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医院（Ⅱ）

    总的来讲，卢克纳尔并不是一个多喜欢凑热闹的人。

    特别是刚刚“公费旅游”特毕亚斯联邦，返程时还顺路去了趟虚空之后。

    一帮子病友的夸张故事似乎也就这么回事儿了。

    困高维空间能有虚空有意思？

    被敌优势兵力围攻有惊动整个核心区守军动静大？

    不过，结识了不少“有故事”的同僚倒是一个事实。

    不少情报部门的外勤人员的经历倒确实是令卢克纳尔眼前一亮。

    更让卢克纳尔惊喜的事是，他遇到了一位来自一个十分神秘的部门的同僚。

    “文明管理与保护部”，又称“观察所”，一个具有强制执行权，拥有独立武装力量的部门，致力于观察帝国属地内的原始文明，有限度地管理低级文明的行为活动并为他们的合法权益提供保护。

    帝国针对在其治下的原始文明和低级文明有着一整套严密的保护法案，以此尽可能保障各文明、组织、个人在此方面的合法利益。

    其中，针对为数不少的原始文明，帝国实施的是一套非常保守的接触规定。

    秉持着尽可能不干涉原始文明发展进程的原则，只有少量来自“观察所”的外勤人员负责观察记录

    “我们负责的都是连自己母星系都还没能力出去的原始文明……先说清楚，部分特例可不算啊……”

    在医院花园里的一个僻静的角落，卢克纳尔有幸遇见了这样一名“观察者”。

    双方默认了对方的存在，也默契地没有询问对方的姓名，只是开始了闲聊。

    “我们一般会呆在观测舰上，暗中观察是一种非常保险的工作方式。同时，借助舰上的各种专业设备，我们也能够及时地了解到被观察文明在基础科学上的发展，毕竟验证实验产生的波动是瞒不了我们的。”

    “这是自然……”卢克纳尔脸带笑意，轻轻点头赞同道，随即又问道，“既然你这么说了，还有什么观察方式吗？”

    啊……那是自然……”这位“观察者”回答道，“我们有时候也会进入这个文明内部，在暗中观察，甚至成为其中的一员——有时候是一株植物，一只动物，有时候则是直接成为这个文明的个体。

    “当然，我们会严格按照相关规程进行上述行动，保证不直接干涉到文明发展的进程……”

    “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观察所’曾经吃过这方面的官司？”卢克纳尔想到了一个案例。

    “可不是嘛……就这几百年的事情，让所里的一二把手头疼了好久。”这位“观察者”苦笑着说道。

    “你们一般轮值多久？”卢克纳尔又好奇地问道。

    “看情况吧。”在这个问题上，这名“观察者”的语气显得十分惆怅，“如果是一般的低级文明，我们的轮值时间一般是10到20年，期间可以有限制地链接帝国主网络……如果是原始文明的话，这就要看情况了。因为要保证他们能够尽可能不受干涉地发展，我们要尽可能减少与外界沟通，以防止信息泄露。在过去，我们甚至还要负责消除可能被他们观测到的来自其他文明的痕迹……当然，这个已经被投票废除了。”

    这名“观察者”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我们自己有时候也很难理解这种行为，因为就目前的数据来看，我们进行的‘观察’活动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处，就算是在出现灭世灾害时提供相关帮助，因为只有在最后时刻才被允许提供有限的帮助，这些文明其实也已经没有资格继续延续下去了，他们的人口基数已经无法满足起文明发展的需要了……甚至维持当时的水平都是不可能的。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维持文明多样性’这种说法可以解释的。”

    “想来，你是明白了的。”卢克纳尔说道。

    “是啊，其实就是‘保护珍稀动物’……呵呵……吃饱了撑的。”

    “在科研和政治上也起了不小的作用，不是吗？补充”卢克纳尔笑着说道，“就我所知，不少研究员都对你们整理的资料感兴趣——不管是理科、工科还是其他什么领域——而且多少也做出了一些成绩。”

    “这倒确实……”“观察者”点点头表示同意，“反正横竖都是有用的，不然咱们所早就该被撤销了。”

    帝国不养闲人，没用的人和部门都会被淘汰，将有限的资源用在真正有用的地方。

    哪怕是贵族，不靠自己本事做出点成绩来，也只能够靠帝国的事业补助过日子。

    保证不被饿死是帝国对于没有作用的帝国公民的最后的仁慈。

    而任何包庇行为都是帝国严防严打的对象。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有了今天卢克纳尔与一位素未谋面的“观察者”之间的谈话。

    “你是干什么的？”这时，这位“观察员”开口问卢克纳尔。

    “我？”卢克纳尔轻笑一声，回答道，“一个可怜的舰队指挥员，差点死在战场上”

    “前线刚下来的？”

    “可不是……”卢克纳尔将视线移向远处，“一边打仗一边签字，不少兄弟前脚刚上船，旁边的战友还没认完，就已经走了。”

    “抱歉……我没想……”

    “没什么的……在战场上呆的时间多了，这种事早就习惯了……”

    随后，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行了，我先走一步。”卢克纳尔起身，对这位并不认识的“观察者”笑笑，“过两天就该去述职了。”

    离开后，卢克纳尔快步返回病房，在路上遇上了等候多时的戴尔菲。

    “怎么，就这么不想和我呆在一起？”

    两人沉默着回到病房，戴尔菲随即发难。

    “咳咳……”卢克纳尔干咳两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还是说……我们的福彻斯上校同志觉得自己也是学医的，不遵医嘱也可以痊愈，所以就不管不顾我行我素了？”戴尔菲微笑着问卢克纳尔。

    只不过，在卢克纳尔看来，戴尔菲的微笑比在战场上还要令人恐惧。

    “我寻思着，我一直跟着你……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对吧？”

    卢克纳尔说话声音越来越低，活像是个犯了错的学生面对老师时的场景。

    “噗……”戴尔菲终于是没忍住，一下笑出了声来。

    既然已经笑了出来，说明戴尔菲自然是没打算追究这件事的。

    随后，戴尔菲从公文包中拿出了一打文件，说道：

    “再强调一下啊，下不为例啊……这些是获准交给你阅读的战斗记录。你好好准备一下，过两天就该去国防部述职了。”

    “是质询吧。”卢克纳尔苦笑着接过这些文件，“希望别给我来点奇奇怪怪的指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