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结义金刚四
李银河从复社回到蛤蟆石军营，黄玉和高洁在办公室内边喝奶茶边轻声交谈，见李银河进屋，黄玉起身递给李银河两本册子道；“大哥，粗略的数据已经清查完了，我抄了两份，你看看。” 李银河点点头，将一份递给黄玉道；“你拿一份备用，务必保密，我留下一份。” 册子上记录着百户所在冯家和紫荆关参将大院的缴获，李银河粗粗翻了翻，面上云淡风轻，内心翻江倒海啊！收获巨大，怪不得都说来钱最快就是抢劫。 参将大院主要是物资，战马十匹，挽马二十，健骡四十，车五十架，金三百两，银一万七千两，铜钱折银三千两，铁甲十副。 最让李银河兴奋的是，参将武库里居然有五把鲁密铳，这种优质火铳被参将当成自己的藏品放在家里，这些火铳太珍贵了，大大增强了李银河现在的火器实力，米麦八百石，杂粮一千七百石。 至于其他生活物资足足可以开几个杂货店，旗军们运力充足，门框窗框运回一百多个，李银河边看边咂摸嘴，活猪二十头，活羊五十只，活鸡三十笼，活鸭十笼，可以啊！屯军搬家越来越专业，如果时间不限，估计参将大院的砖墙瓦片都得拉走，很好，得奖励。 “黄玉，你安排下，参与行动和运输的人员，每人一两银钱，还有一两银的本色。” 黄玉边答应边记在本上，自己刚看到缴获数据也是头发晕。 冯家的收获堪称巨大，金银铜钱折银六万两，八千石的米麦粗粮，布匹等生活物资堆满了八个库房，最大的收获是土地，冯家大院向北三十里直达花果山的山林，向东二十里直达拒马河的河滩，草甸，沼泽洼地，向南直达定兴县三岔河附近的平原耕地，现在全部被百户所接受。 一个豪强倒下，一群饿狼会扑上去撕咬，冯家强取豪夺几十年，家产丰厚，冯家的财产却没人关注，冯家二爷带着骄兵悍将在宣府虎视眈眈，对冯家这块肥rou，易州的官员，缙绅，豪强们选择了无视，这是毁家不死不休的仇恨，谁谋了冯家财产，未来将面对冯家二爷的滔天怒火，就让那个愣头青李百户去折腾吧！ “大哥，冯家控制着涞水矿洞，那冯老狗攒了几万斤铜，铸成柱子戳在客厅里，一共八根，每根八千斤，乖乖，赈灾一毛不拔，也不知他脑袋怎么想的。” 黄玉舔舔嘴唇，对李银河道；“还有啊，我们发现两个老酒窖，据说，当年冯家就是窥视这酒窖，把上一个豪强弄得家破人亡，这冯老狗丧尽天良，在库房的当铺账本里记载着诸多腌臜事，看上人家财物，就把人整破家，糟蹋的女子也是无数啊，唉，他不怕遭雷劈吗？” 李银河摸摸自己的脑袋道；“报应只会延迟，总会到来，这不，他强取豪夺几十年，最终人死财散，德不配位必有灾祸，我们取之于豪强，用之于百姓，这样才不会步冯家后尘。 晚上我们开个会，有了基础，我们要明确下一步方向。”李银河说完转头对高洁道；“老高，城南那些买卖交割清啦？” “年前的钱货都交割清了，咱家收了四百两那个中介费，年前要回京城一趟。” “瞧我这记性。”李银河敲着脑门自责道；“老高，你等等啊！” 高洁是涞水矿监，去年从冯家拿了五百银给内库，今年冯家被自己灭了，高洁回内府，只能拿中介费交矿税了。 李银河赶紧叫来旗丁，让旗丁找欧阳询取些银钱。 “老高，实话说，百户所控制了涞水矿区，理应缴纳内府矿税，你先坐下，给你拿些钱物。”李银河推给高洁一杯奶茶道；“老高，你最近变了，敢拿大刀在兵宪衙门咆哮了。” 高洁端起茶杯道；“唉，咱家那天其实吓尿了，拄着刀才能站稳。 咱家前时从城南跑买卖，触动很大啊！皇庄也好，南海子的海户也罢，穷啊，一家只有一身厚衣，那大姑娘就抱着干草缩在家里，咱家在宫中好歹有厚衣，能混个半饱。” 看李银河眼神怪异，高洁怒道；“干嘛这样看咱家，咱家是阉人，看见光身女子又能怎样。” 李银河给了高洁一个大拇指道；“老高，我道歉，你继续说。” “这还是京城天子脚下，听说外地百姓更苦，陕西易子而食，这内阁高官怎么就没有办法呢” 明朝末年，文官之首是内阁大学士，非科举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两耳不闻窗外事，十指不沾阳春水，读四书五经的读书人如何解决天下纷杂的实事。 