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血之哀

    卡塞尔学院，一栋被树丛包围着的二层建筑外，一个戴着圆框金丝眼镜、脑袋秃的发亮的小老头儿敲响了大门。

    “请进。”里头传来了男声的回应。

    秃顶老头进门，每次来到这里他都会感慨这件办公室的巧妙设计。

    建筑的一楼二楼被打通，中央天井上是一扇镶嵌着磨砂玻璃的巨大天窗，此时正是夜晚，月光洒满了室内，哪怕不开灯也能足够人行进。

    整座屋子里除了精美的油画外，就是摆着成套书籍的巨大书架，书架环绕着楼梯而建，似乎是方便人在屋里爬上爬下。

    “曼施坦因，我猜你有事报告，不过先喝一杯红茶吧，最近刚到的大吉岭二号红茶，非常棒。”昂热穿着一身休闲西装，正坐在他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前泡茶。

    秃顶小老头是卡塞尔学院风纪委员会的曼施坦因教授，而穿着休闲西装的挺拔男人，是这所学院的校长，希尔伯特·让·昂热。虽然昂热的身材还是波折不扣的年轻人，可他的面容其实已经很老了，比谢了顶的曼施坦因教授看上去还要苍老非常多。

    “谢谢。”曼施坦因接过红茶，抿了一口：“很好的红茶，校长。”

    “说吧，有什么事？”昂热微笑着，他一向都是一位非常有亲和力的老人。

    “路明非和楚子航已经到达香港，负责他们预科指导的执行部的专员雷蒙德。”曼施坦因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昂热。

    “嗯，怎么了吗？我是说，让雷蒙德带新人这件事。”昂热随手打开文件夹，拿出了夹在里面的两张照片，分别是坐在教室后排双眼血红的路明非，以及在自家后院篮球场地上运球时，双瞳呈淡金色的楚子航。

    “按照流程，预估血统为‘A’级及以上的学员，在其提前觉醒血统的情况下，预科学习必须要在学院内进行，这是为了保证学员的安全，因为在‘3E’考试后这批学员面临着失控的风险。”曼施坦因说的很慢，他不想让自己在校长面前显得太咄咄逼人。

    “我不否认执行部这几年在施耐德的带领下取得了不少的成果，但专业的事情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让两位血统有风险的预科学员回到学校接受系统的检查，对大家都好。”

    “我明白你的顾虑，曼施坦因。”

    “那？”

    “我的意思是，面对两位提前觉醒血统的学员，‘3E’考试显得有些画蛇添足，直接由实战检验他们的血统，这样效率更高。”昂热笑了笑。

    “校长，您这样太武断了。”曼施坦因有些惊慌：“先说路明非，作为您亲自给出‘S’级评价的学员，他的眼睛居然是血红色的，而且还伴随着古怪的勾玉状纹路，光是这一点就无法排除他可能是某只刚刚复苏的龙族次代种！”

    “你有没有考虑过，也许这是我们没见过的某种言灵，导致他的黄金瞳出现了不同于我们的呈现形式？”昂热淡定地喝着茶。

    “那楚子航呢？富山雅史在结束入学辅导后，明确上报说楚子航对我们有所隐瞒，他是心理学的专家，不会误判。”

    “关于这点，我会考虑在楚子航入学后对他进行一次催眠，不过我们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是吗？曼施坦因。”

    “您这样做，校董会那边……”曼施坦因犹豫道。

    “我知道你的报告写得一向都很好。”昂热为曼施坦因的杯中添满红茶。

    “我明白了……”曼施坦因不顾茶水的温度一饮而尽，起身告辞。

    “曼施坦因。”昂热叫住了他：“你知道的，比起屠龙者我更喜欢被称作教育家，学生们每每称我为老师或是校长时都能让我收获成就感且内心愉悦。”

    “是，我也喜欢我的学生们，尽管他们不太喜欢主管风纪部门的我。”曼施坦因放慢了脚步，但他没有回头。

    “但有一天如果我亲爱的学生们变成了无法抑制杀戮欲望的死侍，我同样会亲手送他们上路。”昂热向曼施坦因的背影举杯：“晚安，曼施坦因教授。”

