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五 灵丘是福地
李银河一行穿过广昌西部山道,到达灵丘东部遗钗岭,一路上春光灿烂,林木茂密,鸟语花香。 “山路太崎岖,严重影响出行啊!”李银河对灵丘县令周详道;“灵丘林草覆盖面积大,耕地少,靠以往埋头种粮无法改善生活,一定要从种养殖全方位着手,改善乡民生活质量。 发展农副产品,依靠商贸,而行商效率依靠物流,道路是保持物流快捷的关键。 如此崎岖的道路,使运输成本奇高,咱灵丘农副产品运不出去啊!运出去,也没有价格优势,会严重影响销量。 灵丘历来产粮匮乏,治理困难,能提高乡民生活质量,才体现周大人的施政水平,有了政绩,进入科道系统,才能更好地施展大人才华。” 周详点头道;“本官在农院查看了灵丘的情况,商军搜集的情报很细致,灵丘人少地贫,但是也有优势。 灵丘在附近州县中林草覆盖最广,发展牛羊养殖,前景广阔。 灵丘沟通四方,西接山西雁门,西北沟通大同镇,北通广灵,东与蔚州,广昌接壤,南连真保镇,是发展商贸的福地。 李大人一语中的,交通是灵丘发展的关键。 好在,李大人,农院,商行鼎力相助,本官有信心在灵丘作出成绩。” 李银河同农院对灵丘最大的支持是派遣农院学子到灵丘,此次随同周详上任的有二十名农院学子,灵丘是农院进行政务实践地之一。由定兴江村杜越带领的农院学子们将辅助周详打理灵丘政务。 杜越跟孙奇逢,鹿善继,茅元仪亦师亦友,好击剑,为人侠气,指着遗钗岭道;“前边是高进学友。” 高进带领大东河乡社里甲长们迎候周详,李银河一行。 李银河拍拍高进肩膀道;“保定府已经推荐你入京师国子监,辛苦了!” 高进微笑道;“多谢李大人和农院推荐,赈灾过程,高进失去两位学友,认为与其进国子监虚度光阴,不如在农院砥砺学问,在乡社锻炼事务啊!” “去报道就好,人生就是历练,朝廷也好,乡野也罢,莫要忘记初心,莫要忘记逝去的同袍。” 易州文化街,行人如织,大多身着儒衫,是南方前来观看文化商行舞台剧的文化人或是准备就读农院的学子。 顾绛有一个心愿,游历天下,游戏人生,到一处地方,置办一处产业,娶一房美妾,生一个孩子,便悄然而去,跟往日告别,再次游历天下,重新开展一段情缘。 顾绛的寻芳之旅在易州这个小地方遭遇挫折,去撩拨杂货铺的姑娘,被人泼了墨汁,去歌剧院找寻出身皇家的舞女,被舞女暴揍一顿。 “还是不是大明美好的封建社会了!竟然敢对士子下狠手,有辱斯文。”顾绛捂着腮帮子,看看织品店的汀兰,喃喃道;“汀兰是江南才女,定然不会粗鲁残暴。” 顾绛整整月白儒衫,进入织品店,对忙碌的汀兰道;“汀兰姑娘,你真是心灵手巧,做得衣衫剪裁合体,为了表达学生的感激之情,顾绛请姑娘去北山踏青游玩。 城外春光明媚,泰宁山鸟语花香,听说北山奶奶庙求签最是灵验,正好游历一番。” 汀兰嫣然一笑道;“汀兰接了文化商行的订单,还要赶工,养家,实在没有时间。 顾学子,你还是约其他朋友吧。” “顾绛是个感情专一的痴人,不太合群,没有朋友了。 再说了,读千卷书不如走万里路,听说你要到农院进学,出外游历增长见识,农院说得好,劳逸结合啊! 听顾绛的话,准没错。 怎么有点臭味?” 侯金石将猪屎抹在顾绛屁股上,将纸揣入顾绛袖子中,伸手指戳戳顾绛的腮帮子,看着疼得龇牙咧嘴的顾绛,惊讶道;“顾怪学友啊!