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人在资本积累的初始阶段,难免用点卑鄙见不得人的手段
而李郁, 站在镇子外都能听到此起彼伏的欢呼,尖叫。 他陡然想起了一句话: “人在资本积累的初始阶段,难免使用点卑鄙见不得人的手段!” 胥口镇、横塘镇的百姓士绅,不是他杀的。 但是,却和自己脱不开干系。 因为,是自己和黄通判一起,把太湖协逼反了。 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若干年后, 撰写《李郁大帝回忆录》的时候,此处要删减润色。 为尊者讳,御用文人们一定懂。 大帝活着的时候一定是英明,神武,宇宙最棒的。 他的每一句闲话都要记录下来,编成小册子。 册子就叫:郁言郁语。 若是改朝换代,那就说不好了。 一夜间,风评说不定就逆转直下,大帝成毅丝。 幻想一下,大约是这样的画风: 299年后, 李氏帝国亡了,新的帝国升起。 市面上,出现了一本《郁黄大帝采访录》。 撰写人,浪岛郁子。 问:大帝,你的第一桶金是怎么来的? 答:涩画。 问,第二桶金又是怎么来的?“ 答:打人。 问:第三桶金呢?“ 答:挖煤。 …… 林淮生, 一直站在他身边,按着刀柄。 “军师,小五呢?他可不能随便离开你。” “我安排的,一大早我让他回西山岛了。” 见林淮生不解,又说道: “财帛动人心,我怕出乱子。调人,调船,调童子营。” “军师是怕见了金银,有的人就忘乎所以?” “对。” 林淮生点点头,又掏出一把糖盐花生扔进嘴里。 嘎吱嘎吱的嚼着, 和周围的残垣断壁,焦黑尸体极度违和。 宅子里掏出来的金银珠宝, 都集中堆在了街道上。 每一次倾倒,就发出令人悦耳的声音。 比世上最美妙的交响乐,都要摄人心魄。 阳光下,贵金属闪闪发光。 李郁的贴身护卫,在银山旁站立,虽然稚气,却是杀气腾腾。 都是他的义子,从童子营中调出来的。 刀剑,对于他们瘦弱的身躯来说,更多是一种装饰。 但是缩水版燧发枪,却是毫无压力。 任何人想打主意,怕是要被喷一脸铁砂。 …… 李郁对于人性琢磨的比较深。 从搜罗,到装车,最后装船,运回西山岛。 这一路上难免自己人不起心思, 所以,西山岛的第二波援兵一到,他才能放心。 “希望,今天能少砍几颗脑袋。” 中午时分, 许多人一边胡乱塞着饼,一边到处寻觅金银。 就好像, 忘记了疲惫一样。 府城那边,黄通判再次派来了管家,携带他的亲笔信。 “李官人好,小的替老爷多问几句,您别见怪。” “管家客气了。” “叛军首领施令伦伏诛了吗?” “瞧,首级装在盒子里了,你一会带回去。” “咱们的人损失几何?” “损失颇大,城守营折损7成,我的人折损5成。” “老爷说,他先向兵部报捷。具体的事,晚上等伱一起商量一下,再写详细战报。” “黄大人英明。” 俩人在镇子外聊天的,李郁说镇子里不似人间,没有囫囵人。 管家就没敢进去,怕晚上做噩梦。 不过临走前,李郁塞给他两锭沉甸甸的东西。 外面用布裹着。 管家眉开眼笑,忙不迭推辞: “这样不好吧?” “鞍马劳顿,来回奔波,留着路上喝杯茶。” 拿人的嘴软, 回去后,管家把李郁一通夸。 黄通判心情大好,当即磨墨写文书。 报捷! 全歼太湖协叛军,施令伦枭首。 …… 午后, 西山岛的第二波船队终于到了。 带来了蒙布,小车,还有更多的人手。 为了避嫌,负责搬运的人都赤膊,只穿一双草鞋。 沿途, 都有护卫队看着。 李郁站在一辆车上,大声吼道: “待回去后,论功行赏,人人皆有赏。” “但是,若有私藏金银者,严惩不贷。” 队伍中一阵sao乱,窃窃私语。 