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回 菏泽宫漩滢生怨 太清殿子懿呈据
初升的骄阳,给凉意渐浓的郾城,带去一丝丝暖意。郾城城门早早敞开,来往胡国营生的异邦商人络绎不绝。 “王妃,城楼风大,来!”芊儿怜惜,取来一厚绒袍,轻轻给她的主子披上。 “多谢你,芊儿!你真好!”漩滢低眉微笑,顺势裹紧了外袍。 “王妃,何以每日清晨都要坚持来?”芊儿不懂,迎着冷风打了个寒颤。 “因为在这里,我能看到家的方向!”漩滢深情瞭望远方,若有所思。 内街里,一孩童抓一把纸鸢轮轴,当街快乐奔跑。他的小手一放,五颜六色的纸鸢便“滋溜”一声滑向天边,逗得他身边的几个玩伴咯咯大笑、拍手叫好。 漩滢会心一笑,“真好!”她顺着纸鸢追逐湛蓝的苍穹,复又仰天慨叹,曰:“只可惜了那只纸鸢,它分明想要自在、自由......”此话一出,更叫芊儿心疼。姬王妃嫁到胡国来已有数月,可她分明一直不开心。更叫芊儿难过的是,每日清晨,待胡国公晨起后,寝殿内,姬王妃脸上又挂了几道泪痕,随之而来的就是她身上不断浮现的淤青与咬痕。 踏马声渐行渐近,漩滢闻声望去,一行骑兵数十余人,御马前驱,有一熟悉面孔,是他!而英姿飒爽的他,行至城门外时,总会忍不住抬头瞄一眼,但当看到伊人在上,他便会禁不住策马扬鞭。 “是将军!”芊儿兴奋。 “芊儿!时候不早了,回宫罢!”漩滢意会点头。 “主公!胡大将军回来了!”郾城王宫大殿上,宫人匆匆入内,殿前叩禀。 “好!快宣!”胡国公懂既殿上坐,焦急兴奋。 “末将叩见主公!”胡楚男作揖半跪候安道。 “大将军快快免礼!”胡国公回曰,续问:“有何消息?快快说来!” 胡楚男起,骄傲回禀:“郑国戍边军,被我们鹰军压了五十里,他们的主将郭守义已递呈请和!” “哈哈哈,很好!太好了!鹰军重重有赏!”胡国公快意舒心。 胡楚男续禀:“还有一事!主公!据探子回报,前几日,有四个大夫请旨郑武公出兵边境,妄图与我军殊死一战。郑武公暴怒,当场下令将四人斩首,还差人把首级送来。”听罢,群臣哇然,议论纷纷。 胡国公生疑,捋了捋胡子,不可置信,“哦?竟有此事?” 胡楚男续禀:“是的!消息属实。探子回报,这四个人里,有一个叫关其思的,是郑武公最宠幸的臣子。” 胡国公起身,徘徊寻思,“嗯!”,他转头追问道:“那将军以为,郑武公此人,可信否?” 胡楚男回曰:“末将觉得,郑国正值多事之秋,前有东洛青铜令,后有晋文侯发难,再有我鹰军攻势,就算郑武公再如何气焰嚣张,也不会断送郑国前程!”胡楚男定论,“末将以为,郑武公于主公之忠心,可信!” 复又数位大臣附议,胡国公意会点头,“嗯!” 胡楚男谏言:“既如此,末将以为,边境可言和矣!借结盟之约,与郑武公再要一个附属郡县——上鄀。那个地方,适合驻军练兵!” 胡国公满意下令:“好!一切就按将军的意思去做!哈哈哈!” 早朝退,胡楚男行至外宫门,撞见芊儿行色匆匆,叩首候安:“见过胡将军!” 胡楚男心生惊喜,随芊儿一路拐入墙角,芊儿交予信笺一封,对曰:“将军!亥时三刻,王妃请你到荷泽宫外的荷亭一叙,有要事相商!” 胡楚男心领神会,点头回曰:“好!末将领旨!” 亥时三刻,菏泽宫里的迷迭帐中香让懂既昏沉熟睡,漩滢蹑手蹑脚,在芊儿等人的掩护下,躲过宫里仆人的眼线,偷偷溜了出去。 