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失踪（一）
浓香的咸混杂奶味，鲜明的来自海洋的气息是藏匿于奶油中的惊喜，而颗颗饱满的牡蛎则是最为大方慷慨的馈赠。 虽然瓦萨尔斯吃不到新鲜的牡蛎，但加急的运输和还算合理的保存技术在逐渐发展，使得让大青松街的老爷夫人们都能品尝到这来自波光粼粼的海边的小家伙。 海边生灵的rou体搭配由陆地最温顺的食草动物所贡献的、富含钙与蛋白质的乳汁做出的芝士，结果往往都不会太糟。 当然，要是没有放青椒的话，这一顿饭会更加的令人愉悦。 “唔.......” 嘿，那是法尔忒妮.卓尔卡，她似乎有些不自在。表面精细花纹的银色勺子在碗里搅动，然后挑出了一些青绿色的小家伙，放入与自己面对面的男孩的碗里。而若无其事站在一旁的侍者早已记在心中，下一次这位女孩来的时候，她的碗里不会出现一点有着浓郁独特香味的青椒。 没错，伙计们，这在大青松街是十分正常的，每一位顾客的嗜好很可能不同，只有用心对待他们才能为自己所在的店铺带来几位回头客。 “挑食是不对的。” 少年左手的手肘放在桌上，支撑自己的脸，右手正握着银勺，搅弄着面前碗中的浓汤。 “唔........” 呆毛滴溜溜的转。 啊，出现了，事—△—。 明参虽然这么说着，但他并没有将碗里的青椒重新捞回法尔忒妮的碗中。 女孩手上缠绕着绷带，这是明参刚刚帮她绑上的。无论是样式还是打的结花都可以说得上是一场灾难——他可终于有不擅长的事了。 明参默默的瞥了一眼在一旁可怜巴巴看着自己与女孩进餐的漆黑色凯西松鹦鹉，然后用勺子在面前的奶油牡蛎浓汤配芝士的酥皮上挖了个小洞，复杂而颇具诱惑的香味喷薄。 少年将勺子送入口中，细长的拉丝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但灵活转动的勺子帮他提前解决了可能会出现的洋相。芝士丝在勺柄上绕成了一个线圈，然后被送入口中。 “哈～啊，”明参打了个哈欠，吸了一口富含室内香水气味的空气，看着法尔忒妮道：“说起来，你该不会真的因为打算和我吃一顿早餐，就一大早的跑过来吧？” “就不能是为了看看你.....吗？” “我觉得你的年龄应该已经过了感性为主理性做辅的阶段。如果不是发生什么事需要来找我的话，你现在应该还在床上睡觉才对。” “明参.......” “怎么了？” “不要去估算女孩子的年龄哦？” “虽然我是没关系，但是其他女生可是会讨厌你的哦？” “为什么你会没关系......不，我什么都没问。” 什么啊这种气势，这种眼神，感觉比之前见到的那枚‘脓包’还要恐怖啊...... 明参腹诽。 他将碗中最后一点覆盖浓郁奶油的蔬菜送入口中，然后看向法尔忒妮。 “所以，你一大早过来有什么时候吗？” “我.....” “等等，”明参抬手，身体微微向前倾，“事先声明，我可不会相信你真的只是来和我吃一份早餐，这个理由不顶用。” “唔，明参，虽然我是没关系，不过你这样是不会让女生喜欢的哦？” “所以为什么你会觉得没关系啊......蠢鸟，别吃法尔忒妮的青椒。” “嘎，嘎——我是一只......” “闭嘴。” “嘎。” 法尔忒妮不满的缩回手上拿着的勺子，上面是刚刚没有被发现的青椒。 “唔唔唔.......明参，来，啊。” “.......能和我说一下你在做什么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有一个较为准确清晰的表达，你的逻辑思维和行为表现让我感觉我们之间的常识认知已经出现较为明确的分层。” “喂你。” “.........” “讨厌。” 在明参那一双能让寻常女孩吓哭的死鱼眼的注视下，少女默默的把勺子送入口中，然后奋力吞咽。 是的，并没有咀嚼这一进食所必须的动作。 “你是仓鼠么.......” 明参摇了摇头，然后看向身旁还不知道应该识趣走开的侍者：“请把一杯水，送到这位小姐面前，麻烦了。” “是，请稍等。” 终于察觉到自己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侍者有些红了脸。他赶忙从从茶饮处拿出一杯水，放到卓尔卡小姐的面前，礼貌而不失友好的微笑下是体面的后退。 看着法尔忒妮艰难咽下青椒之后，明参耸了耸肩：“说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咕咕，”银色的细长勺子抵在女孩的唇边，从她的表情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变化感情，“你还记得小莎拉吗？” “你邻居的女儿？” 明参几乎都不用刻意回忆，那个时常会去找法尔忒妮拿糖果、带着伙伴们来听故事的小女孩。因为他曾经在和卓尔卡家和教授先生聊天时见过几次，所以有点印象。 “你的邻居约翰.锡比莱是个工人组长，女儿今年十二岁，没有读书，在给别人做一些填火柴、缝衣物之类的杂活，我记得她在童年时失去了母亲，一直和父亲生活.......你那么看着我干嘛？” “现在的你，有些恐怖哦？” 明参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这可是上次碰见他们一家之后你和我说的哦？” “她失踪了。” 明参愣了愣。 他墨眼微眯，放低了声调：“你希望我去找她？” “唔，准确的说，是陪我去找小莎拉。” 法尔忒妮将银勺轻含在口中，略加思索，脸色似乎有些黯淡，她开口道：“小莎拉昨天下午本来是打算去把填完的火柴交到火柴店，但出去之后，直到今天早上都没有回家。” “锡比莱叔叔去火柴店没见到人，就到处问人有没有见到她——唔，他好不容易请到假，昨天找到半夜没找到人，去找警察也只是让他等着......” 瓦萨尔斯的流水线工人几乎是悲惨的，如果出现旷工，即使有足够充分的理由也很难不面临现实且冷酷的辞退，而克乍索是没有辞退金这一概念的。 很显然，约翰.锡比莱一定是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扣减酬薪，增加工作时长之类，这还是因为他是个工人组长，经验丰富老道的缘故。 糟糕到不能更加糟糕的工作环境，令人脑子嗡嗡鸣叫的该死的噪音，浑浊闷热令人心肺胀痛的空气，几乎没有人开口谈笑说话的恐怖氛围——嘻，骨头。 至于人口失踪，这种事件在瓦萨尔斯常有发生，找寻难度因为技术与物质的匮乏，再加上时代的局限性，困难又低效，结果往往就是潦草的结案放着——当然，如果是老爷们，那自然是另说。 找人这种事，在克乍索还不如去寻找一些有名的私家侦探，他们有着自己种种见得光的见不得光的渠道和门路，或许有用，但酬薪绝对不是一个工人能够支付得起的。 明参自然知晓这些。 至于女孩心中所想，自然也很简单。她希望可以在自己邻居去工作时，能够尽可能的去帮助对方 唔，我记得法尔忒妮和邻居们的关系都挺好的，她也很受小孩子的喜欢——这种事你也知道啊——你中午给我饿着——嘎。 “明参，你......觉得怎么样？” 法尔忒妮似乎有些害怕。她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很显然，她并不确定眼前这个少年会愿意和自己一起去找这个小女孩。在她的认识里，明参并不是一个有多少热心的人。 “为什么你会想到来找我？” “.......明参，你这样问女孩子，可是会被讨厌的哦？” 明参伸手，轻抚菲背部顺滑的黑色羽毛。 他有自己的考量。 “好吧，我陪你。” 思索片刻，明参淡淡的开口，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小事——当然，对于明参而言，找人根本不是什么麻烦事，只要一点目标的生活痕迹或生物组织就能使用通灵视觉捕捉轨迹。 虽然他更擅长搜寻邪恶与不详的‘联系’，但普通人.......哇哦，好吧，也许也能行？我可不知道。 “嘎？明......” 菲惊讶的回头，看向阴沉得令人不适的明参，刚要脱口而出的话语被一只有着黑色指甲的纤细的手掐在了脖颈处，只能发出压抑干瘪的嘎啊嘎啊。 咔吧咔吧。 骨.....骨头要散架了——你哪来的骨头？ 失踪....... 他想起了菲之前提到过的，在某位凯闻巴多秘教团教徒身上出现的‘消失’。 明参已经知道，那一次与其一并消失的还有一个卡卡街的卑卡布尼人，而他很可能在那时就已经异变为‘脓包’途径的胚胎。 要带着一个胚胎或即将蜕变为胚胎的人消失，如果不是菲足够敏感的话，甚至感觉不到残留在现场的气息。 失踪....... 明参手指轻轻敲着桌子，若有所思。 “你打算怎么做？” 法尔忒妮抬起小脑袋，“在附近找一找，或者去问锡比莱叔叔.......” “没有确定的目标和规划，你这样最多只是重复他的行动轨迹，最后能得到的或许有用的信息也只能是从约翰.锡比莱口中说出的、他所获得的情报。” 明参打断法尔忒妮，他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无论是警察或是侦探，他们都拥有独属于自己的了解、捕获信息的渠道和眼线，这样往往能缩小搜索范围、明确目标。” “瓦萨尔斯很大，即使只是一个恩德拉区就不可能一下子逛完，所以我认为，我们可以先去问问锡比莱，小莎拉最后去的地方，她有没有什么朋友，平常喜欢去什么地方，由此推断路线或询问路人——你为什么那么看着我？” “明参，你很熟练么？” “其实.......还好？” “现在的你，真的真的会让人觉得很恐怖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