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会面与告别

    跟随埃尔南的脚步，拉克尔走过那扇门，来到教堂后面的空地上。

    正如前文所说，教堂后面的空地有一大部分被老牧师开垦出来当作种植用地，他在这些土地上种了一些自己喜欢的花花草草和一些蔬果之类的作物，每当祷告仪式完成后，老牧师就会来到这片田地旁，悉心打理着自己亲手种下的作物，权当是兴趣爱好。

    现在是初始之月，正是万物从寒冬苏醒、开始新一轮的生长的月份，所以这块土地此刻还比较空荡，仅有少数几株植物争做先锋，率先从解冻的土壤里探出嫩绿的新芽，用好奇的枝叶审视着这个严冬逝去、春意盎然的世界。

    其他的植物仍旧待在它们自己的地块里，没有一点冒出新芽的迹象，也许外界的环境还没有到达它们生长的条件，也许它们只是在等待着那些“先锋”的回报，再寻破土而出的时机。

    现在并不是停下来欣赏植物们那令人赞叹的生命力的时候，埃尔南和拉克尔从这片空地边缘走过，头也不回地向钟塔的方向走去。

    钟塔就耸立在辰星教堂的旁边，两人没一会儿就来到钟塔的下方。

    钟塔一共有三层，第一层是一个比较小的祷告室，一般是斯特拉牧师做早晨祷告的场所。钟塔的第二层才是斯特拉牧师居住的场所，作为一名虔诚的信徒，他过得很简朴，除却几本星辰教典，基本没有贵重的东西。

    而最顶层则是放置有教堂钟的圆拱形区域，每天的固定时刻，悠扬的钟声就会响彻整个克兰镇。每到这个时候，镇子内的人们便会短暂停下手中的事情，仔细聆听着那混合在空气中的钟声，感受那片刻的宁静。

    起先克兰镇的大家对此还无所适从，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自然而然接受了这准时响起的钟声，如果哪天钟声没有按时响起，大家还会感到些许的奇怪呢。

    拉克尔抬头眺望这座和教堂一样被时间染上旧色的钟塔，其外墙有好些地方已经剥落，露出了内部黑灰色的砖石。

    “看现在的时间，斯特拉牧师应该快要完成祷告了。”埃尔南从自己的教袍里掏出一个精巧的怀表，看了看上面的时间后又把它收了回去。

    按照钟声结束的时间推算，现在斯特拉牧师应该还在第一层的祷告室内进行祷告，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快到结束的时候了。

    走到祷告室面前，两人便听到低沉的吟诵声从紧闭的门后传出，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两人面面相觑：他们知道，斯特拉牧师还在进行着祷告。

    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不让自己发出的声响打扰到里面的人。

    “……辰星之神降临世间，见世间苦厄，痛心疾首。为救疾苦世人，神以身证道：神之身化为地之岩，以坚固阻止大地崩毁；神之眼化为天之月，以清辉驱逐漫漫长夜；神之心化为宙之日，以光耀点亮蒙昧人间；神之血化为世间万物，为困苦世间带来生存之血rou。”

    “星辰之神在上，您的光辉播撒世间，引导吾等走出黑暗；您的智慧驱散蒙昧，带领世人奔向启慧。辰星之神垂怜，庇佑吾等度过灾厄，迎来新生。吾等蒙受神恩，度过苦难，行走于世间，传播神之启示。”

    “至高无上之辰星神啊，今时今日，吾已身老，力已不能及，遂听从教国之号召，将复行神之足迹，踏上朝圣之旅。”

    “天佑良人，辰星见证。”

    斯特拉牧师虔诚的吟诵声富有韵律，好似吟游诗人在朗诵自己的诗篇，低沉的声音透过门的阻隔，传达至门外两人的心中，轻轻敲击着两人的心灵。

    拉克尔从未听过老牧师的这般吟诵，平常他的吟诵是温和的，如春风拂面，能够浇灭人内心的焦躁。

    也许是因为今天是老牧师退休的日子，所以他才会这般庄严郑重。

    门内的声音渐渐小了，没过多久就归于沉寂，埃尔南知道老牧师已经做完他在克兰镇的最后一次正式的祷告，接下来的时间里，就只要等待泽别尔市的教堂派人过来接引了。

    “斯特拉牧师已经做完在这里的最后一次祷告，现在正在休息。”埃尔南看了拉克尔一眼，“我们现在进去吧。”说完，他走到门边，怀着对前辈的尊敬，轻轻敲响紧闭的门。

    “请进。”斯特拉牧师很快给出回应，祷告结束后他的声音变回了平日里那温和的样子。

    得到老牧师的许可后，埃尔南毕恭毕敬地推开门。

    年老陈旧的连接件发出刺耳的声音，门就在这撕心裂肺的声响中被逐渐推开，将祷告室内的环境展示在了拉克尔的面前。

    房间的四面都开有一扇足够令阳光涌进的窗户，午间的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将自身的光辉铺满整个房间，照得祷告室内光芒万丈。