漩滢小心翼翼而至,前脚刚进荷亭,就被等待已久的一双坚实的手从背后环抱,漩滢吓了一跳,回头撞见了那双深情的眼。 “楚荆......”漩滢柔声细语,娇羞如花,更叫胡楚男把持不住,耳鬓厮磨,“漩滢,我好想你......” 荷亭外寒风潇潇,浇不灭荷亭内的温情似火。胡楚男退下狐裘绒袍,将漩滢揽入怀中,复又裹上绒袍,心满意足,对曰:“此生有你一人,足矣!” 有书曰:男以色授,女以魂与。色授魂与,心倾于侧。奉命出嫁胡国,被胡国公变态的摧残折磨,曾一度让漩滢心生绝望。可命运总爱给人开玩笑,上天让漩滢坠入深渊的同时,却又给了她这把强壮坚实的手,好叫他在她绝望之际,给了她重生的希望。漩滢的指尖慢慢从楚男的鼻子滑落到嘴唇,回曰:“楚荆,你说如果,我们的事,被主公发现了,那会怎样?我们都会死吗?” 楚男深吸一气,眼色坚定,回曰:“不会的!就算被主公知道了,我也会护你周全,哪怕让我背上千古骂名,我也愿意......” 漩滢半信半疑,轻声问:“君无戏言?” 楚男执手诺曰:“君无戏言!” 漩滢含羞埋头,“楚荆,带我走罢!荷亭有点冷!”于是乎,他一把抱起心爱的她,一同隐没于夜色中...... 翌日卯时三刻,胡国公醒,见枕边人依偎熟睡,他飘然欣喜,以为终于俘虏了她的心。芊儿伺候国公晨起穿衣,他还特意吩咐宫人蹑手蹑脚,勿要扰了王妃清梦。半柱香功夫,待胡国公离开菏泽宫,漩滢才柔然起身,在芊儿的搀扶下,对镜梳妆。看着镜中的自己,似乎又重新焕发了生命的活力。 芊儿看着主子欣然而笑,也偷着乐,“王妃,你真美!”逗得漩滢心花怒放。 “末将翟兰,有要事求见王妃!”宫门外传来翟大将军的声音。 “快宣!”漩滢披上外袍,回坐正厅,翟兰进,叩首候安:“末将翟兰,叩见王妃!王妃千岁!” 漩滢回曰:“将军免礼!尔等退下罢!”话落,宫人退。 “王妃,故都出事了!”翟兰起,紧张续禀:“末将收到消息,昨日武公处死了四个谏言攻打胡境的大臣,其中有一人,是闻名朝野的关其思!” 漩滢愣了,忽感手中的茶失去了香味,“什么?父王这是要做什么?他是疯了吗?”漩滢自小与瑾萱好玩,关其思大人也常常给他带来许多各地新奇之物,记忆中的他,很是受父王器重,事关通商营生之事,都是他来辅佐父王。 翟兰对曰:“王妃请慎言!怕隔墙有耳......”翟兰回曰,“据查,是边境sao乱、战争不断,几位大人恼怒,这才出了事......” 此话更叫漩滢不解,她起身质问道,“将军,当初本宫答应和亲,便是为了永保两国永结交好,何以还来战事一说?” 翟兰靠近,小声回曰:“王妃有所不知,边境战事,一直是胡将军谏言,国公授意......” “什么?”漩滢瞪大了双眼,踉跄几步,心痛难过,原以为他是照进她颓圮生命里的一束光,可以带着她挣脱命运的荆棘与枷锁,殊不知他背着她,干尽了伤害她的事。漩滢幡然醒悟,现在的自己与曾经的自己,一般天真,一般幼稚。说什么“此生有你一人,足矣”,根本就是他继续捆绑她身心的把戏! 她是他的王妃,也是他的情人。一女岂能侍二夫?一颗仇恨的种子在漩滢的心田破土而出,她决定,要做点什么。 “王妃!你怎么了?”翟兰看漩滢呆站无神,关切问。 漩滢回过神来,摇摇头回曰:“本宫没事!就是想起了过往,瑾萱jiejie想必伤心不已!翟将军!”漩滢探问道:“你有法子,替本宫将一信,送到关家长女关瑾萱手里吗?”
