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晚餐（一）
大青松街，明参的居所内。 虽然已经悬起了皎洁的乳白色月亮，但室内有着密斯克布索罗大学最新研发的便利灯，加一次内燃料就能亮上那么一两个礼拜，还可以调控开关，实在方便，因此不显阴暗。 当然，明参还有更为昂贵且亮度更高的钨丝灯，但他今天并没有拿出来使用。 少年打了个哈欠，轻轻敲击侧额，对着面前的鹦鹉开口。 “这么说，你通过寄生乌鸦和老鼠，看到了那个卑卡布尼人和一个披斗篷的家伙进入一间荒废的居民楼？” 明参用挂在椅子边上的银色拐杖敲了敲地面，然后将其拿起把玩。 银色的表皮在灯芒的招摇下反射清冷的光 “哇哦哇哦，说得没错，大诗人。” 菲蹦跶起跳，稳当的用爪子抓握明参的肩膀，那独特的、聒噪且呕哑的嗓音继续说道：“我能感受到，那栋建筑的二楼有某种让人很不舒服的东西，但随后便消失——” “我看到，有人把那个卑卡布尼人推进了一间屋子，但里面实在很令鸟反感，我打算等到他们消失之后，可当我进去时，里面什么都没有，就连......” “就连哪怕最最微小、不起眼的痕迹也没有，对吧？” “嘎，你居然会抢答了，明参，这可真是个奇迹——我还以为你的脑袋都要被那些枯燥的诗句给搞得生锈......嘎！” 收回掐住鹦鹉脖子的手，明参没好气的开口，道：“没看到他们最后去了哪里？” “嘎，不知道。” 菲费力的想了想，说道：“只有短短几秒，他们就消失了——你能想象吗，明参？我就感觉眩晕了一下，他们就都不见了。怪事......怪事！” “消失.......” 明参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只要按照菲的记忆，他完全可以找到那间居民楼，但是里面恐怕不会有多少线索和痕迹。 唔，假设塔楼的呆子们还算有点作用的话，他们应该已经通过某些渠道感知到那里曾经存在过异样，唐突的前往很可能和塔楼的人撞个正着。 即使是在他们搜寻后过去，能找到的东西估计也不多。 风险大于收获吗。 因此，去找寻假设中存在的线索，似乎没多少必要了。 至于蠢鸟说的消失......它在这种事上还算靠谱，那么就要考虑造成这种现象的是对方途径位阶的能力，还是某种特异物品了。 很小心，有准备，但还不够。 按照昨晚的经验，那个卑卡布尼人身上很可能被容纳了某种东西.......特性？或是胚胎？不，不论哪种都不重要....。 思考了一会，明参起身，从柜台上拿起一罐茶叶，从中小心翼翼的倒出些许，放到还算得上精致的茶具中，加上热水，倒掉第一泡茶，再加入热水，看着茶雾氤氲。 “我本来以为，这个凯闻巴多秘教团会有些耐心。” 他一边为自己和小鹦鹉倒上一杯红茶，一边坐下，缓缓开口说道：“现在看来，他们似乎有些太过于急切了。” “这是怎么说？你又有什么想法了？” 漆黑鹦鹉的脑袋歪向一旁，不解的发问。 明参摇了摇头，并未直接回答菲。 他抿了一口茶水，感受醇馥的香浓在口中蔓延。 嗯，这可比学校藏书馆的茶叶要好上太多了。 菲见少年不回答，也不急切。它跳到桌面，将脑袋埋入杯中，发出一种几乎能用恶心或诡异来形容的声音，把杯子里的茶水喝光，心满意足的嘎了一声。 明参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这才缓缓解释道：“很显然，昨晚的行动并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结果，甚至可以说几乎什么都没发生。我们先假设那是一次有预谋的行动，而行动的实施则很可能是为了下一个行动的实施，即是‘目的’。” “不能达到目的，要么放弃，要么变换方法，要么就以之前的方法再试一次，而这一切都需要准备过程。” “一天的时间......呵，或许那些异教徒拥有可以承受此前失败代价的后手，” “但是，按照常识来说，准备过程的长短往往与目标的实现概率与成效相挂钩，通常情况下，如果不是必要的话，无论是谁都不愿意用较短的过程来换取一个差强人意的结果，即使有相当的把握。” “只要脑子没问题，就可以从今天平平无奇的报纸和群众、警察的氛围，还有那些就差把隶属塔楼写在脑袋上的巡视的塔楼守望之中看出，官方已经注意到他们的所作所为。” “塔楼和教会，在克乍索，前者即代表政府，而后者代表......