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贾诩忧山东再起 董卓欲求和阵前
洛阳。 就在荀贞、孙坚得了太谷关之后不久,奔逃了一夜的吕布带着本部来到了董卓营中。 闻得吕布大败,董卓大惊,急忙召他入来,当头便是一句:“胡轸、徐荣皆我勇将,汝亦虎臣,却怎么一战就败给荀、孙了?” “胡轸大意,先是失了本营,继又调度失措,又丢了徐荣与我的营寨,因而落败。” “胡轸、徐荣何在?” “三军落败,竞相奔逃,当胡轸、徐荣败时,我虽想整军再战,却亦无可奈何。胡轸、徐荣不知去向。” 董卓待吕布虽厚,可那只是笼络并州军的手段,真的说及信任与感情,与胡轸、徐荣相比,远近到底隔了一层,听得吕布这么说,董卓脸上没什么变化,心中却实狐疑。 他心道:“听胡轸之前的禀报,说吕布在军中甚为跋扈,数次在背地里辱骂胡轸、徐荣,……吕布既能叛杀丁原,说不好也就能叛杀我!胡轸、徐荣皆悍将,尤其徐荣,数往日战绩,少见有败,而今他两人联兵,却败於荀贞、孙坚之手,这其中……?会不会有吕布作乱之故?” 心里这么怀疑,董卓嘴上不说,他又问吕布:“太谷可失?” 吕布不是个精细的人,压根就没看出董卓的心理活动,自以为哄骗过关,他回答说道:“败溃之时,太谷尚存,现在就不知道了。” 董卓令左右:“速遣人至太谷关,察看关卡可有失,再查探胡轸、徐荣下落。” 左右得令,自有人出去安排探马斥候。 在事情没有搞清楚前,董卓是不会冒然发作的。 他温颜和声,对吕布说道:“奉先,今虽小败,只要太谷尚在,亦无碍也。我看你奔行一夜,必已疲惫,可先去休息,等我得了太谷的消息后,再召你来议事。” 吕布应了声诺,从地上起来,又看了看列坐帐中左右的诸多文吏、校尉,冲他们拱了拱手,然后对董卓说道:“布先告退了。相国有何差遣,随时可遣人来我军中寻我。” 看着吕布大大咧咧地出去,座上一人起身对董卓说道:“相国厚待吕布,视其如子,而今战败,吕布却状若无事,……相国,此子久在羌胡间,不识恩义,实不可重用也!” 董卓看去,说话的人乃是杨定。 杨定和胡轸一样,都是出身凉州大族,在凉州地方上甚有名望。 董卓和他手下的这批凉州将士因为生长边地,久与羌胡来往,故而早就已被朝中的士大夫们视为“羌胡之属”,认为他们不知恩义,而此时在杨定的口中,吕布却是“不识恩义”。 这一来可见,便是在杨定等人眼中,也不认可吕布杀丁原以求荣的行径,二来,也可见吕布虽得董卓厚待,可如徐荣一样,因为非是出身凉州之故,所以天然地就被凉州籍的将校排挤。 董卓沉吟不语。 座上又一人起身说道:“吕布是并州的虎狼,相国今尚需借他之力,以控并州将士,故而以我之见,便纵是他有过错,似也不可於此时责罚。” 董卓看去,见说话的是贾诩。 贾诩的智谋,董卓是服气的,点头应道:“文和所言甚是。” 董卓顿了顿,又对诸将说道:“关东诸将皆不足畏,唯荀贞、孙坚稍锐。今荀、孙起兵击我,不可轻视,此用人之际,奉先,虎将也,我正要借用其力,汝等以后不可再妄言胡说!” 帐中诸将皆起身应诺。 李儒也在帐中,他问董卓道:“胡将军败北,太谷纵现尚存,亦危矣!相国不可不早作谋划。” 董卓以为然,说道:“等斥候探得消息回来,我即再遣援兵,往去太谷。” 