翟兰寻思片刻,作揖回曰:“请王妃尽管吩咐,末将定当竭尽全力!” “好!”漩滢伏案,起笔撰书。 酉时三刻,尉府内堂,靖瑶焦急徘徊,昂首企盼,内心嘀咕,“老爷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啊?”凌月身旁伺候,搀扶下坐,安慰对曰:“娘!不急,再等等罢!” 瑾萱一旁看着,羡慕妒忌,心有不甘,若不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站在靖夫人身旁的就是我了! 靖瑶微笑,邀瑾萱一同下座,见桌上饭菜已凉,喃喃埋怨,吩咐道:“厨妈!快!去热一热!怎能让老爷少爷回来吃冷食呢!” “好的!夫人!”后厨一阵忙乱之余,府门外传来小厮报门声,“少爷回来了!” 子懿、崇风风尘仆仆,大踏步迈进家门,神思凝重,作揖候安:“娘!”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靖瑶起,左顾右盼,生疑再问:“你爹呢?” 子懿寻思片刻,回曰:“爹他......”子懿搀扶靖瑶下座,深吸一气,咬咬牙,对曰:“爹因替关大人求情,被大王关进大牢......” 靖瑶不可置信,焦急追问:“那大王有没有下旨判刑?” 子懿摇摇头,宽慰对曰:“儿臣定会想方设法,护爹周全!”子懿再看瑾萱,看着她幽怨的眼神,决意说出真相,“瑾萱姑娘,很抱歉,我们没能救出关伯伯......” 瑾萱点点头,摇摇头,作揖告退:“靖夫人,瑾萱身子不适,且先告退了......”才刚踏出内堂,瑾萱脸上不自觉挂上两行清泪。 凌月吩咐道,“厨妈,去熬点桂圆汤粥给瑾萱姑娘送去!”复又追问子懿,“相公,你将如何营救爹?妾身愿意与你一同去!” 子懿回曰:“前几日,爹与关伯伯整理了大量卷宗,这些有力证据,便是救出爹的关键!” 戌时一刻,太清殿内殿,太子挑灯伏案,着急忙碌处理手中未完的奏折。宫人外传:“殿下,尉中卿求见!” 太子讶异,对宣:“让他进来!” “臣尉子懿,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子懿作揖叩首候安。 太子见子懿风尘仆仆,焦急喘息,于是乎明白一二,深吸一气,回曰:“本宫知道,尉中卿救父心切,可尉大人一案,没有切实证据,恐怕难以服众啊!” 子懿袖间取卷宗,恭敬递呈,情真意切,回禀:“殿下,此为父亲与关大人所做卷宗,里头详尽记载了囚生门于虢镇城、西虢镇所犯之铁证,还有人证物证,桩桩件件,事无巨细,恳请太子过目!” 太子看着子懿清澈真挚的眼神,不忍动容。他接过这份卷宗,细细察之,字里行间,更叫他生疑。虢镇城连环命案,案件之大,不得不引起他的重视。囚生门乃父王早年培养的谍门,理应忠于父王,忠于朝廷。可这几年,他也的确听到不少江湖传言,曰囚生门有私下征兵造器之举,而手中的这个卷宗,也正好印证了传言。 “好!你的卷宗,本宫收下了!至于囚生门一案,本宫自会好好调查清楚!若是真如你们所言,囚生门存在诸上罪,本宫定严惩不贷。届时,尉大人,本宫自会与父王求情力保!” 子懿叩首再拜,谢曰:“子懿叩谢殿下之恩!” 子懿由内殿出,已是戌时三刻。崇风见之,作揖候安,护卫随行。 崇风小声探问,“少爷,太子殿下会相信我们吗?他可是与公孙大人、祁大人走得亲近!” 子懿肯定,回曰:“其实,太子殿下与大王一般,谁也不信,他只相信他自己看到的。不然他为何主动请旨,彻查囚生门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