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和火药对对碰的结果就是地动山摇的爆炸,熊谷高直等人不是没有听过铁炮射击的巨响,可今日火药桶爆炸引发巨大轰鸣的声音,一团火焰升腾上来,爆炸声中,城门附近的城楼连同城垣统统轰然倒塌,黄土,烟尘,火焰冲天而起。让大家根本看不清楚那里变成了什么模样。 战场上暂时安静下来,攻城的伊达军耳边还是嗡嗡响着,站在最前面的熊谷高直更是直接暂时性耳聋,耳边只有嗡嗡声,听不见任何人的回声,大声啊啊的叫着什么。 相距百步远的伊达军情况如此,更何况城内的守军了,成百上千的守军和妇孺耳朵鼻子都被轰得流出了鲜血,有一些人甚至直接被震晕了,还有一些人甚至被震死了。 烟尘过了好一阵子才散去,靠近城门的城楼连同城垣的惨状终于被众人看到了,那段近十余米的区域歪七扭八的倒塌一片,两边被狗啃过一般随时要倒塌的样子,一个极为有利的进攻缺口终于被打开了。 熊谷高直狠狠揉着两耳,稍稍恢复了一些,咧开嘴巴笑了,指着城门,大声说道:“看看,我就说嘛,定然有阴谋诡计,这下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炸晕了吧。跟我杀进去。” 二丸内,鼻子眼睛耳朵统统流血的伊香贺隆正望着倒塌的城门,他的心中万念俱灰。颤颤巍巍站起身抽出太刀,对着同样震倒在地的亲兵们喊道:“大内氏的忠勇们,跟着我杀敌。” 也不管背后有没有人跟上,伊香贺隆正拎着太刀义无反顾的向着缺口方向冲去。 河口。所谓大船旁,一场兄弟阋墙正进入尾声,被打倒在地的江良贤宣抬起头不甘的喝道:“他想要投降伊达家,你们可都沾染了沼城的鲜血,难道不怕他将你们卖了嘛?” 江良房荣看了一眼捆得严严实实的大内贞明。望着江良贤宣,说道:“现在的局势,我不说你也清楚,伊达家势大已经不可阻挡,内藤隆春,呵呵,怕是我们白天到达,晚上就得人头落地,送到伊达军营中好做投名状。至于大内介,呵呵。和伊达氏相比,势力谁强谁弱,不用我多费唇舌。引发沼城和山口城sao动的是你,我只是大义灭亲罢了。” 江良贤宣瞪着眼珠喝道:“原来一切都已经料到了,弘中隆包已经投靠伊达家,你与弘中隆包不和,你以为伊达家还会接纳你嘛?” 江良房荣哈哈大笑起来,道:“你才是蠢货,伊达弾正少弼何许人也,西国霸主也。他如果只信任弘中隆包一人,怕是离死不远了,我只要前去投靠,定然能够和弘中隆包的地位相当。平衡才是正道。” 周防,山口城。在一阵阵欢呼声中,政衡在五百骑兵的护卫之下,策马入城,行走在满是苍夷的废墟之上,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实在是没有想到投石器竟然会点燃火药桶。 山口城算是彻底废了,想要重建不知道要花费多少精力物力,政衡显然没有泽火革时间精力去复苏大内氏的象征。政衡策马踏在废墟之上,低声呢喃道:“这样也好。” 说话间,政衡的独眼变得透明而无情。他心中觉得将山口城彻底废弃,对于伊达家的统治利大于弊,要知道大内氏自琳圣太子自推古天皇十九年(611年)登陆周防国多多良滨,改苗字多多良氏,衍生出大内氏,居住在周防国已经九百多年时间。尽管,他用武力占领了周防国,但是长达九百余年的居住以及三四百年的统治,一时间是无法消除掉的。 只是放逐或则减封的哈,大内氏的影响力还是存在的,如果给一些豪族或则外来的大名利用,对于伊达政衡来说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特别是他即将面对的敌人都是一些没有任何节cao的枭雄。 不管是九州的大友义镇,还是畿内的三好长庆,都会十分乐意看到伊达政衡的日子不好过。