李银河和高洁对视苦笑。 “李百户，咱家最佩服的人是你，你不歧视刑余之人，为人仗义豪爽，做事不拘一格，最难得是心怀慈悲，咱家最快乐的就是和你共事的这段时间。”高洁惆怅道；“新皇收缩召回在外办事的太监，不知咱家回去，还能不能再派过来？” “老高，如果你能给内府赚大钱，能不能回来？” “那是自然能回来，李百户你不知道，内府穷啊！ 陛下不仅缩减数万宦官宫女的份例，连自己的开销也是极力压缩，连皇后娘娘都购置了织机，组织宫女纺纱织布补贴内府呢！” “老高啊！你回去活动活动，别当矿监了，当易州场监吧！” “场监？” “市场税监。” “市场，做买卖吗？李百户，内府四司八局二十四衙门，各有差事，这采买之事有专门的衙门负责。” “他们赚钱吗？” “没怎么赚，只是管事太监们富得流油。” “老高，你看。”李银河展开易州地图道；“这是我百户三岔河老营，此处在易州涞水之南，是中易水北易水拒马河三条河流交汇之处，这的土地基本属于冯家等几处豪强所有，冯家白家的土地将转给百户所，我打算除了分出去一部分招人耕种外，在三岔河建一处批发市场。 这个地方好啊，四通八达，东接京师天津，南连真保，向西向北辐射宣大山西，如果建一座买卖批发市场，即可以繁荣附近州县经济，也可以改善州府财政困难，还可以增加附近百姓收入，百姓打工挣钱，百倍好过在家抱着干草苦挨吧！” “李百户，你说的不错，可地是你的，建设雇人巨大开销是你出钱，咱家跑来收钱，不合适啊！” “老高，你听我说，找你进来就是让你担事的。市场建好了，咱们收税费，国朝商税三十税一，合着百分之三多，咱们少收点，收百分之二，州城收一，你代表内府收一，我百户收费，毕竟百户出地出钱，我收百分之八的费。” “会不会太高了，我听说除了八大钞关，沿海极少城市，官府原则是不收商税的，新皇登基，据说根据官员建议还要免去茶税等，咱们收这么高是不是与民争利啊？” “老高，你也算在地方历练了一段时间，那些傻逼的话能信吗？ 这行商一趟，利润最少百分之二百以上，咱收的高吗？你刚才说我有情怀，银河有些特殊经历，开悟了，经过和土匪生死战斗，银河已经厌烦了敷衍，我要积极筹划做事情了。 我喜欢和你做事，因为你也有一股子精神，大多数人经历苦难，富裕风光之后变得悭吝，甚至有佞气，报复社会，你不同，你发达了会帮助别人，这就是良知。 收了钱，我们改善百姓的生活，你去充实内库，陛下有了钱，能赈灾能发饷，功德无量的事。 市场建起来，万一勋贵高官缙绅捣乱，我这小小百户扛不住啊！你代表内府代表皇帝，自然要帮着铲事，至于有土匪地痞流氓捣乱，由旗军解决，咱们互惠互利，造福百姓。” 高洁一拍大腿，站起身道；“咱家明白了，回去一定运作此事，咱家是个无家无后的残废，做事一心为了陛下，对捣乱的高官咱家就六亲不认，他们又能怎样！” 李银河接过旗军送来的包裹，递给高洁道；“理不错，老高，你没那么惨，你是银河的朋友，对易州灾民有活命之恩，易州欢迎你。 市场之事不着急，我已经控制了金坡巡检司，咱们在金坡试着收税费，积攒经验。” 高洁接过包裹，打开看了看道；“太贵重了！” 包裹中有皮甲一副，戚刀一把，北珠二十颗，黄金百两，香皂三块。 李银河道；“回内府办事，要敢花钱，要结交各管事太监，以后银河有大用，你放心，我做事肯定有利于百姓，有机会给皇后娘娘送点礼，皇后娘娘织的布匹咱百户所全部收购，老高，你想走谁的门路？” “新皇登基后，各衙门人事变动很大，咱家就认识司礼监的张彝现，他可以去找掌印或秉笔太监，办事靠谱，就是有点贪财。” “明白，我安排两个人手跟你进京，以后我在京师要设据点，他们去看看宅院商铺，会带着一些金银绸缎货物，你随时可调用，办事第一，不要怕花钱。” 黄玉走不开，李银河安排历铁帅和另一名机灵的旗军随高洁入京。 旗军进来禀报，乔四求见。 乔四和金刚四进了屋，在李银河面前跪下，李银河将金刚四扶起道；“四哥，你的三位义兄带土匪进攻我百户所，被全部斩杀，以后你怎么做？” 金刚四一脸憔悴；“说实话，我很迷茫，都是结义兄弟，按说要向李百户报仇的。 