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故人安好？

    则迦白塔的神殿中，一面极大的水镜展现在了众人面前，水镜之中，展现的是尚钦孑梦中的情景。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黄芩，眼瞳中皆是不可置信。

    水镜中——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旌旗尽断，折戟未消。

    七月落雪，数夜飞霜。

    万千兵甲，尽葬亡殇。

    卦龟甲裂，征人声切。

    三尺断剑，沉沙不见。

    饕风虐雪，山穷水绝。

    故乡不念，骨埋湖岳。

    戎马倥偬，少年不归。

    雪衣蓝衫，负尽苍生。

    一滴清泪，阴阳永隔。

    水镜之中，那场不见天日、血腥残忍、千红尽去、寒风凄切、万鬼哀嚎、刃骨戮命的战争再次展现在了司明、西门竹萱和西门竹涯的面前，虽已过了数亿年，但此时那镜中景象却是这般真切，如临其境，心胆俱颤。

    “······师兄······”司明眼睫微颤，攥紧的双手仿佛要失去血色一般，隐忍的眼眶已被肆虐的红晕染就。

    “二···二师兄？”西门竹萱也喃喃道，双眸紧紧盯着水镜中那位雪衣蓝衫的男子，看着他奋力厮杀却又疲惫至极的模样，不禁整个人也随着颤抖起来。

    西门竹涯是神色上最平静的，但是平静的神色之下却是波涛汹涌的内心。数亿年的怀念此时如同滔天巨浪一般击打在他的心头，他如同大海上的一块石礁，似乎要在那不尽的浪潮中窒息。

    正在司明等人沉溺于水镜中景象无法自拔时，黄芩开口了。

    “四师叔、五师叔、六师叔。还望你们可以帮帮二师伯。”黄芩一句话如同一把钝器，重重地击打在司明等人的心头上。

    “你说什么？”司明显得有些激动。

    黄芩恭敬一礼。“黄芩之前受师父之命，一直不曾坦白身份。如今事情紧迫，黄芩也没必要再隐瞒下去了。在下黄芩，乃是圣人司空的徒弟，钦孑他便是二师伯的转世，当年大师伯费尽心力收集到了二师伯的残魂，养了亿年才在师父的帮助下送入了轮回之中，本是想像当初帮师父渡劫那般助二师伯渡劫飞升，哪知却遇到如今之事。”

    说着黄芩脸上露出愧疚之色。“这一切皆是我的过错，若不是我没有照顾好钦孑，现在也不会这般。这一切皆是我的责任。”

    司明几人闻言了然了，司明再次看向了水镜中的那位雪衣蓝衫的男子，原来他真的回来了，真的来找她了，他没有骗她。也是···他一直说到做到。

    “你也别自责了，出了这样的事情谁也没想到，当务之急是将师兄从幻梦中救出来。”司明微微开口道。

    说着司明看向了西门竹涯，不是很有把握地问道。“师兄，你有办法破了孟螭的魇术吗？”

    西门竹涯却是微微沉默了。他轻轻摇了摇头。“南业水镜只能看到他的业力积累，不能助他脱困。若想破了孟螭的幻术恐怕只有去芙蓉幻岛寻孟螭了。”

    “只不过······”西门竹涯微微沉默，注视着水镜中的景象，眉头不展。

    “只不过什么？”司明有些焦急。

    “你看···依这水镜之像，这场邪神灭世快要接近尾声了。”西门竹涯不愿地说出了原因。

    司明和西门竹萱闻言忙看向水镜，确实，此时天地昏暗，万物潦倒，只怕三漠和尚钦孑快要以身殉道济苍生了。

    “万万不能让他殉身于此魇梦之中，四师兄，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拖住他？”司明急切地询问道。

    “若是能以执念为引，应当能拖上一拖。”西门竹涯微微开口道。

    “执念？”司明有些疑惑，她看向了水镜中那血腥残忍的情景，微微蹙了蹙眉头。“师兄的执念是什么？大道？苍生？还是师父？前者皆是无形，如何指引？而且···而且师父也已经身归混沌了啊······”司明喃喃道。

    西门竹萱却像是怀着心事一般看向了司明。“师父虽已身归混沌，可是······若是想知道二师兄的执念是什么，让兄长用南业水镜追溯一番便知晓了。”西门竹萱突然转折，硬生生扯出了下一句。

    经西门竹萱这番提点，司明也反应过来了，她忙看向了西门竹涯。“对啊，四师兄，你的南业水镜应当可以追溯业力纠缠的吧，应该可以找到解景师兄的执念的吧？”

    西门竹涯微微沉默，点了点头，随之抬手施展神力注入水镜，水镜开始慢慢旋转，如同天地初创时那般，混沌不堪。随着西门竹涯纯净之至的神力慢慢注入水镜，水镜的景象开始慢慢转化、撕裂融合又渐渐清晰。

    水镜中——

    雪衣蓝衫的男子独立于阑干内，任春暖花开、莺歌鸟语他却不为所动，满含思眷的眸子望向了远方，不知是在思念着谁······

    转眼间春去秋来，水镜之中，他独坐在书桌之前，一笔一划地书写着，笔笔虔诚却满眼凄怆。不知不觉间，一滴泪砸在了信纸墨字间，晕开一片墨花。他撤去纸张，又固执地重新写起，一封又一封，不知是要寄予何人，奈何夏去冬辞，却不见鸿雁身影，未见半片尺素。也许他那封封信件，此生皆无缘寄出，只徒留一句句“冥思安好”······

    不知又过了多久，水镜的幻影间浮现出了一个固执的背影，他手掌间神力不断，皆注入面前的那个莲塘，莲塘中是早已枯死的绯墨色莲花。虽然已知一切尽是徒劳，他却依旧倔强地坚持着，直到气力全无，直到那莲塘中只剩一片死寂······

    司明看着水镜中的景象，震惊地不敢说话，她的眼前渐渐模糊，似覆着一层水雾。

    恍惚间，司明似乎又听见了解景的那句“阿思，祈求亿年终相见，才是缘起便缘灭。”那是解景第一次唤她“阿思”，却也是最后一次那么唤她。

    不知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司明感觉自己的面颊有一丝温热划过，可是抬手擦拭，却只剩下冰冷的水迹。此时，她好像明白了解景拼尽全力说出的那句绝命词是为何意了······

    他们之间，当真是“祈求亿年终相见，才是缘起便缘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