李郁继续喊: “前面有一幢屋子,里面黑咕隆咚,一个个的穿过去。若是有私藏,就扔到地上,既往不咎。弟兄们看到金银的心思,我能理解,但是若人人私藏,就是昧了其他同伴的那份。” “开始吧。” 一幢大宅子,窗子都被堵了。 里面的光线,勉强只够走路。 一个个人从后门走进去,前面再出来。 出来的时候,很多人的脸上表情也轻松了。 所有人都走过去后, 屋子里清出了500多两金子,2000多两银子,还有一些珠宝。 “义父,还是你厉害。” 小五在一边,兴奋的说道。 他这个年龄,对于金银的兴趣还不算很大。 成人则不一样,深知钱的重要性。 林淮生也归队了,指挥火枪兵登船。 这一次, 财物都集中在了两艘船上, 一艘是李郁亲自监督,另外一艘是李小五监督。 舱门,由童子营四人守着。 具体数额不清楚,但是怎么也有20万两。 江南小镇的繁华,远超世人想象。 这还仅仅是实物金银,银票地契要么被主家带走了,要么被烧了。 若是仔细翻找,掘地三尺, 怕是收获还要翻倍。 …… 胥口镇, 刘武也带着人满载而归。 有黎巡检的指点,寻找的也不困难。 相比横塘镇,胥口镇更惨烈。 因为是在睡梦中被乱兵包围,少有活口。 刘武几次摔倒,都是因为地面的鲜血。 他也明白,这是一次考验。 那么多的金银,若是自己贪心昧了,说不定李郁会知道。 谁敢说, 他带的人马中,没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就连那黎巡检,搞不好也会为了讨好李郁,而卖了自己。 所以, 这一趟他很规矩,搜罗金银装车装船。 中途,镇子外还响了几枪。 哨兵说是,有人鬼鬼祟祟靠近,被他们开枪打伤了一人,就逃了。 刘武也不想节外生枝,猜测是太湖协的溃兵漏网之鱼。 掀不起什么大浪了,随他去吧。 直到扬长而去,驶入太湖。 胥口本就是个临湖小镇,镇子里有一条河直通太湖。 …… 芦苇荡中, 一队人趴在泥地里,悄悄窥视着。 为首的是施令伦的亲兵队长,陈茂坤。 “队长,施将军会不会出事了。” “别乌鸦嘴。” “老陈,你清醒点。如果施将军没出事,这帮人敢大摇大摆的打扫战场?” “我亲自去打听一下。” 陈茂坤因为受过施的恩情,所以一定要搞清楚他是死是活。 他换了一身百姓衣服,悄悄的绕路,去了府城。 一路潜行,抵达府城外。 他看到了城墙上挂着的头颅,顿时就晕了。 还有鞭炮声。 醒来后,跌跌撞撞的回到了芦苇荡,已经是一天后。 路上, 他砍了一个骑驴的百姓,省了些脚力。 “施将军死了。” “咱们怎么办?” 有人提议:“要么分了这些银子,散伙吧。” 还有人说:“分开会被官府通缉,不如聚在一起,去浙北山区落草。” 陈茂坤从悲痛中恢复过来后, 就一言不发,只是盯着所有人。 “老陈,你是队长,你来拿个主意。” “好聚好散,想散伙回家的拿着银子走,留下兵器。想落草的,咱们有船有银子,去浙北。” 很快,50人分成两派。 其中十几人想回家,不想吃刀头舔血饭了。 有这几十两银子,日子也能过下去。 陈茂坤看着这些人离去的背影, 转身对着剩下的人说道: “他们当了叛徒,如果落到官府手里,肯定会出卖我们。” “如果官府知道,太湖协的人还没死绝,会怎么做?” 众人默然不语, 有人握紧了手里的刀。 “追上去,杀了他们。” …… 夜幕中, 三艘舢板载着剩下的30余人,消失在了太湖深处。 为了掩盖痕迹,还在芦苇荡放了一把火。 熊熊大火,让逃难的人心悸。 直到3日后,才陆续回到各自的村子。 府衙中, 李郁和黄通判彻夜未眠。 斟酌报捷战报的细节,该怎么写。 首先, 肯定要突出领导的作用,黄通判运筹帷幄,大摆空城计。 