但是金刚内心极佩服李百户，李百户行事光明磊落，为的是苍生，救的是灾民，所以我劝说不了义兄们，让乔四来报信。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众位义兄也是为了粮食，为了寨中兄弟和老弱妇孺，我这些日子极为苦闷啊！” “四哥，我有话说，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落草为寇，自然要讲义气，但是义有大小，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是大义，为了所谓江湖义气，兄弟义气就杀害灾民，强抢粮食，这种义小义都算不上，乃是不仁不义，。 四哥，落草为寇乃是权宜之计，寨子的未来还是要深思熟虑啊！” “李百户，落草为寇给祖宗蒙羞，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走土匪之路啊！这世道，让我们如何得活。 我是心灰意冷了，这寨子以后交给乔四，乔四年轻脑子活泛，百户大人宅心仁厚，拿我这颗脑袋消消寨子冒犯之罪，给寨子指条活路吧!” 乔四急道；“四哥，不可！” 李银河道；“金刚兄长豪爽忠烈，小弟也非常佩服，如果不嫌小弟愚鲁，可否愿意跟小弟结为异性兄弟？” 李银河想整合土匪，需要金刚四合作，金刚四资历老，为人讲义气，虽然不埋怨李银河杀死几位义兄，但心中终是存有疙瘩，李银河和金刚四义结金兰，金刚四失去义兄得到义弟，两两相抵，帮义弟做事，总会心平气和吧。 金刚四诧异道；“我是匪，李百户是官，这如何结义？” 李银河笑道；“现在的官如果不鱼rou百姓，哪有那么多匪，大哥虽是匪，只要为百姓做事，以后难免会成为官，这种身份小弟一点都不介意，小弟敬重的是大哥的性情和人品，那就说定了，晚上咱们举行结义仪式，小弟和大哥把酒畅谈。 以后咱们是一家人，帮寨子就是帮自家不是！” 金刚四眼睛一亮；“好，再推辞太过矫情，我就认了你这个兄弟。” 突然，金刚四拍拍脑袋道；“还有正事没说呢，李百户，不，兄弟，其他寨子的留守掌柜们也跟着来了，有十几个，在军营外呢。” 李银河眼睛一瞪；“本官还没找他们算账，到先找我啦！还想较较劲吗” 金刚四赶忙道；“兄弟误会了，他们是来和解的，兄弟把各寨大掌柜和精锐杀的杀，抓的抓，现在大家自保都难，哪敢跟兄弟比拼啊！ 再说了，寨子里粮食支撑不了多久，没有了实力抢不到粮食，过不了几个月，各寨就要饿死人了。 听说兄弟年后要报复，留守的土匪都怕了，看看能不能和你和解。” 李银河想了想道；“此事由小弟处置，毕竟他们攻打我百户所在先，而且死了那么多旗军灾民，没有说法，这个结解不开。” “自然要以兄弟为主。” 军营外，各寨留守掌柜和管事冷地直跺脚，不来不行啊，这李百户凶名远扬，年后要报复，如何抵御啊！看看人家的装备，木楼上警卫拿的是长火铳，营门旁麻包壁垒里是小炮，一定要和解。 军营中突然响起钟声，刘虎小旗护卫着李银河踩着钟声走向营门，金刚四和乔四陪在一旁。 营门打开，刘虎招呼众人进来，李银河没打招呼，带着众人直奔军营内小教场，众土匪不敢吭声，只好跟到教场。 钟声沿着谷道传出数里，很快，有钟声和号声应和，这是警备演习的命令。 最先赶到教场的是石百三率领的旗军主力，石百三回了军士川老家，立即给死伤民壮发放抚恤，民壮虽然死伤惨重，但给的抚恤丰厚，武夫，自古拿钱卖命，人家將主不克扣，给的抚恤丰厚就是仁义。 整个军士川轰动了，财物一车车进了死伤民壮家，受伤民壮由將主负责治疗，痊愈了百户所给差事，龙村社民壮踊跃要求加入李银河百户所，石百三招收了六十新老民壮，刚来军营，这些凶悍的民壮腰系麻绳，衣衫褴褛，拿着各种武器，让守门旗军以为土匪袭营，好一阵紧张。 李银河把这些民壮和战后幸存的留守旗军编成七个旗，暂由石百三指挥训练，七旗军士穿着统一服装，手执制式武器，踏着鼓点站在李银河面前，良满仓和高树根已经升为小旗，各带一旗三眼铳盾手护卫两翼，多是老兵，杀气腾腾。 