    “晚安，昂热校长。”

    ……

    雷蒙德一边开着车，一边用左手给楚子航比了个大拇指：“过来的路上，富山雅史教员应该告诉过你们，我们的对手是龙族，而对付龙族是不能以正常逻辑应对的。”

    “假设我是一名危险的混血种，你们就应该想办法在密闭的车内直接控制我，要求出示证件是提醒我不要把事情闹大，因为守护龙族的秘密是所有理智尚存混血种的共识。”

    “哪怕这辆车被动了手脚，作为执行部的专员，你们有言灵可以使用，也有装备部研制的炼金武器能够使用，我们是可以武装到牙齿的执行部。”

    “最后。”雷蒙德竖起了一根食指：“我们是混血种，是能力远超普通人的混血种，适当的勇气是每位执行部专员必备的特质。”

    “好了，两位学弟，为了表彰你们勤学刻苦的态度，师兄带你们去吃美味的公仔面！”雷蒙德非常满意。

    “一群疯子……”路明非嘀咕着。

    ……

    看着hellokitty碗里刚煮好的公仔面加上雷蒙德特别加餐的两颗咖喱鱼蛋，路明非拨弄了一下筷子，不满道：“不是吧，这不就是泡面吗？怎么还是自己家煮的啊！”

    “在香港，方便面也被叫做公仔面。”楚子航吸了一口面条，解说道。

    “哎呀，时间有限嘛，明天再带你们吃好的。”雷蒙德从厨房钻了出来，他的花衬衣不见了踪影，有着大块肌rou的上身只套了一件厨房用的围裙，上面还印着一只奶牛的logo。

    “所以，我们之后的三个月就住在这？”路明非看向四周，他们所处的地方是香港的一处普通住房，十八层，面积六十五平米装修简洁。据雷蒙德说这是他女朋友的房子，因为十八层稍微便宜些，所以才买得起。

    “重新融入社会是每个混血种的必修课，住这里感受一下香港的风土人情，不是挺好的吗？”雷蒙德拉开了窗帘，可惜今天是阴天，穿着沙滩裤的他并不能祈祷阳光降临：“我就喜欢居住在拥挤的城市里，感受平凡的烟火气。”

    “以前我有个关系不错的同学，他天赋很高，距离评上‘A’级几乎仅有一线之隔，但或许是‘血之哀’的原因，私底下他只愿意跟混血种相处，和许多儿时的朋友都断了联系。”雷蒙德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叼在嘴上。

    “大四实习那会儿我们都进入了执行部，没过多久，我收到了诺玛的短信，让我回学校参加他的葬礼。”

    “躺在水晶棺里的他脸色惨白，就这还是化妆后的结果了，同事告诉我，那家伙只身前往了一场混血种之间的非法交易，出示了学校的证件希望予以制止，结果是他被那帮混血种放干了血液，等学院的人找到他时，几乎已经是一具干尸了。”雷蒙德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银色的Zippo打火机，点燃香烟深吸一口。

    “他跟那些混血种们走的太近了，觉得大家都是同类，大家都跟他一样孤独，可人家放干他血的时候，可没想过这些。”雷蒙德叼着烟，背靠着窗边的护栏：“这是执行部专员为你们上的第一课，那就是不要相信任何非官方的混血种，要把所有流着龙血的生物视作自己的假想敌，你们可以结交朋友，但那是在能保障自己安全的前提下，明白了吗？”

    “专员，你的女朋友也是混血种？”路明非看着墙壁上挂着的相框，那是雷蒙德和一个华裔女孩的多张合影，两人都笑得很灿烂。

    “不，她是普通人，我们在一起一年半了，大概过两年会结婚吧。”雷蒙德脸色由阴转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好了两位师弟，刚刚只是开胃小菜，吃完美味的公仔面后，让我们翻开课本，正式进入今天的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