等了半天,快到晚上的时候,遣出去的斥候回来了。 董卓召之入见,问太谷形势。 斥候答道:“太谷被徐荣骗得,荀贞、孙坚兵马已入关中。” 董卓问道:“被徐荣骗得?” “昨日败后,徐荣降了荀贞,主动请缨,为荀贞骗得了太谷关。” 董卓勃然大怒,拍案骂道:“徐荣竖子!先前有人对我说,说他是荀贞故交,恐心存二志,劝我不如且收了他的兵权,或干脆斩了他,因信他之故,我没有杀他,也没收他的兵权,而今他却果然叛我!……胡轸、吕布之败,想来也定是因徐荣这个竖子叛我之故了!” 发了一顿脾气,董卓问这斥候:“可有胡轸消息?” “胡将军战败被俘,为荀贞所害。” 董卓长叹一声,说道:“还是胡轸忠贞!” 胡轸被荀贞杀了,常理想来,这肯定是因为胡轸不肯投降的缘故,董卓却又哪里能知胡轸死前哀求乞活的模样? 此时帐中坐的还是上午那些人,杨定和胡轸在凉州齐名,他俩的关系很好,他起身说道:“胡将军不屈而死,相国当应嘉奖之。” “卿言甚是。令:赏胡轸家金五百。” 胡轸有一个儿子,跟着他也在军中,至今没有消息,想来应是和胡轸一样,死在战中了。既已无子嗣,那就只有赏他家里一些钱财了。 帐中有人出去传令,自有人去给胡轸家送钱。 骂完了徐荣,处理完了胡轸的后事,愤怒、哀伤等种种的情绪发泄完,董卓不觉开始发愁。 座上贾诩看出了董卓的心事,起身说道:“相国,今太谷已失,不知相国有何对应之策?” “文和,你有何高见?” “太谷一失,由太谷至洛阳再无阻碍,百余里地,两日可至。诚如相国上午所言,荀贞、孙坚颇锐,两人皆知兵者也,自出颍川以来,数战连胜,如今又得了太谷,士气正高,洛阳南北,现时又有袁绍、袁术虎视,以我之见,当下之时,能不战,最好就不要战。” 太谷一丢,荀贞、孙坚两人部下的数万人是小事,冀州、鲁阳,乃至陈留等地的山东诸将却是大事,万一他们见着便宜,再次兴兵,挟整个山东州郡之力,大举而来,以董卓现下的这些人马和已被董卓烧了个精光、百姓也被迁徙了干净的洛阳孤城相拒,却是万万难成。 董卓皱着眉头说道:“他两人咄咄逼人,欲取我性命,便是我不欲战,奈他二人何!” “天下熙攘,所为者,无非两个字。” “哪两个字。” “一个是利,一个是名。” 董卓若有所悟,说道:“文和的意思是?” “武既暂不能敌,相国何不以柔笼络之?” “如何笼络?” “荀贞先前曾请相国送故司空荀公爽的灵柩去颍川,相国当时拒绝了,现下不妨答应,并许给荀贞一个显职;孙坚之妻不是出自名族,相国如有意,可以女许之,并许给他一个显职。如此,既有了恩义给他俩,又有了实职给他俩,或能暂与他俩和兵。” 董卓说道:“便依卿言。”即令人书写圣旨,点了李傕,命去见荀贞、孙坚议和。 李傕拿了圣旨,点兵三千,出洛阳,往太谷关来。 一日后,到了关下,李傕列阵於外,自策马上前扣关。 不多时,荀贞、孙坚闻报,联袂来到关上。 李傕从马上下来,仰头叫道:“奉相国令,特来拜谒颍阴侯、乌程侯。” 荀贞望了望李傕身后,见他没带多少人马,又看了看李傕身上,见也没带甚么军器,只披了身衣甲,带了柄腰剑,联系前世对汉末三国的记忆,顿就猜出了李傕的来意。