土匪们立刻慌了，纷纷交头接耳，这是怎么说呢，不是说百户所旗军惨胜吗，怎么还有如此强的实力，这几十旗军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各寨根本无法抵御眼前的旗军。 刘虎高喝；“教场之内，营cao之时，喧哗者斩！” 土匪们立刻安静了，噤若寒蝉。 接着赶到教场的是辎重小旗，留守人员不多，但训练时间长，队列最是整齐。 最后是乘坐马车赶到的复社青壮大队，六百多青壮如洪水般涌入教场，有青壮搭起木台，架起八面大鼓，李银河走上木台，在震天动地的战鼓声中，青壮密密排成六个方阵，把教场挤得满满当当，战意昂扬。 李银河看着台下军旗招展，也是豪情万丈，这将是自己最嫡系的武力。 李银河冲刘虎点点头，刘虎挥舞百户大旗，各方阵开始应旗。 应旗完毕，鼓声暂停，石百三带领第一方阵大呼“虎虎虎”各方阵依次应和，现场山呼海啸，地动山摇。 很好，士气高昂！李银河郑重地向各方阵敬礼，各方阵军士用新军礼遥相回礼。 方阵解散，李银河下了高台，土匪们都跪地相迎，教育半天不如秀秀肌rou，土匪们被震晕了，大当家们死得冤呀，以为这百户是肥猪，其实人家是披着猪皮的斑斓猛虎啊！ 回到会议室，坐在凳子上的土匪们摇摇晃晃，面如土色，本来大家联袂而来，想软硬兼施，起码让李银河承诺不报复，现在看来，自己就是案板上的rou啊！ 李银河敲敲桌子道；“今天是演习，诸位英雄也看到了，按江湖规矩实力为尊，我就是瓢把子，有异议的吗？” 江湖规矩就是谁拳头大谁是老大，土匪们努力让满脸横rou的面孔挤出谄媚的笑容，只是笑得比哭都难看，纷纷道；“李百户仁义无双，自然是易州涞水绿林总瓢把子，大家伙以李百户马首是瞻！” “不行啊！”李银河淡淡道；“我毕竟是官，掺和绿林之事于理不合，好在，房山金刚四是我义兄，我建议，金刚义兄代我充当盟主如何？” 金刚四起身冲众人抱拳致意，虽然没有提前商量，但义弟说了话，自己得圆了场子。 “以后，各寨以房山金刚部为首，金刚大哥的话就是我的态度，金刚大哥的指令就是我的意志。” 李银河一字一句说道；“前时，各寨进攻百户所，结局大家伙也知道，各寨被杀的，人死债消，被抓的，得在我百户所进行劳动改造，放心，他们吃喝不愁。 此后，我们就是朋友，各寨的生存我责无旁贷要管，金刚大哥会告诉大伙救助方法，同时会通知各寨以后的规矩，丑话说在前头，不愿接受规矩的尽早离开，如果阳奉阴违，别怪我心狠手辣！” 土匪们羡慕地看着金刚四，背靠百户所，未来绝对是北直隶绿林老大，金刚四对各寨虚实了如指掌，想抗衡实在力有不逮，何去何从，得赶紧回去合计合计。 想控制土匪，最好当匪首，李银河身份不允许，只能通过金刚四间接掌控，土匪暂时消灭不了，只要边军缺饷，朝廷无力赈灾，以后依旧会有土匪源源不断冒出来，李银河只能不断兼并土匪，慢慢用自己人改造土匪。 古代推崇忠义，官员希望百姓忠于朝廷，百姓希望有侠士铲尽天下不平事，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所以，侠义思想贯穿中国历史。 易州荆轲一诺千金，重义轻身，抵御暴秦成为千古侠客标杆，涿州桃园三结义更是成为异性兄弟维系关系的榜样，没有法律约束，却有强大的道德约束，古人结义是可以托家的，李银河父亲的义弟谢宁竭力照顾李银河就是此例。 来时如丧考妣的金刚四，自从和李银河斩鸡头，烧了黄纸，结拜为兄弟后，明显容光焕发，把义弟收编土匪的事当成自己的事，给李银河积极献策。 今日土匪们并不畏惧几百屯军，只是畏惧李银河增强兵力的能力，再加上金刚四熟识土匪虚实，各寨土匪只能投降。 金刚四建议，李银河恩威并重，建立规矩，坚决铲除不听话的匪首，同时让大多数土匪有饭吃，改善大家的生活，双管齐下，迅速掌控土匪各寨。 金刚四也暗暗惊讶义弟的野心，李银河跟金刚四交底，整编控制周边土匪后还要向四面延伸，百户所旗军在明面铲除土匪，金刚四在暗中配合搜集情报，接收土匪，未来这得多大的势力啊！金刚四也不害怕，未来兄弟势力强大，最少也能自保，至于义弟要做什么，舍命相助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