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异种 (三)
“你......你说什么?!” 约翰.锡比莱很是惊讶与震撼。他没有保持先前的冷静,面色惊愕而苍白,就好像掩盖最私密的秘密的幂布被掀开,暴露无遗的展现给众人那般。 “没听明白?” 明参抬了抬眉毛,竖起一根手指,以一种讲解般的口吻叙述对于寻常人类而已难以理解也难以置信的诡异现实:“莎拉.锡比莱,也就是你名义上的女儿,她.......咳咳,它并非是通过两性生殖细胞结合而产生的个体,而是单个个体繁殖出来的产物——也就是类似自交,不过这涉及到了灵性的纠缠——” “嘶,你知道细胞的概念吗——抱歉,我忘了,细胞这一概念即使是普及到学生的身上应该还要差不多三十年左右,你不知道是正常的。” “不、不——你撒谎!” 中年人的愤怒与为了掩饰不安而展现的情绪波动并没有达到威慑下目的。少年仍是不缓不慢的继续开口:“你并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是因为你的心智是混乱的,一切都以它为主——简而言之,你被影响了。” 强势的下判断,并没有指出对方哪里有错或是自己的言语出现纰漏,而是简单的指出‘你被影响’,虽说用这种方法并不符合腐朽的骑士精神,但对于约翰.锡比莱而已,这种话语似乎更奏效一些——管他奏不奏效,只要得出并表达自己的结论就够了。 瞧瞧,瞧瞧,锡比莱先生表现出了不安分,他那双半耷拉眼皮的眼睛四下望了望,双手不自觉的往后缩。 “你想说什么?” 有些颤抖的开口,眼中尽是不安,他还不知道自己将受到怎样的折磨。 明参的食指轻轻贴在脸颊上,微倾的脑袋令他看起来像是个被人摆弄好姿势的瓷娃娃:“我猜猜——间歇性的歇斯底里和没来由的恐慌常常蛀食你的精神,当我提到你的女儿时,你的内心一定是在说——‘杀了他,不能让他伤害到小莎拉,不管他想干什么,杀了他’——一般人并不会这么偏激,而且不只是我,与你女儿接触的其他生物都会令你失去安全感——哪怕是一只麻雀,一只小狗。” “无论是孩童间的玩耍,又或者是她去卓尔卡家和那户人家的女儿聊天玩耍时,你都会想去杀了与她交流的对象,因为你认为他们会伤害你的女儿——也许你拥有能够压制住这种欲望的方法,比如注射某些从特殊途径拿到的药物,或者干脆直接给自己脑袋来上一下——人类法理与道德的束缚似乎在起作用,但却愈发的减小,就好比你现在恨不得拿斧头把让我的脑袋离开我的脖子以宣泄你对女儿走失的自责和隐晦的愤怒那样。”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 锡比莱不再慌乱,先前的手足无措就好像是另一个人才会表现出的窘迫。他像头静伏的野兽似的,眼神很恐怖与凶厉。 月光拉长了室内所有人的可怕的影子,屋外树木枝条的倒影有气无力又满怀阴郁的垂下,像是无数的丝与线,束缚、链接约翰.锡比莱的全部——他的rou体,他的精神,他的言语,他的灵魂——扑棱翅膀的大水蛾以某种令人不安与烦躁的噪声频率在拍打着窗,尽管室内根本没有亮灯。 蝙蝠逆着月光飞行,被同样凶残邪恶的乌鸦截击,血rou溅撒在许多房顶屋檐之上。 “别紧张,锡比莱先生,你需要放松,” “如果不是发现地上的血不能映出它的影子,还有那枚胸针上残存的灵性,我还不能确定。” “地上的血?你到底再说什么?” “你不需要明白,而且,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哇哦,你现在的眼神很酷。” 明参看着约翰.锡比莱的眼光,表现得毫不在意。 当他提起对方女儿时,约翰.锡比莱的气质与眼神完全变成了犹如野兽般阴鸷恶毒,但这并非仅仅源自一个父亲对于女儿的保护,其中还有着某种非自然性、类似催眠或掌握........如果要形容的话........催眠?常识认知的更改? 这和‘它们’对应得上。 “爸爸,” 脆哒哒的声音从门外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敲门声,频率急切。 “有人来了么?” “我的感觉突然很不好,大诗人,” 菲附在明参的耳边小声嘀咕,它刻意的把声音压低,没有叫其他人听见:“嘎,我是说,门外的东西.......” “你可以大点声,菲,” 拥有漆黑色头发与眼眸、自身逸散出神秘氛围的东陆少年毫不在意眼前的克乍索中年人,开口道:“我的意思是,反正这一家子明天就会从恩德拉区消失,所以你大可不必掩饰自己。” “嘎——嘎?