    祷告室的地板上嵌着一些细小的晶石，它们此刻反射着光辉，与洒进来的阳光相呼应，璀璨夺目。

    与门相对的墙壁上挂着一个星芒，这个星芒比教堂那个稍微小一些，但起散发出的光芒丝毫不比教堂那个微弱。

    左右两面墙壁上挂着许多的壁画，其壁画内容有所不同。

    其中，右边的壁画是一些宗教故事绘画，这些画作是以辰星教历史上发生的事件为背景、经由当时举世闻名的绘画大师之手创作出来的，其场景精美，线条细腻，在色彩的运用上十分大胆，给人以极其深刻的视觉印象。

    左边的墙壁上面则是辰星教国历任教皇的半身像，这些教皇一个个神情肃穆，宝相庄严，无言地凝视着房间的中心。不知道是不是画师画技高超的缘故，拉克尔看到左边墙上的画的第一眼，后背竟会不自主地泛起一股寒气。

    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太过真实，以至于让人觉得他们就是真正的人类，下一刻就会从画框里走出来。

    莱顿·斯特拉此刻就跪坐在房间的中央，他背对着拉克尔等人，一时半会看不清他的容貌。从他佝偻的背脊和消瘦的身形来看，不难判断他已经上了年纪，仿佛风中的枯树，马上就会被狂风吹断身躯。

    “斯特拉牧师。”埃尔南首先躬身向老牧师打了声招呼，他的声音十分轻柔，似乎不想惊动这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有人前来拜访你。”

    听到埃尔南的声音，老牧师身形微微一颤，他缓缓站起，转身面向拉克尔和埃尔南。

    因为上了年纪，莱顿·斯特拉的身体已经不如当年。他身体略微蜷曲，黑白色的教袍披在他身上都显得有些宽大，其脸上已经开始浮现皱纹，皮肤也在时间的影响下变得斑驳无光。

    虽然时间在老牧师的身上留下醒目的印记，但是这位虔诚的牧师的双眼依旧明亮，仍然有着点燃深沉黑夜的光芒。

    斯特拉牧师看到站在门边上的拉克尔和埃尔南，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原本平静的脸上立马浮现温和的笑容。

    “啊，拉克尔，好久不见了。”老牧师缓步走到拉克尔面前，主动握住他的手。

    拉克尔回握住老牧师的手，回以一个笑容：“确实有段时间不见了，看到你还有精神我就放心了。”

    “我的朋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来外卖的，不过听到你退休的消息，想着还是过来和你道个别。”拉克尔指着埃尔南手中的外卖，说出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顺着拉克尔的指引，斯特拉牧师将注意力转移到外卖上，他露出一个笑容：“啊，瞧瞧，一直在为旅程做准备，我差点忘了这个。”

    然后斯特拉牧师视线上移，落在了埃尔南身上，他满意地点头：“看来你们很快就认识了，这很好。”接着他长舒一口气，带着感慨继续说，“是的，承蒙辰星之神庇佑，我大半辈子的工作终于可以暂告一段落了。”

    “那你接下来就要去辰星教国了吧？”

    “是的。”斯特拉依旧点头，“我将在泽别尔市派来的牧师的引导下，重走典籍中记载的辰星之神的足迹，最后到达辰星教信徒心中的圣地——辰星教国。”

    说完，斯特拉牧师从埃尔南手中接过外卖，眼角是藏不住的喜悦：“不过这里并不适合谈话，我们找个地方坐着谈吧，顺便一起就餐如何？”他向两人提议。

    “我就直接回去了。”拉克尔拒绝了老牧师的建议，事情做完了，也确认自己的朋友身体健康，他也没有再呆在这里的理由了，“而且我也吃完午饭了，就不打扰了。”

    “哦，那真是可惜。不过我能理解。”斯特拉牧师对拉克尔的拒绝表示理解，虽然十分遗憾，但他也没有挽留拉克尔。

    “我送你。”这个时候，埃尔南主动站了出来，表示要亲自送客。

    在拉克尔离开前，斯特拉牧师将右手放在教袍的星芒上，虔诚地对拉克尔说：“愿辰星之神保佑您，我的朋友。”

    “也愿辰星之神保佑您，您一路顺风。”拉克尔有样学样，同样向斯特拉致以祝福。

    说完，拉克尔便在埃尔南的指引下离开了钟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