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敖乾
俞幼泉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好似变成了一座大山，于无意识中沉眠了无尽岁月。 阳光雨露，雷霆霹雳，森森古木，虫鱼走兽，都是它生命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或者说，它本也是天地的一部分，和天地不分彼此。 山风吹拂，于其身刻下风的痕迹；流水淙淙，于其表画下水的宣言；天崩地裂，于其上写下地壳运动的记录；就连天穹上的星辰，都以自己的方式留下了自己来过的证明...... 花草、树木、虫鱼、鸟兽，甚至是人类都各自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痕迹。 到后来甚至开始有山民对着它顶礼膜拜，更甚者有巫师祭祀以各种方式赞颂其伟大。 而这些对于它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 它就是它！ 直至......仙人降世！ 然后，它有了新的名称......龙脉！ 它和无数其它龙脉关联到一起，组成了一个大阵，成为了举世无双的风水格局。 再后来，一座名为天庭的宫阙宝殿于此屹立。 而这些和它依旧没有太大的关系！ 所谓的“龙脉”，依旧不过是仙人的定义，自说自话而已。 它依旧只是它自己！ 当然。 也不是全无关系！ 起码在和其他龙脉共同组成大风水阵的过程中，它知悉了一些同类的存在。 仅此而已！ 时光飞逝，也不知是多少万年过去，但对于它而言感觉依旧很短暂，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在这个过程中，它最长听到的就是......岁月无情！ 它看到了很多飞天遁地强大无匹的仙人老去、陨落，和过往那些曾经赞颂过它的神兽、大巫没有任何区别。 直到有一天，一位强大无匹的仙人携一女子找到它，女子的气息让它很亲切。 那位女子在仙人的劝说下给了它一滴自己的血。 那一日，它活了过来！ 梦中的俞幼泉也能感受到他的喜悦，那是一种夺天地造化之伟大生命诞生的奇迹！ 钟天地之神秀，夺造化之奥妙。 好似大道之载体，天生就具备种种不可思议的神通。 是大道的宠儿，天地的霸主，引无数生灵顶礼膜拜！ 在梦中，俞幼泉看到了他的形体。 那是一头能有数百万丈长的巨龙，形有九似，呵气成云，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而威严，充满了难以形容的霸气。 毫无疑问，他的强大伟岸甚至远远超过绝大数仙人。 因他诞生前乃是天庭大阵的一部分，诞生时更夺取了大量同类的精华，导致整个天庭格局都因此遭到了破坏。 因此前来阻止的仙人络绎不绝！ 但是。 生灵对于自由的向往那是无法想象的，就算是阻止他的仙人不计其数，他还是义无反顾选择了离去。 他向往自由的天空，干净清澈的水，无边无际的大海！ 只是让他都没有想到的是，入海的路途要远比想象中的还要遥远......他被仙人镇压了！ 那位亲自赐予他生命的仙人！ 从此以后，时光对他而言就开始变得格外漫长起来，无边无际，没有尽头！ ...... 俞幼泉醒来了，但思维又未能完全从刚刚的梦境中脱离。 神龙的记忆，好似烙印般铭刻进了他的灵魂。 尤其是那伟岸的身躯，彻底颠覆了他对于生灵的认知。 毫无疑问，此界唯一诞生之真龙，是他见过的最伟大的生命！ 就算是梦中那强大不可思议的仙人，在生命本质上都远远不如。 只是可惜，这唯一之真龙，刚诞生就被镇压！ 而真龙那对自由的向往，对天空海洋的思慕，更像是要将他的一整颗心都彻底填满！ 这就是真龙之过往吗？ 俞幼泉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尤其是那漫长时光之痛，更是让俞幼泉感到窒息。 在他诞生之前，时光对它本没有意义，待时光变得有意义了，时间对他而言却是......剧毒！ 就在此时，俞幼泉耳畔却是响起了神龙沧桑的声音。 “既已醒来，那就离去吧！” 被戳破状态，俞幼泉也不好继续装睡，就连忙起身。 但就是这一动，俞幼泉立刻就感受到了不同。 他身体的状态实在是太好太好，一切疲劳病痛悉数消弭不说，还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活力。 至于力量感，那更是极其不可思议！ 俞幼泉甚至怀疑，他能一拳打死一头牛！ 待看到已经被鲜血染透的破烂麻衣，俞幼泉顿时眸子一缩。 出血量这么多，自然不可能是他的鲜血，那答案也就不言而喻了。 尽管极度不可思议，但这可能就是真相——他极有可能沐浴过龙血！ 