他笑顾孙坚,说道:“此必是董卓欲求和也。” 孙坚还不太相信,说道:“求和?” “你我见他一见,不就知道了。” 荀贞、孙坚命开关门,放李傕入来。 三人见面。 李傕拜倒在地,奉上圣旨,对荀贞、孙坚说道:“朝廷旨意:拜颍阴侯为司隶校尉,拜乌程侯为执金吾。并及,相国愿送故司空荀公灵柩归乡,愿以女许乌程侯。” 荀贞猜对了董卓派李傕前来的用意,却没有想到董卓这么“大方”。 先说孙坚这边,执金吾是负责京城的治安最高长官,丁原做过这个位置,秩中二千石,虽非九卿,然与九卿相等,有人把执金吾、将作大匠、大长秋这三个高职和九卿并列,索性称之为“十二卿”。 给孙坚一个执金吾的职位,已经极是优待了,这还不算,董卓还又愿意把女儿许配给孙坚,董卓只有一个儿子,已经病逝了,留给他了一个孙女,也就是说,董卓膝下现在是既无子、也无孙,是没有直系的后代继承他的地位和权力的,那么没有子、孙继承,能继承他现有一切的便只有他的兄弟、族亲和女婿了,换言之,孙坚如答应了董卓的“许女”,那他就有很大的机会承继董卓现有的一切。 再说荀贞这边,司隶校尉的品秩虽不如执金吾,可司隶校尉的权利极大,执掌京畿,乃至可管辖百官,号称“卧虎”,朝会时和尚书令、御史中丞一起都有单独的坐席,又共号为“三独坐”,当年阳球为司隶校尉,诛杀宦官,最终为宦官所患,遂有人对灵帝进谗言,要改任他为卫尉,阳球当时求见灵帝,什么也没说,只求灵帝再让他当一个月的司隶校尉,好让他能有时间杀掉作恶的宦官,由此即可见司隶校尉的权力之大。 执金吾、司隶校尉,一个是管辖京都治安的,一个是监督京畿地区的,都是“雄职”,董卓分别拜孙坚、荀贞为此二职,看起来是下了血本了,但细细想来,其实不然,现下洛阳已是一片废墟,天子、百官都在长安,便是荀贞、孙坚接受了此二职,其实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荀贞问孙坚道:“将军想娶董卓女么?” 孙坚冷笑答道:“董卓,国贼,我恨不能食其rou、寝其皮,焉娶其女?” 荀贞再问孙坚道:“那么将军欲为执金吾么?” “只要能除掉董卓,我便是归乡务农也无不可,执金吾岂我愿也?” 听完孙坚的回答,荀贞对仍然拜倒在地的李傕说道:“你听到孙侯的答复了吧?” 李傕问道:“未知荀侯何意?” “问我何意?我告诉你我的答复:故司空是我的族父,我当然希望他的灵柩能够归乡安葬,可这只是我荀家的私事,我不能因私废公!你回去告诉董卓,想要我和孙侯罢兵也可以,只要他自裁以谢天下,我和孙侯自就会罢兵归郡。” 李傕讷讷,不敢言。 荀贞说道:“你是来使,我和孙侯不杀你,你回去复命吧!” 举脸见荀贞、孙坚威仪,阳光透射映照之下,衬得他两人宛若天神,李傕一句话不敢多说,趴在地上退了好一段,这才爬起身来,狼狈退走。 孙坚和荀贞重登上关头,看李傕带兵离开。 孙坚遥望洛阳方向,对荀贞说道:“你我在此已休整两日,兵马可复战矣!此去洛阳,仅百余里,朝发夕至。明天你我就拔兵出关,奔击洛阳罢!” 荀贞自无不可,也望向洛阳方向,笑道:“太谷一下,董卓丧胆,竟遣李傕来与你我议和,足可见董兵士气之弱。文台,此击洛阳,必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