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 王朴贤弟，万万不可逃了
“咦！王朴贤弟回来了。”李银河在柳屯东市场迎上带队回归的王朴，看王朴闷闷不乐道；“怎么？大汗欺负你了？太过分了，送货上门，还叽叽歪歪，王朴贤弟，本官扣他一年奖金。 一个不读书的大汗有什么理由轻视文武全才的榆林sao人呢？不给贤弟面子就是不给银河面子，本官虽然宽宏大量，但这件事很严重，不能轻易了解的，必须有说法。 大汗怎么说？” “大汗让我滚蛋！”王朴抬头忧郁地看着天空道；“摆腰和额白巴尔思献歌，得了奖励，在下也唱了一嗓子，被大汗彪了一飞刀。” “太过分了，蒙古人不是热情好客吗，身为大汗，不说发扬好传统，给你烤只羊啊什么的，还彪飞刀。 两翼大总管呢？收了税赋，拿了礼品，也不说拉拉偏架，都在友谊商行打工，当本经理是摆设吗！” “左翼大总管塔什海大人说了，你就是个屁！你不好好打仗，心思用在商贸歪道上，让他砍砍你的心思都没有了，你深深伤害了一个纯粹的勇士。 此次税赋不算数，白给了。” 李银河咂摸咂摸嘴，怒道；“明抢是吧，敢藐视本官，本官得惩罚啊，今年的奖金都没有了！” 王朴掏出一把短刀道；“这就是大汗扔的刀，小弟在思考一个问题。” 短刀镶金嵌玉，极其华丽，一看就价值不菲。 “不错啊！本官误会大汗了，这刀价值不菲，而且是大汗佩刀，够你给子孙吹几辈子了，本官也想被彪一刀啊！ 王朴贤弟，你也思考人生哲学了，从哪里来？死到哪里去啊？说说！” “蒙古人送刀有不同含义的，此刀含义是忠，大汗看出王朴的本质是忠贞，令王朴很是惊讶啊！” 王朴看着李银河道；“在下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杀良冒功，临阵脱逃的伪军将，看来，王朴对自己的感官判断是错误的。” “好吧，其实你的自我评价很中肯的，无所谓，既然大汗说你忠，以后要努力，忠于民族，忠于朝廷，忠于朋友，打仗的时候一定要冲在本官前面，撤在本官身后。 不谈哲学了，现在说说此行收获如何。” 王朴拿出一张羊皮纸道；“大福晋对我们商队非常满意，鉴于尊贵的大明皇室允许商行使用飞凤标识，大福晋允许商行使用察部苍狼标识。 另外，大福晋派了两名管事协助商行接洽同察部的商贸往来，一名白兔，一名奶兔，就在队伍里呢！” “很好，我们赶紧琢磨搞事情啊！有了这两位大白奶兔贵族管事，乃颜那个小贵族可以滚蛋了！” 乃颜控马跟上李银河道；“李大人，乃颜知道你不是好鸟，能不能等乃颜走了再说那些话啊，很伤人的。” “乃颜啊，不要误会。”李银河真诚道；“本官是重情重义的人，不是有了新人就一脚踹飞老朋友的人。 本官决定，乃颜还是文化商行总经理助理，大白兔们归乃颜管理，要搞事情了，乃颜还要努力。” 安抚了乃颜，李银河对王朴道；“王嘉胤那来人了，采购了一批物资。 王朴，榆林军士勇天下，怎么边墙如同筛子，人家进进出出畅通无阻啊？” 王朴苦笑道；“榆林边军勇猛不假，但是三年没有足饷，大家都混成乞丐了，营军很简单，卖命吃粮，吃不饱饭，如何杀敌。 王嘉胤也是出身边军，和延绥军士沆瀣一气，沿边军堡倒腾点军械，做点私活，谁敢管啊，别的边镇兵备大人说一不二，延绥的兵宪们门都不敢出，你不发饷，一不小心被**们杀良冒功。 清水营被击溃，神木参将战死，这里面有猫腻啊，要是以往情形，小弟可不敢去坐镇清水营堡，现在不怕了，在下跟着李大人，已经是大掌柜了，能赚钱了，小弟拿钱砸，吃老子喝老子的，哪个敢不服。” “王朴兄弟，怎么搞得延绥镇跟你家似的，想去哪就去哪？” “银河兄，你内地来的，边镇情形有所不同，朝廷对边镇政策是本地选将，就近迁转。 