今日没有反穿内裤,反而擦着猪屎出门,果然,每次行事都是出人意外。” “什么猪屎?”顾绛摸摸身后,掏出一把屎,赶忙从袖中拿出纸巾,纸巾上的屎金黄泛红,顾绛脸色巨变;“我呕!” “不得不佩服顾怪学友的卫生习惯啊!”侯金石继续戳戳顾绛脸蛋道;“怎么不去帮损友归庄喂猪,不讲义气啊!” “那个,我呕!” 看着狼狈而逃的顾绛,汀兰掩唇微笑;“候学长,玩笑开大了吧?” “易州的银峰浪蝶越来越多了,不下狠手不行啊!”侯金石皱眉道;“以后你进了学院,道貌岸然的学友们更是防不胜防,汀兰,咱俩的事先定下来,侯金石不能老跟别人决斗啊! 汀兰,你怎么考虑的?” 汀兰俏脸微红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汀兰抛头露面打理小店,又去农院进学,恐怕你家长不满意呀!” “这到是个问题,我爹是个老顽固,还特别抠,多点一滴香油都那个,算啦,反正让你受委屈了。 侯金石也是响当当的汉子,我靠自己养活你,反正要娶你做大妇,我爹要是不满意,我就在易州养猪,去求孙奇逢先生和王点大人做媒,依照我爹的性格,不会给多少彩礼,委屈你了。 金石从小就是听话的老实人,这一次必须自己做主。” 汀兰道;“汀兰不在乎彩礼,汀兰觉得候学长是学子中最脚踏实地的青年俊杰,家境好,有学识,还能主动干脏活累活,吃得苦中苦,百事可做。 汀兰守着小店自食其力,还能进学增长知识,哪个大宅门能容忍汀兰这样的女子呢! 师兄,汀兰很怕大宅门的规矩,希望能靠自己双手创造幸福,文化商行的王微杨宛多才多艺,现在都不敢要孩子,前车之鉴,汀兰希望守着一个踏实的人,打造自己的小家,女子,也能自食其力,苦点累点,心情舒畅。 李银河学长说得好,女子也是半边天。” “李银河学长虽然风sao,但是品行还是不错的,人家凭本事追求秦令仪医生,虽然被揍了不少次,还是痴心不改,真是我等学友的楷模。 师兄是专情的人,都不理解浪荡子的行为,能照顾好一个女子就不错了,还弄什么三妻四妾,真是封建主义陋规。” “师兄啊!听说你和出塞的范三乐是介休闻名的纨绔,纨绔是什么啊?” “咳咳!纨绔是一种反人类的生物,往事不堪回首啊!”侯金石脸色郑重道;“谁没有年少轻狂时!阅尽浮华才知道什么是真。 有知识有想法的姑娘真是麻烦,学长一身喂猪的短衫,专情于汀兰一位女子,哪点像纨绔啊!sao人们嫉妒学长找到汀兰。 刚才那个臭人弄得屋里味道都不好了,我帮你打开门窗,散散味,点上一支香,然后一起去喝杯紫荆花羊奶果汁吧。” “师兄,为什么你老点羊奶啊?” “奶茶店有独特配方,据说是采用塞外柳灵雨大侠提供的秘方。 打奶千遍,喝了能让女子皮肤白皙,身体发育饱满什么的,师兄是木讷的老实人,都不知道什么意思,反正对你身体好。” 大东河畔,陆远,海知礼,良满乡等人迎候李银河,李银河检阅即将出关的商军,两个灵丘山匪改造连和商军组编成三个辎重连队,一个乙骑兵连队。 辎重连长由良满仓,高树根,林长庚担任,辎重连每人一马一骡,乙骑兵连由胡里改和呆狼担任正负连长。 陆远和海知礼带领三百骡马组成的商队随行。 陆远向李银河递交接收灵丘的商铺,宅院,土地,矿山清单,灵丘至广灵山道商栈及贮备物资清单。 