激励城中兵丁奋勇杀敌, 全城百姓踊跃上城,叛军胆寒不敢攻城。 之后,胡千总率军出城,和叛军激战数场。 最终, 手刃施令伦,这个功劳够大了。 而石湖巡检,胥口巡检,横塘汛兵,金鸡汛兵,守土有责,在黄通判的感染下,都有杀敌。 首级功劳各分了二三十颗。 李郁,也作为本府义民,被写进了战报中。 就连元和知县张有道,也分润了一些功劳。 ……… 熬到清晨,鸡都叫了。 黄通判才让人把战报送了出去,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按照驿站的速度, 这份加急战报,会在7天后送达紫禁城。 也就是说,黄通判需要耐心等待半个月,就能升任知府了。 “来,熬了一夜,喝点莲子羹。” 黄夫人亲自端着托盘来了,托盘里是两碗精致的羹。 李郁道谢后接过,一饮而尽。 这倒是给黄夫人留下了好印象,觉得这个少年不虚伪。 她是胥吏家族出身, 更看重实际内容,利益互惠,对于繁文缛节倒是有些方案。 “府尊大人,夫人,有一份厚礼你们千万莫要推辞。” “哎,不可如此孟浪,朝廷的旨意还没到呢。” “有如此军功,加上和大人从中斡旋,知府不在话下。” 李郁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 上面写着10万两! 黄通判愣住了,随即她的夫人也凑过来瞧了一下。 “这是?” “叛军一路烧杀,粗暴敛财。被城守营击溃后,略有缴获。” …… 黄文运立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是文人出身,虽然功名心炽热,却还有点矜持。 “想到那些无辜百姓死难,本官有些~” 黄夫人却比他想得开,笑盈盈的收了纸条: “李小哥不是外人。” “夫人说的是,等金银整理清洗干净了,这两天就可以送来。” 李郁也收敛起了笑容,突然说道: “黄大人不忍百姓受难,在下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以府衙的名义邀请高僧,做场法事。” “好,好。难得你有这个心思。” “李小哥心善,人又精明,以后前途无量。”黄夫人笑道。 出了府衙, 李郁又寻了老胡,在茶楼一聚。 “老胡,准备升官吧。” “这么快?” “黄大人给你报的是游击,够意思了。”
“其他人呢?” “都往上提一提,职位高了才方便做事。” 老胡点点头,问道: “城守营一仗下来,一千人仅剩200人。准备怎么善后?” “朝廷出抚恤金呗。” “我的意思是,会不会补齐兵额?” 李郁一愣,马上就明白了老胡的意思。 用李家堡的弟兄,进入城守营当差吃粮。 如此一来, 吃着朝廷的饷银,养着自己的兵。 这些人就可以公开的扛枪训练,没人会生疑。 “是个好主意,容我再想想。” 因为即使要鸠占鹊巢,也需要走一些官面手续。 …… 城守营目前暂时划归黄文运节制, 那补充兵额,就需要他点头。 官场,有它的一套游戏规则。 除非你下一刻就掀桌子,否则还是要遵循规则。 李郁对此深有感触, 虽然他经常打破游戏规则,让对方不知所措。 不过那都是经过审慎考虑的。 随便掀桌子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突然,他想起了乌鸦,自从大嫂销声匿迹后。 李郁就赠送路费, 把存菊堂的弟兄们都送走了,送到了潮州府。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既然他们当初选择跟着大嫂走,就不宜纳入自己的势力。 让他们在当地继续从事老本行,给人打打杀杀。 