了，也难逃一死！” 说到这里，曹有光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要是真到了那一步，要怪只能怪延安方面背信弃义，不以国家大局为重！” 曹有光神色纠结，眼神空洞，神色凝重，摇了摇头说道：“值此国家存亡之际，危难之秋，如果还心存私念，实属不堪至极！但凡有良知的国人，都不屑与之为伍！”说到最后，曹有光神色慷慨激昂，仿佛不屑与之为伍一般，右手重重向下一挥。 人才啊！这样的人才实在难得，进退有据，得失皆可做文章，这样的人才委实不多，想必局长和校长，都是十分喜欢。 “刘贺会出现吗？”杨登欢突然问道。 “目前来看，不好说。”曹有光摇了摇头。 “你是想让刘贺出现，还是不想让刘贺出现？”杨登欢突然一笑，揶揄着问道。 “我……”曹有光上前踢了杨登欢一脚，杨登欢吃吃直笑，满脸不怀好意，曹有光不由得也笑了，笑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也不知道，随缘吧，反正我这边该做的工作都做了。刘贺要是出现，咱们就找钿版，要是刘贺不出现，咱们也有办法。” “苏娜呢？”杨登欢不想在刘贺的问题上过多纠缠，反正明天才是最后一天，早上七点刘贺就会按照约定将讯号发在火车站留言板上，曹有光即便是想得再多也枉然！ 曹有光笑着冲杨登欢挑了一挑大拇指，佩服地说道：“不得不说，你这个方法真好！这下子把王大嘴忙的够呛吧！” 曹有光消息如此灵通，这让杨登欢相信，他的消息来源，绝不仅限于自己，说不定曹有光已经联络上了“佛前灯”。 “联络上‘佛前灯’了？”杨登欢笑问。 “甭瞎打听，注意保密纪律。”曹有光嗔怪地瞪了杨登欢一眼说道。 “那你不告诉我多好。我要是不知道，我会问你？”杨登欢撇了撇嘴说道。 “主动告诉你是一回事，你自己问是另外一回事。”曹有光翻了一下眼皮说道。 “你还没告诉我苏娜怎么样了？”杨登欢又问道。 “掳走苏娜，原本没什么意义，这个女人你还有用吗？要是没用，我就把她扔到城南护城河或者乱葬岗了。”曹有光语气平淡，就像是处理一只死猫或者死狗一样。 “我没用。”杨登欢摇了摇头，随即说道：“不过可以深挖一下，毕竟大岛机关隶属于满铁，说不定能挖出来什么秘密。” “成，我让延生审审，看能不能问出点名堂。”曹有光点头说道。 “问出什么别忘了分享。”杨登欢也笑着说道。 “和你有关的自然会通知你，其他的你就不用关心了。”曹有光点头。 ( “尼玛过河拆桥！”杨登欢嘟囔着说道。 “你说什么？”曹有光故意把脸色一板问道。 “你的人，‘判官’赵中海。已经成功的将视线转到孙莫然身上，不过他自己也暴露了，而且特务科已经掌握了赵中海的照片，你把赵中海藏深一些，免得让杨松给抓了。这小子现在一门心思往上爬，干劲儿可足了！”杨登欢笑着说道。 “赵中海你不用担心！既然敢叫‘判官’，那就不会让小鬼给捉了去！”曹有光笑着说道。 “这么有把握？要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不等杨登欢说话，曹有光挥手打断了他说话，摇头说道：“我的人什么本事，我非常清楚，这个你不用担心！” “孙莫然呢？通知了吧？估计这两天沈岩就能摸到孙莫然的藏身之地。”杨登欢又关切地说道。 “孙莫然没问题，我已经另外给他安排了地方，而且把他没有联络上的下属，都给他找了出来，到时候我自有用处。”曹有光笃定地说道。 “这么说，所有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了？”杨登欢笑着问道。 “不错！不仅仅是他们，包括中统的刘宏光，到时候也会为我所用！”曹有光傲然说道。 “好！高手就要着眼未来，高瞻远瞩，提前布局，彻底把控！”杨登欢伸出大拇指朝着曹有光晃了一晃。 曹有光颇为得意，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早就给你说过，破案我不行，但是说到布局谋划，未雨绸缪，这些可是我的强项！这也是为什么局长亲自点将，让我来平的目的！” “稻垣中吉呢？你对他了解多少？”杨登欢收起笑容，突然问道。 “稻垣中吉？那个东京神探？”曹有光皱眉问道。 “曹处长果然神通广大，居然连稻垣中吉都知道。”杨登欢佩服地说道。 “内线消息，之前所掌握的情报，这位稻垣中吉和助手唐泽骏，是日本外务省派来绥靖北平治安的。他们算是宪兵队特高课请来的客人，目前稻垣中吉似乎并没有什么具体事务，只是对三和商社的案件十分感兴趣，正在独立调查。”说到最后，曹有光问道：“这就是我得到稻垣中吉的所有情报，是不是这些？” 杨登欢点了点头，但是又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怎么又点头又摇头？”曹有光问道。 “表面上看，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是我个人认为，稻垣中吉好像任务并不止于此。”杨登欢说话很慢，仿佛在思考。 “不止于此？难道稻垣中吉还有别的使命？你又知道多少？”曹有光一愣问道。 “我也说不清楚，目前仅仅是猜测而已。我总觉得这个稻垣中吉背后还隐藏着什么事情一样。”杨登欢说道。 曹有光缓缓从摇椅上站起来，在屋里踱了几步，缓缓说道：“一个即将退休的神探，不远万里来到中国，目的仅仅为了绥靖治安？确实有点匪夷所思。” “另外一节，日本外务省和军部历来各自唱戏，甚至相互拆台，这一次居然稻垣中吉是以外务省特聘的职务，给宪兵队特高课办事，有些不正常。”杨登欢接着说道。 “所以你心里感到了危险？觉得身后附近一直有人跟踪？”曹有光问道。 “一种感觉吧。”杨登欢摇头，正色说道。 “稻垣中吉和咱们计划丝毫没有任何交叉之处，如果此时把他给做掉，以他的身份，加上日本外务省的影响力，难免会多生事端。”曹有光似乎在考虑说道。 “现在看来，北平已经十分危险，如果被这样一个神探盯上，登欢你暴露是早晚之事！不如这样，你先躲在阿七身边，等到此间事了，或者你跟我们走，或者我们替你把稻垣中吉除掉，这些都行。”曹有光看着杨登欢殷切地说道。 “少扯淡！我听出来了！”杨登欢冷笑了一下说道：“你这一次来北平，是不是想顺路把我也给捎回去？” “难道不好吗？非要在这里提心吊胆？登欢，你身上的价值，不是在敌后能够体现出来的！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在大后方并肩作战，抓捕日谍！”曹有光眼里满是期冀的眼神，看着杨登欢说道。 “难道大家都到后方去抓日谍？那么敌占区的潜伏工作又有谁来做？”杨登欢冷冷地问道。 曹有光叹了一口气，右手轻轻地拍了拍杨登欢肩膀说道：“登欢，你知不知道，后方山城有多少日谍？他们盗取情报，破坏交通，这些也就罢了，但是他们却给轰炸山城的敌机指引目标！这让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这让多少士兵没有上战场就白白失去了性命！” 曹有光盯着杨登欢，右手用力，使劲抓向杨登欢肩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所以，山城需要你！党国需要你！后方的老百姓们也需要你！需要你这个神探去抓日谍，把山城的所有潜伏日谍给揪出来！让老百姓，让军人们的血没有白流！” 杨登欢无语，不得不说，曹有光这番话确实打动了他。 “你不用急着回答，夜深人静的时候，好好的想上一想，我等你的最后决定！”曹有光用手再次重重地拍了拍杨登欢肩头，转身出了屋门。 曹有光离开了，原本十分困倦的杨登欢却没有了睡意。 躺在床上，杨登欢双手抱头，望着天花板，思索着曹有光所说的话。 虽然有些煽情，这是曹有光刻意制造出来的气氛，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不得不说，曹有光这话有一定道理。 自己现在是特务科的一个队长，最多不过算是一个中层，难以掌握到真正的秘密情报。 在北平潜伏，其实用处并不是太大。 但是如果到了山城就不一样，可以极大的发挥自己的长处，这也算人尽其用吧。 不过，自己说了好像不算，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先做好眼前事再说。 明天早上七点，刘贺要到火车站留言板上发布讯号，自己不仅要在暗地里保护他，而且还要暗中观察，究竟曹有光会不会打刘贺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