李银河在众人陪同下检查了辎重兵武器装备,所以士兵换装了商军制式装备,增加了新式武装带,定装纸弹,装着棉线蚊帐的背包。 李银河回到军阵前,冲司号兵点点头,向出发商军敬礼,在嘹亮军号声中,陆远等人向李银河敬礼,踏上北去的山路。 李银河一行穿过大东河到达灵丘县城东门,灵丘县典史战战兢兢和周三,杨都司迎候新任灵丘县令周详,茂山卫,紫荆关路剿匪指挥李银河佥事。 原县令,县丞,主簿和一众缙绅被土匪射杀在城门阁楼,灵丘县只剩下最大的典史官员迎接周详,李银河。 周详看看李银河,李银河点点头,周详正正乌纱帽对典史道;“头前带路,去县衙。” 李银河,周三,杨都司簇拥着周详到达县衙,县衙前乌乌泱泱站着数百名衙役。 两位海运管事沈廷村,杜新文此次出行作为李银河顾问,轻声给李银河讲解县衙情况。 明朝的县按照所辖人口和缴纳田赋分为上中下三等,明朝的财政供养的官员极少,一个县也就知县,县丞,主簿,典史,寥寥几人,是出身科举的官员,其他还有不入流的教谕,巡检,管理政府仓库的仓大使,管理水利设施的闸官,管理驿站的驿丞,管理课税的税课司大使,管理河泊的河泊所官等,还有六房文书,三班衙役和杂役等。 明朝对于官吏编制规定的很细致,明太祖朱元璋出身贫寒,对公务员的官,事业编的吏给予的正规编制人数极低,灵丘田少,按照规定,官吏编制也就几十人,眼前乌乌泱泱数百衙役多是白役。 沈廷村苦笑道;“白役多是地方缙绅,豪强子弟,不拿或少拿薪水,图的是官府有人,终究要从百姓身上拿回投资。 还有一批白役是被强迫来衙门服役的,也就是干苦力的。 林林总总,各县都是人员超编,大县多是七八百人,小县也有二三百。” 李银河摇摇头,眼前应该有三百县衙工作人员,不用问,大部分是编外临时人员,平日肯定勾连乡里,鱼rou百姓,靠黑灰收入过活。 周详盯着人群,良久无语,此时周详再无温文尔雅文人风度,厉声道;“本官周详,来灵丘是要在仕途镀金上进的,是要做出一番政绩,改变灵丘现状,提高百姓生活水准的。 灵丘现状怎么样,民不聊生,强匪纵横,致使朝廷振动。 所以,以后灵丘政务按照大明律和官吏规章严格考核,灵丘现状证明,你们就是一群废柴,本应将你们该下狱的下狱,该滚蛋的裁撤。
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官念及你们生活不易,所以给你们一段改正错误的时间,这段时间服从本官师爷团队的指令,师爷的话就是本官的意志,谁有异议?” 衙役们鸦雀无声,谁敢有异议啊!县令大人身后跟着一支火铳军队,盔明甲亮,杀气腾腾。 不过,新县令大人带的师爷有点多啊!师爷是县令自己支付薪水,一般带个一两人足以,像新知县一下带二十位师爷团队的,实在少见,周详大人是位强势上官,衙役们依旧鸦雀无声。 “很好,你们都已经衷心同意本官安排。”周详面色稍荠道;“做好本官师爷团队交给的任务,莫要阴奉阳违,非常时期,本官可是要杀人的。” 周详对典史道;“官吏薪酬都发了吗?” 典史规规矩矩道;“回大人,马上到夏收,可能补发一些欠薪,咱们县还欠着好几年的田赋呢!” “那就从账房支取,要让马儿跑,就得让马吃饱,本官用人干活,一向宽厚。” 典史脸色更苦了,道;“账房没钱啊!大人,咱们还欠着朝廷的田赋未缴呢!哪有钱发薪。” 周详撇撇嘴,冲师爷团领队学子杜越点点头,杜越走近周详拱手,大声道;“县令大人,咱们带着五千银两,先救救急,帮帮灵丘衙役们?” 