潮州府有结拜兄弟,福成罩着。 他们可以安全无虞。 最重要的是,不会成为李郁的软肋。 走造反路线,李郁不希望自己有任何的软肋,兄弟也好,女人也好,心软也好。 否则,敌人会对着软肋狠狠的刺下。 …… 他不能主动提起城守营补充兵源的事, 黄文运这人机警的很,某种程度来说,不亚于马忠义。 只不过, 是人就有弱点。 黄文运是寒门子弟,靠读书和婚姻翻身,他对于世俗成功的渴望,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只要李郁永远拿捏住他这点心思,不断给他希望。 黄就不敢,也不会和自己翻脸。 否则,一旦此人冷静下来通盘思索,就会发现自己有太多的秘密。 没两天,竟然就有人来找麻烦了。 横塘镇的一位士绅,严监生。 严格来说,其实他早就全家搬到震泽县居住了。 仅有祖坟,还有两间小铺子还在横塘镇上。 这一次兵灾, 他损失了几百匹布,还有两个本家伙计。 此人对于钱财非常渴望,到衙门告状。 说城守营黑了横塘镇死难父老的积蓄,要求归还。 若是家中还有幸存者,就应该归还家人。 这个,自然是从善如流。 若是全家殉难,应当捐给镇子重建。 这个,就不可能了。 …… 贼精的严监生,一下子就撕开了最关键的黑幕。 李郁闭门不出,反正我不是官。 黄通判就头疼了,他可是在关键时期。 若是在这段时间掉链子,搞出丑闻,被那帮御史知道了,来几道弹劾。 他都不敢想, 自己会不会发疯,拿把刀去和严监生决斗。 同知老大人走了, 两条船,一条载人,一条载宦囊。 悄然无息。 这老家伙病了半年,就连总督府都看不下去了,批准了他的回乡申请。 起码, 也要让人家一把老骨头葬在家乡的土地里吧。 最近黄通判风头正盛,几乎成了苏州城的头把交椅。 也正因为如此, 许多人幸灾乐祸,希望他吃瘪。 严监生拉拢了一帮横塘镇幸存者,天天到府衙去。 若是普通百姓,黄通判早就命人一顿水火棍打出去了。 然而, 都是些有功名的士绅,不好动粗啊。 就连栽赃,都有些不好下手,因为众怒难犯。 李郁装作不知, 忙着整肃内部,打仗后有两件事必做。 一是抚恤伤亡,厚葬,养着家眷,孩子编入童子营。 二是总结经验,补上漏洞。 …… 这一仗,施令伦带着几十个披甲残兵。 在躲过了枪炮齐射后,突入阵型。 给火枪手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淮生,你怎么看?” “技不如人,刀也不如人。咱们的人就没训练过刀剑厮杀,用的窄刃刀对砍的时候也吃亏。” 李郁的手里,就是一把这样的刀。 李家军装备了火枪,却没有刺刀。 腰间都挎着一柄窄刃长刀。 “你说,如何才能避免这种情况?” “披甲,长矛结阵。” 李郁摇摇头,他觉得都不太适合。 甲胄需要大量人力物力,他没这个打算。 宁愿放弃防护,多生产火器。 “小规模装备,不够的先用盾,富裕了再披甲。” 冷热兵器混编,倒也是个办法。 “军师,我觉得这窄刀就是个鸡肋,不如不配。” “你说说看。” “敌人能够突破火枪齐射,和我军厮杀,必定已经是残兵,没有军阵。” “嗯,你继续说。” “若是敌人披甲,手持刀盾或者长矛。咱们的人扔掉火枪,抽出长刀对战,非常弱势。就算是不披甲的绿营,也能碾压咱们。” …… 李郁沉默,脑补了一下作战的过程。 “干脆火枪兵不配刀剑,敌人贴近就后撤,刀盾兵上前顶线。” “我也是这么想的,5队火枪手,配1队长枪甲兵,或者刀盾兵。” 于是, 正式立项,挑选人手,打造少数甲胄,盾牌,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