无论是俞幼泉前世的记忆，还是刚刚所做的那个梦来看，精血的价值都不言而喻。 譬如。 梦中那個绝美的女子，凭借着一滴血，甚至点化了神龙，让他生生蜕变成了生命！ 俞幼泉当即抱拳，行大礼参拜道，“多谢龙前辈的再造之恩，晚辈在此以道心立誓，一旦我修行有成必来帮前辈脱困，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神龙在俞幼泉身上下重注，核心目的就是为此。 但俞幼泉能这般知恩图报，而且还发这么重的誓言，还是让神龙好感大增。 神龙：“记得你的誓言，离去吧！” 也不知是否是沐浴过龙血五感变得异常敏锐的缘故，俞幼泉敏锐的感知到神龙声音中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俞幼泉顿时醒悟。 沐浴龙血之恩，或许比他想象中的还重！ 感恩是一种美好的品质，而前世今生所受到的教育，则塑造了俞幼泉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品格。 俞幼泉没有再多做什么承诺，而是将这一切都牢牢铭记于心底。 俞幼泉抬头认真道，“龙前辈，您或许对晚辈还不够了解，请允许晚辈正式向您介绍一下我自己吧......” 俞幼泉当即自顾自从头开始说起。 姓名、身世、从小到大的各种经历...... 很繁琐，很杂乱，但俞幼泉认为很有必要。 神龙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俞幼泉表演单口相声。 对于俞幼泉说的这些，他其实早早就了解过了。 对于他这种存在而言，早已不完全依赖语言。 但是。 他也没有阻止俞幼泉的讲述，就这么静静的聆听着。 慢慢的，整个龙窟就全是俞幼泉讲话的声音。 当然，话题也不知不觉的偏移！ 从最简单的生平到一些故事杂谈，再掺杂一些逸闻趣事儿，然后莫名其妙过渡到牌局游戏，甚至还有一些荒诞不经的笑话。 到后来俞幼泉甚至直接上手，在地上刻画出了棋盘、棋子，还自顾自说起对弈规则。 神龙感觉很幼稚，甚至也明白这个小小少年，为何会忽然这么多话。 但是。 他心底就是没有任何愤怒和生气，反而还开始慢慢品味起来。 不得不说，时间真的是世上最无情最锋利的刀，哪怕像是他这样的存在，都在这无穷无尽的囚禁中欲要疯狂。 越是如此，他对于天空海洋就越是向往。 更甚者它们都已经偏离了本质，彻彻底底变成它心中所幻想的模样！ 也因此，俞幼泉和他说的一切，好像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自己和自己对弈......貌似也不错！ 俞幼泉的话语，好似给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后续俞幼泉又说了数种奇思妙想，数十种消遣游戏，貌似都还挺有趣的，让神龙愈发感觉好奇。 看来这位话很多的少年曾经所生活过的世界很丰富多彩啊！ 数天后。 吃完干粮，实在是饿的有些受不了的俞幼泉这才不得不离开龙窟！ 离开前夕，连续演了数天单口相声的俞幼泉，再次久违的聆听到了神龙的声音。 “好好活着！” “好。” “......不要忘了你的承诺！” “必不敢忘！” 俞幼泉顿时笑了，很温暖很明媚。 尽管龙前辈依旧不言不语，但俞幼泉还是能够感觉到这位龙前辈笑了出来，有种久违的轻松惬意。 一切都值了！ 对了，俞幼泉想起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忙问道，“龙前辈，晚辈还不知道您的尊名呢？” 神龙一怔。 名字么？ 随即则是长久的沉默。 半晌后，神龙这才默然道，“......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 俞幼泉一怔，想了想，壮着胆子道，“那晚辈斗胆给前辈取一个如何？” 又是一阵沉默。 “好。” 俞幼泉想了想道，“在我的记忆中，龙一般以‘敖’为姓，前辈不若也以敖为姓？” 以敖为姓？ 神龙只是稍微一感应，顿时就察觉到这个姓氏和他这个种族的确是非常契合。 “可。” 俞幼泉笑了，继续道，“在《易经》六十四卦中，排第一位的就是‘乾卦’，是上上卦。困龙得水好运交，不由喜气上眉梢，一切谋望皆如意，向后时运渐渐高......前辈不若就单取一个‘乾’字如何？” 乾卦、困龙得水，困龙得水......敖乾么？ “很好，那我以后就叫敖乾了！” 语毕，获得名字的龙前辈甚至忍不住发出一声龙吟，声音中蕴含着说不出的喜悦。 俞幼泉听着龙吟，心头也跟着开始喜悦起来。 或许是沐浴过龙血的缘故，对龙吟声有着天然的熟悉和亲近！ 但不管如何，他终究还是要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