哼，在这种情况下，仍要行动，难道并不急切么？” “我本来将试探这一行为考虑在内，但是从你今天的收获来看，这似乎可以剔除出来。” “哇哇哇，很正确的见解，但也很寻常。可是你怎么能肯定，那个什么什么团会在最近行动？或许他们的后手准备早在我们昨天见到那个容器前就完事儿了。” 菲蹦到明参椅子的靠背上，嘎嘎叫道，那声音简直呕哑得不堪入耳。 说实话，明参更喜欢菲变回原样——啊不，它现在就是原样——变成那一滩臭泥时发出的声音，不是那么刺耳——对他而言。 思索片刻，摘下自己那副没有多少作用的、有着黑色细框的平光眼镜，开口说道：“并非肯定，只是一个猜测，小鸟。” “根据我所掌握的知识，凡人的躯体即使放入最最轻微的特性，或是植入某种邪恶灵性的胚胎，也会被影响。这些影响包括但不限于死亡，疾病，噬亲，同化，迷幻，特性狂暴，特性失控等等——哦，这一切可不会太久，菲。尤其是卑卡布尼人......” 明参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道： “拐卖敲诈，勒索绑架，犯罪暴力，强○虐杀，他们没有道德准则和基本理智，将这一切当做理所应当.........切，从血脉的角度来说，卑卡布尼人并不是纯粹的人。他们的先祖在文明尚未从这片大陆重新燃起前便存在，并且一直隐匿于暗处。” “他们其中的一些分支，遵从某个存在的所谓神谕，走出那被折叠的高原，与人类接触并杂交繁衍，聚集在一起直到四十二年前，呵，这种血脉被稀释，但仍令人作呕。” “他们背叛了创造自己的存在，而后代便是现在的卑卡布尼人——恶心。” “从神秘学的角度来说，卑卡布尼人对于特性的压抑并不强，而且缺乏理智。在《赞卡密托笔记》中指出，他们身上那些污秽的血脉甚至能刺激一些特性，使其狂暴，因此能成为许多魔法仪式的材料——你知道特性狂暴会发生什么吧，小鸟？” “知道是知道。可是从你嘴里说出的那些关于卑卡布尼的、额，怎么说呢？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那是因为你拥有匮乏到可悲的单词量，只能勉强看看报纸和三流小说——蠢鸟。” 明参罢身子靠在座下椅子的靠背上，抱怨道：“我好不容易找到一本有兴趣的书，结果根本没有时间看——长此以往，我恐怕会变成和你一样的笨蛋。” “真是失礼，你这个闷沉的葫芦。” “说起来，我至今不明白为什么你能看懂那些书——老天，密斯克布索罗大学藏书馆里拥有各种语言印本的书籍典故，而你却几乎都看得懂。我觉得你比我更像是一个怪物。” 明参耸了耸肩，道：“是全部而不是几乎，菲，你的用词一直都有失偏颇。而且，我并非掌握那些语言，而是单纯的看得懂，听得懂，说得明白，两者之间有很大区别。” “嘎哈哈，明参，你这话的内容简直就像是一只尾巴打结的松鼠——纠缠不通，嘎哈哈哈哈........嘎！” 明参不着痕迹的收回掐住漆黑鹦鹉脖子的手，接着道：“至于看书，则是我此前所处序列途径位阶的特殊需求——呵，就是因为这样，即使是那些枯燥乏味的陈词滥调我也会觉得有趣。” “哦哦，你难道还是一个会魔法的‘民俗学者’？亦或是‘通晓大师’？” 菲突然觉得自己发现了明参的秘密，黄豆大小的眼中闪烁出光亮，显得很是兴奋与愉悦。 “那只是《墨卡瑞侦探历险录》中虚构的职业，甚至都不是某一条序列所拥有的位阶——别把小说当成现实，蠢鸟。” 明参说完这句话，看着有些失落的菲，摇了摇头，起身道：“走吧，我们去山猎人小屋怎么样？呵，今天早上路过那里时，我看到里边的伙计们在处理几头肥胖胖、rou嘟嘟的野猪，还有从饲养场新收的rou牛——唔，新鲜便宜——那儿的酸葡萄酒是瑟本酒庄的，品质没得挑剔，虽然咱们都不喝酒。” rou？ 有rou？ rou！ 漆黑凯西松鹦鹉的脑袋突然立了起来，显得很是兴奋。 “上个礼拜新开的那间餐厅？哇哦，真是有眼光，大诗人，我每天都能在那里闻到浓烈的香料和烤rou味——那里的老鼠甚至都比其他地方要肥上一倍！” 怔。 明参那要打开衣橱门的手，突然莫名的在半路停顿了一下，然后毅然决然的返回，握住了那柄闪耀银色晕辉的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