我爹是左都督，我和我哥是恩荫的武官，家族中选拔一些武官，家丁里再提拔些武官，我族兄是推官，准备活动当一任御史，小弟在延绥是不是横着走。 当然，小弟家族也不是一手遮天，榆林还有尤家，张家等军将世家，大家再联姻，反正，延绥镇，小弟去哪都能碰上亲戚，真是烦恼啊！” 李银河想象一下，这就是藩镇雏形啊！ “王朴，国朝文贵武贱，在边镇文官不太灵光啊！” “以前文官很牛，那些文官cao蛋得很，故意羞辱武将，就如戚继光那样的超品大帅，见了文官亦必戎服，左握刀，右属弓矢，帕首裤靴，趋入庭拜。 什么状态，就是文官的走狗，奴仆。文官稍不满意，或揍或弹劾，真是我等武将的黑暗日子。 现在不同了，在延绥，文官什么都不懂，运不来饷银，再敢叽叽歪歪，抽不死他们。” “你调到清水营后，莫要吃空饷喝兵血，跟着本官这样的货值大师学习，不要再做那些低素质勾当。 丢人钱。要做高大上的买卖，倒卖军械物资，你有没有路子？” “太有了！那是家族主营业务之一，想倒腾什么？” “火硝，木炭，硫磺，柳屯敞口收购。” 王朴琢磨一下道；“银河兄，柳屯想做火药吧？靠火器打仗不靠谱啊！ 木炭百斤三钱五分，柳柴碳百斤八钱五分，熟硫磺每斤四分，焰硝每斤二分五厘，在延绥镇，大家喜欢近身rou搏，这些东西没人愿收，都放在库房堆着。 四川每年有役夫运送硝石，银河兄真想收，小弟给你张罗，估计加上运费，是陪钱买卖。” 李银河神色郑重道；“王朴啊！现在天下不太平，咱们作为军将，肯定要打仗。 实话说，商行能在塞外立足，靠的是武力，是火器。 大汗不理我们，因为没必要和柳屯打仗，打仗为了统一部族，教训不服，抢劫财富，抢夺牧场。 土默川，宣大边墙外的牧场足够察部几万人放牧的，柳屯，清水河这些荒坡大汗看不上眼。 柳屯主动联络察部，提供物资，为大汗的军事行动提供了莫大帮助，姿态摆的很低。 关键是，大汗的骑兵想攻破柳屯防御，损失太大，大汗是军事战术专家，目前和柳屯保持和平是有利察部的，至于以后，很难说啊！ 打铁还需自身硬，王朴兄弟，你在清水营堡，那里是沟通山陕的边墙要地，你挣了钱，王嘉胤的人马你挡得住吗！ 本官其实是战士，主业是打仗的，你想想，陕北养的了王嘉胤流民大军吗？如果流民大军在陕北无法就食，他们会去哪？” 王朴面色难看道；“陕西连年遭灾，肯定养不起几万流民军，荒坡野地的，抢不到多少粮食，按照银河兄判断，流民军很可能向东进入山西，或向西进入甘肃镇。 不妙啊，小弟的营堡就在黄河边上，按照小弟的实力，过来万把流民军，挡不住啊！ 银河兄，王嘉胤肯和你公平交易，肯定对攻打柳屯信心不足，你怎么搞得防御，教教小弟。” “别急，别怕。”李银河安慰王朴道；“金黄浦，银麻镇，山陕贸易要地都在你的辖区，发展商贸赚钱是一定的。 有了钱，就要敢砸钱壮大军力。延绥镇军士为什么喜欢rou搏，穷呗，饭都吃不上，用得起火药吗，保养得了火器吗。 本官一直强调，打仗就是打钱，王朴兄弟，你知道本官一个兵装备花多少，军饷多少，伤残补助安置费用多少，一个连队装备多少火器。 大汗试了一次，本官的数百人歼灭市赏的察部甲兵二百，牧民青壮数百。 商贸后盾是军力。” 王朴点点头道；“商贸有柳屯，小弟能挣钱，如何练兵，你帮帮我，银河兄你做主拿章程。 关系到身家性命，小弟绝不吝啬。” “我安排一个班的商军到你军营，负责训练军士，训练章程不可打折扣。 此次去察部，大汗的中央万户军装备，士气如何？” “大汗亲军士气高昂，盔甲还算完备，马匹状态不好！”