与其这样,不如斩尽杀绝的好,象征着大内氏繁华的山口地区,在谋反、内讧中早已经付之一炬,炸塌了大半城池的山口城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性。 山口城的塌陷标志着大内氏的陨落,这立刻使得大内氏的统治失去了人心,分化了周防、长门国的豪族。这个时候人们好像将还活蹦乱跳的大内义隆选择性的遗忘。 鞍挂山城、莲花山城、沼城、一之井手城、右田岳城、山口城,政衡率领大军一路攻城略地,周防国内标志性的六座城池都留下了他的脚步,其实随着大内义长的战死,周防国内已经无人可以抵挡他的前进脚步。 越来越多的城池上空插上了象征着伊达家标志的竹羽雀旗帜,大多数城池几乎不用伊达军到来就自动的挂上了旗帜表示了顺从,城将带着财帛、人质纷纷前来表述恭顺。 山口城本丸,从独具匠心、巧妙别致的走廊和假山、花木,足见它的原主人的格调。原本奢华美丽的花园早已面目全非,一夜sao动,大内义隆从京都移栽的花木便只留下残枝断节。 其实自大内义长上位之后,原本照料庭院的老人不是死于战火,就是逃散了,新来的人哪里懂得如何照料,名贵的花木不知道如何养护,现如今更是无人照料,杂草丛生,日见丰茂。 政衡心中稍稍遗憾了一下,没有亲眼见到毁于兵火的大内氏馆会是如何奢华,也没有办法再现“西之京都”的山口文化,当然,现如今的京都由于年前的大火加上现在如火如荼的乱战,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山口城天守阁上,一面巨大的竹羽雀旗帜招展,政衡高踞主位,他的家臣们分列左右。江良房荣身着素衣,低着头走了上来。他此刻心情复杂,卖主求荣的事情可做不可说。 江良房荣战战兢兢来到政衡面前,他不敢抬头直视政衡,也不敢左顾右盼。低着头,听得四周的呼吸声和小声议论,匍匐跪拜道:“罪臣江良房荣参见弾正少弼大人。房荣今日前投,望大人不念旧恶,给一个容身之处。房荣定当尽心竭力,以效犬马之劳。” 江良房荣拜倒后,却没有听到政衡回答,过了半晌功夫,方才听到上面传来一声:“听说你将大内贞明和江良贤宣统统绑来了,一个是你的主公,一个是你的兄弟,你让我如何信任你?” 江良房荣何尝不知道擒拿了大内贞明和江良贤宣前来效劳,虽然能够保全性命,但是想要在伊达家中一尽其才的话怕是十分不易。他的头上将会时刻标注着嗜主和杀兄的恶名。 显然,江良房荣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和说辞,他再次匍匐在地行了一个大礼,然后坐直了身体,抬头直视政衡,眼珠子缩了一下,好年轻,每一个亲眼见到政衡的人都会发出一声感慨。他收敛了情绪,沉声说道:“往事如梦似幻,何堪回首。罪臣本是江良家一庶子。有幸得老父荐予先主,历经辛苦崭露头角,渐渐成为先主的辅臣之一,得到了偏讳房字。改名为江良房荣。饮宴庆祝,老父高兴之余,醉言让渡家督之位予罪臣,当夜便溺死于院中过膝小池,江良贤宣得以顺利继承江家业和城池。” 每一个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江良房荣说起往事。说到动情处泪流满面,一开始是父子情,然后就是励志片,最后是兄弟阋墙的缘由,也渐渐说明了江良房荣擒拿江良贤宣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政衡回望弘中隆包等降将,最清楚自己的莫过于敌人,弘中隆包和江良房荣政见不和,对于江良房荣的事情也是略知一二,今日听得江良房荣自曝家丑,隐隐然听闻过这种说话,当时仅当是谣言蜚语,不曾想到确有其事。