周详不耐烦地摆摆手道;“挣钱这样的小事,莫要麻烦本官,给他们发三个月全薪,赶紧带着他们干活! 本官还要和李大人探讨剿匪大事。” 衙役们精神一振,讲究啊!头一次见上任不收钱,给手下发钱的县令大人。 古代官员很少修衙,一则表示廉洁,二则待几年就调走,没有必要修。灵丘县衙略显颓旧,李银河同周详围着县衙边走边聊。 周详指指假装忙碌的衙役道;“国朝规章制定的比较完备,可是到了地方完全变样。 灵丘县连田赋都收不齐,却养着数百编外衙役,正事办不了,鱼rou百姓是必然的。” 李银河笑道;“商行强调执行力,按照涞水规矩,商行在县城帮助大人整顿秩序,本官带人整顿城外秩序。” 周详点头道;“周详也是苦读圣贤书,经历科举出身,刚刚办理政务时,踌躇满志,也是想做出一番成绩。 真正办理事务,才发现一窍不通,有心无力,地方上如同罩着一张网,任你是朝堂命官,也不能按照正常程序施政。 大明律令如同废纸,没人当回事,起作用的是另一套规矩。你得为上官谋福利,为缙绅圈地,屯粮提供便利,为豪强欺行霸市,强取豪夺撑腰,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不按照潜规矩行事,轻则罢官,重则入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国朝沉痼积久难改,未来何去何从?” “在其位谋其政,施政一方,造福一地。”李银河劝慰周详道;“就看周大人决心如何做了。” 周详郑重道;“知县品级不高,却是一地土皇帝,父母官。办差主要涉及赋役,造黄册,听诉讼,缉捕不法等事。 周某上任前也是沐浴皇恩,这些年随波逐流,浑浑噩噩,一事无成,人活一世,总要做点什么吧。 周某在灵丘,首先厘清鱼鳞册,重造黄册,抑制豪强,重新推行太祖太宗时养济院,惠民药局善政,修葺漏泽园。 再次平诉讼,国朝外忧内患,按照阴阳师傅说法,是枉顾民生,草菅人命引致的天罚,周某主政灵丘一地,定要平息百姓怨气。 最后就是修渠增产,鼓励工商。 灵丘产粮少,百姓赤贫,需要李大人和商行襄助。” 李银河拿出一本册子递给周详道;“一地发展需要制度,守法官吏,还需要启动建设的钱粮。 本官属下陆远等人,在清除豪强,不法缙绅时,搜剿了他们库房,商栈,除取走运往塞外的牲畜物资,给县衙留下粮食二万石,布七千匹,盐万石,油二千石,茶叶,糖若干。 易州商会将派团竞标灵丘矿场,测绘军报告,灵丘有十万亩水浇地,县城谷地整饬河道,能得到四十万亩开荒地,灵丘森林草场资源丰富,能利用的林草地过百万亩。 灵丘除粮食产出有限外,农副产出丰富,各类草药,干果由于运输成本高,没人采摘,白白烂在山野中。” 李银河招手让刘虎拿来地图道;“周大人,高家庄社有金银铅矿,石田社有铜。至于铁矿,煤矿遍布灵丘,商行会将矿税折成田赋回馈给灵丘。 商行决定在灵丘初步设立两个杂果干粮工坊,两个果酒酿造工坊,生丝工坊,牛羊养殖基地,陶瓷,琉璃基地。 灵丘历史悠久,自然资源丰富,交通四方,善加利用,是一个金盆。” 周详颤抖地攥拳,狠狠一挥道;“这么好的福地,百姓赤贫,是犯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