王朴皱眉道；“小弟觉得大汗是穷兵黩武啊，沿途经过的领主部落，牧民没什么牲口，牧民牧民，没有马匹牛羊，察部这是衰败景象。” “本官明白了。”李银河点点头，驻马冲身后喊；“乃颜，赶紧滚过来！” 乃颜黑着脸，带着白兔奶兔追上李银河。两名新管事下马给李银河叩头。 李银河摆摆手道；“乃颜，你带着两位管事去察部，听说牧民们无所事事，告诉领主们，让牧民到君子津领些牲畜，鸡鸭，秋后算账。 劳动创造财富，牧民无所事事，没有商品，本商行如何完成大汗的税赋。 土默川有不少海子，乃颜你计算下，每个领主得割多少芦苇牧草，养多少牛羊鸡鸭，对这群懒蛋要压任务。 在君子津，商行据点敞开收购土默川产出，如果不当回事，自己面对大总管的手刀。 白兔，奶兔，你们刚来商行，跟着乃颜学习规矩。 商行给每一位管事一份股份，商行得到大明陛下和蒙古大汗的认可，尊贵无比，管理商行的人员需要是人格独立，充满慈爱的贵族。 我们灵魂高贵，行商天下，播撒仁慈。 你们的家眷已经安置在柳屯，你们已经和以往告别，是站是跪，自己选择。 乃颜，给他们友谊商行的标识。” 一枚胸标，两枚臂标，左胸挂火凤，两臂挂白狼，标识长三寸，宽三寸。 白兔，奶兔是大汗的管事，对李银河的话懵懵懂懂，但是意思大概明白，两人以后是商行的人，是独立的，尊贵的，仁慈的贵族。 能携带如此尊贵标识的人怎么能轻易向别人磕头呢，两人起身，冲李银河深深鞠躬，精神抖擞跟着乃颜，杀回察部为商行做贡献去了。 “银河兄笼络人心的手段很新颖。”王朴看着离去的乃颜等人道；“对北虏，何必如此用心呢！” “本官是真诚的！缺人手啊。”李银河郑重道；“本朝太宗五次打击漠北蒙古，蒙古人没有消失也没有屈服，最终劳民伤财，大明放弃了边墙以外所有卫所。 历史证明，杀戮解决不了游牧民族的问题，为什么不尝试融合呢！ 在蒙古人中交朋友，用汉文化教化他们，用经济融合他们，顽冥不化的，用武力清除。 总之，蒙古人是华夏一份子，不要再轻易说北虏一词，要有兼容并蓄的强者风范。” 李银河，王朴聊着天，到达柳屯办公室。 范三乐正修理鸽车，见了李银河起身道；“师叔，市赏物资暂时交割完毕，三乐带回三万银，已经交给柳姨。” 李银河指着鸽车道；“关内商队送来的？” “师父委托商队送来的，师父给三乐制作了一身铁甲，师娘们送来很多腌菜，我爹也托人送来衣褥。” “想家了？要不你回山西一趟。” “不了，大汗在频频集结军队，三乐想收拾停当，去青城等候出发。” 李银河拍拍范三乐肩膀道；“本官会集结柳屯战士为勇士送别。需要什么物资，向柳经理申请。” 王朴坐在鸽车里咋咋称奇，鸽车有一个休息间，床板下全是减震软钢，除了五对信鸽，里面有数个暗格，装满了食盐，果脯，腌菜，五香粉，制式军粮等各种生活用品。 茅元仪虽然让范三乐滚一万里，等范三乐决心出行，还是赶紧送来一个移动小仓库。 “师叔，此次运输队是王点大人组织的，运输队由王点大人家乡的商队以及助马堡参将组织的运力，商品繁多，主要是三乐的家乡纨绔们，私下调集了各家在大同府的钱粮物资，听说各家的老头子们都气病了！ 有王点大人坐镇应州，各家家主不敢生事，这些败类们在应州玩得不亦乐乎。 老营谢宁大人和黄玉大人派肖强和草上飞赶到应州帮助安置灾民，收编恒山北麓土匪及家眷五百，现在和灾民安置在应州南部山庄。 据说，王点大人在兼并应州南部荒滩，灾民能煮盐烧碱，生产部分成衣靴帽，此次运输出关的皮靴，棉服，铁锅，陶瓷就是应州灾民工坊生产的。 有一万双皮靴被察部采购。 不过，大同府官员缙绅对王点大人颇有微词，认为王点大人与民争利。” 