你打算做什么?” 消失.......好吧,虽然不知道大诗人打算做什么,但一旦他真的要做什么,一定又有得忙活了——靠一大群老鼠和乌鸦解决掉尸体这种勾当,菲可是做得多了的,每一次都很累鸟,但也许小可爱只是想偷个懒——嘎!你说什么!喂,cao纵老鼠和乌鸦是很累的耶! “不是我打算做什么,”明参撇了撇嘴,“而是‘它’打算做什么。” “女儿.......” 几乎是无视掉东陆人口中显而易见的威胁,约翰.锡比莱缓缓的靠近门把,但又退了回来:“别进来,回房间去——没有人来的,没有人来,快回去,听爸爸的话——我能处理好这一切,我能处理好这一切........” 从最初的劝说与悉心的解释变成低喃自语,约翰.锡比莱似乎陷入到某种精神的混乱状态。 他用双手抓挠自己的脸庞,手指深深的嵌进脸颊,就好像要把他们融为一体那样,仿佛血管都要通过那瘦削而坚毅的脸庞延伸到布满老茧的十根手指之中那样。 但到底是不能融入的。 鲜血滴滴答答的从脸上留下,双眼的眼袋都被指甲撕裂,但他本人似乎毫无察觉。 “先生.........这位先生........” 他突然抬起脑袋,发白的嘴唇颤抖,语气充斥无助与哀求,就像是被渔网束缚住的鱼,在岸上无助张嘴,发出无声的惨叫。 “求求你......求求你发发好心........我今天才找回我的女儿.........我们只想安稳的过日子.........我们........” “她.......她很久以前就没了mama..........我......我.......”
用较为凄苦的方式表达出艰难的生活确实能引起一些人的共情,这往往能打动聆听者,或者是占据道德的高地向下俯瞰。尽管这并不是什么高明的方法,但在这种情况下,也很正常。 “那么,也许你会愿意回到以往那种安稳的日常生活?” 邪恶在萦绕。 明参坐在桌子上,翘起修长的腿,把身子轻轻靠在窗户上,遮住了大片本该投射进室内的凄冷的月光。 一双眼睛变得漆黑而空洞,言语中夹杂彷如魔鬼那般甜蜜而钩心挠人的诱惑:“试想一下,那是多么美好——是的,你们什么都没有做错,你们应该在伦的金光下沐浴喜悦——她会健康长大,而你自然要以父亲的身份见证这一幕,往日的痛苦不过是噩梦,也不会再有什么诱拐,因为一切终将过去,不是么?” 独属于‘黑死人’的灵性浸润着话语,升华了语言之中所夹杂的暗示。 “是的.......我们没有做错........我们、我们..........” 约翰.锡比莱的表情又一次改变,这回是呆滞与痴傻,喃喃自语的表现令人感到疑惑与不安。 精神极度不稳定,过于迅速的情绪变化,只需要一点点的暗示就能被完全催眠,虽说是普通人,但这样的表现绝对不算正常。 “去找她,就现在,”明参继续开口,“告诉她你的打算。” 这已经不是什么带着暗示或催眠,而是单纯的命令了,不过‘黑死人’的灵性使得约翰.锡比莱真的这么做了。 听到明参的这句话后,约翰.锡比莱——家庭被寄生者,他的存在与可悲相伴至今——便如同木头般直挺挺的开门。 伴随一阵门轴合页转动的吱呀声,他走了出去,甚至没有一丝疑虑。 从卧室并不能看见外面的景象,毕竟锡比莱家也不像是能彻夜亮灯的阔绰人家,因此连通过影子判断外边的情况都做不到了。 东陆少年耸了耸肩。 “额,我知道现在提问或许很打乱气氛,但你不觉得应该告诉我那是什么东西么,大诗人?” 喜欢梳理羽毛的小鹦鹉把身子向前倾,很是人性化的探出脑袋。 “哈~啊——日经月累的陪伴正是造成他异变的原因——这是被‘影响’的人类。” 明参打了个哈欠,跳下桌子,用拐杖轻轻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当当声。 外边隐约传来中年男人的呜咽,含糊不清的克乍索语一节一节吐露,而女孩的声音并没有出现。 “是被什么‘影响’的——我的意思是,莎拉.锡比莱?” 菲开口,很是好奇的询问。 明参缓缓踱步,‘漆黑象牙塔’上起伏的矩形与立方在不断起伏,而后居然透过皮革手套重新成为那枚戴在食指之上的戒指。 “那是灰色的牲畜,畸形的猪猡,” “教会实际掌握者们所热衷的食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