弘中隆包默然,政衡倒是对江良房荣接下来的说辞有点好奇,不知道他如何自圆其说,擒拿大内贞明的事情也能够说圆。 江良房荣见得政衡一副聆听的样子,稍稍松了一口气,他说的倒是真事,对于老父亲溺死一事也是没有确凿证据,江良贤宣又是一副死不认的模样,度过了如此多年,已经渐渐淡化。今日提起,无非是为了擒拿江良贤宣找一个恰当的理由,父亲和兄弟之间,父亲放在首位,兄弟的位置是第二位的,一旦起了冲突,自然要为了父亲舍弃兄弟。 江良房荣躬身为礼,再次开口说道:“下面的这件事情,弘中三河守、山崎伊豆守等人也是知道的,自毛利氏败亡,曾一度引得先主和毛利隆景之间传出不当传闻的毛利隆元未亡人寿之方返回家中之后。先主为避嫌疑,曾当着众人的面欲将寿之方改嫁于微臣,并约定了日期。微臣曾有一夫人,难产而死,留下一年幼子嗣,故而对此事倒也赞同,过得两月喜结连理。先主出征安艺国,与大人战于野地,微臣随之,却不曾想到家中出了变故。返回家中之后,新婚妻子不见了踪影,小儿伤了腿脚躺于床上奄奄一息。” 下面的话却不再说出。 政衡目光注视弘中隆包和山崎兴盛等人,弘中隆包只得出面解释道:“主公,此事微臣知道的不多,当日先主征战在外,大内贞明却出外郊游,路过江良房荣府邸,被一竹竿打中额角。大内贞明闯将进去,惊为天人,便命人抢入城去,小儿受伤与否,倒也可能。” 政衡饶有兴趣的望着现实版武大郎,目光中满是讥嘲。 前面一个故事稍稍还能够解释得通,后面一个故事纯属胡扯,要知道江良房荣何许人也,可是和弘中隆包并起得两大谋臣之一。这样一个大佬,小小的大内贞明哪里敢于直面得罪,要知道大内贞明并非大内义长的独子。抢夺走妻子,还打伤了唯一的儿子,打得他伤了一条腿奄奄一息,这是将江良房荣彻底得罪狠了。大内义长还将大内贞明托付给江良房荣,这不是脑袋被门夹了是什么让大内义长做出这等傻缺的决定。江良房荣要大度到何等程度,才能够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的妻子躺在大内贞明的胯下哼哼乱叫。 江良房荣的故事纯属胡扯,更大的可能是江良房荣为了讨好大内义长,主动将寿之方献出来的。甚至于,江良房荣迎娶寿之方本身就是大内义长掩人耳目的事情,正如毛利元就和毛利元就的关系一样,这才能够解释得通。 寿之方实质上并非江良房荣的妻子,而是大内义长的情人,至于为何和大内贞明胡天海地,这就要归罪于父子两人之间的事情了,不关江良房荣的事情了。 政衡脑补了一阵江良房荣、寿之方、大内义长、大内贞明四个人的角色,对于江良房荣虽然有点儿不耻,倒也没有全怪罪于他的意思。不知不觉中随着江良房荣的解释,他竟然对他的感觉已经不再像起初一般鄙夷了。他认为江良房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在谋略上倒是可以一用,起码他能够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事情来为他的行为解释,其他人还无法从他的解释中挑出毛病。明知道是胡扯,却无法得到证实,这也是一种本事。 政衡说了一下话后不再理他,自顾分配诸将行进。政衡自夺取山口城后,周防国基本上已经在他的统辖之内,现在要对付的便是大内义隆,现如今大内义隆麾下只有三四千人马。 江良房荣站在一旁,看到政衡分配诸将任务,弘中隆包、山崎兴盛等原属大内义长的宿将也都对政衡恭敬有加,自己对其便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不由得胡乱揣测起来。 过了好半晌,清水宗治带着一人来到了殿前,正是大内义隆座前红人冷泉隆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