李银河点点头道；“王点大人无官一身轻，手里有商军，又是深谙官场游戏规则，世事通达的老贼，高举赈灾大旗，估计在应州做豪强做得不亦乐乎，很好，今年奖金要丰厚，折腾吧！ 王朴啊，你订购些棉衣，靴子吧，大汗和大总管们装备手下下了血本，你得学习啊！” 王朴摆弄着鸽车里的武装带道；“王朴穷啊，你那皮靴一双五两，要命价，有没有便宜的棉鞋啊？你规定的兵士装备太烧钱。 这武装带不错，可以携带军粮，武器，火药包，子弹，延绥营军也有武装带，用的是是草绳和麻布，这是什么？” “皮靴价格会下降的，现在关外物资交易是卖方市场，价格以后会下降的。 你拿的是急救包，里面是消毒用高度火酒，针线，棉布，药物。这是商军标配。 王朴，再苦不能苦军士，你让手下赤膊上阵，哪天军士就把你杀良冒功了。 你管辖的两个营堡必须按照商军装备采购军事物资，这是保命的依仗，万万不可节省。 跟着本官学习货殖之道，你那边墙外不是有山陕贸易市场吗，收取合理税费，物资流动起来，那就是一条金河。” “银河大哥，小弟这段时间跟着你，算是开眼了，延绥镇军将那就是土鳖啊。 吃空饷，喝兵血，不多的军饷砸在少数家丁身上，实话说，小弟走在军营中，感觉手下营军充满怨恨，只好再克扣一些，维持好家丁武力。 每次出征，提心吊胆，生怕内讧。 现在想想，实在没意思。 看看你这军粮。” 王朴掏出一块军粮边打量边赞叹；“混合面，加蔬菜干果，还配茶叶药材，rou干，乳酪。 乖乖，小弟手下要是有这样的装备，指定士气高昂嗷嗷出战。” “叔，别弄乱了。”范三乐把军粮放回暗格，在车厢内拿出一把火枪递给王朴道；“王大人，看看易州给三乐准备的火铳。” “好东西啊！”王朴摩挲着火铳道；“跟延绥镇的鸟铳不一样？” “王朴，你能不能给柳屯运送一批火炮，弗朗机，将军炮都可以，兵宪那有没有麻烦？” “神木堡，清水营堡刚刚遭受大败，神木堡参将战死，现在东路一团糟，小弟家族在两堡有人手，火药，火炮从仓库倒出来，报做战损，没有人在意。 这些火器在延绥镇是摆设，一炮出去，几石粮食打没了，谁用的起啊！” “王朴，你的思维逻辑是失败模式，你的情况跟以前的三乐相似，从小家境优渥，受过良好教育，性子跳脱，聪明，做事有家族支持，没有吃过苦。 所以做事缺乏毅力，反正有家人摆平麻烦，遇到困难就逃避。别人拼命才能得到的职位，你唾手而得。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磨难是成功者必须经历的。 本官一直厌恶一类人，这类人没有原则，没有勇气，没有格局。 没有原则就不分对错，缺乏责任感，为了利益可以出卖灵魂，本官佩服大汗和两翼大总管，他们为蒙古人战斗不息，是有理想的人。 没有勇气，还谈什么抵御外辱，只会把投降当智慧。 没有格局，就没有灵魂，更谈不上风骨了，成为八面玲珑的奴才。 王朴，你是军将，在清水营，你遇到流民军，还可以逃，可能你家族可以摆平，甚至你以后还能升官。 可是，你做了参将，副将，一镇总兵以后，碰上大汗，碰上后金，你还能逃到哪里？你的家族还能摆的平吗？ 德不配位必有灾祸，作为军人，你的本分是打仗，打仗就是烧钱，要有直面鲜血的勇气，要有破家的觉悟。 否则，还是回家做富家翁吧。 王朴贤弟，做好军人本分，就要敢花钱装备军士，敢于跟最强的敌人叫板。 我会用商军两个连队的装备跟你交易火炮，会给你派出一个班的军士帮你培训营军，会派火炮兵帮你加强火力。 清水营堡和黄浦川堡就是你直面敌人的堡垒，贤弟，万万不可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