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哭不出来

    苏老头正式宣布承认顿斯地区独立。米欧联盟加大了对苏家的经济制裁。兰家戏村长调动精英部队进入顿斯地区。兰家村飘起了鹅毛大雪。

    一片飞雪飘到了大壮的脸上，梦里整个村庄漆黑一片到处是死人，他就在这漆黑中找啊找，也不知道要找什么，他又急又慌，他很很害怕失去什么，突然在黑暗中他摔倒了，有一颗冰冷的眼泪滴到了他脸上。大壮终于痛苦的醒来。

    他睁开眼，耳朵好像凑在海螺边上，还在嗡嗡的响，动了动手，他还活着。灰蒙蒙的天空飘起了雪花，太阳应该是躲在这寒冷飞雪的后面，他感觉身子已经快冻僵了。他努力的翻了翻身，感觉到身上有什么压着。

    他的意识终于清楚了，“大春，是大春”。他感觉到大春已经完全冻僵了，没有一丝暖意。他吃力的往外轻轻的移开身体，生怕会伤了大春。他感觉自己被千斤担子压着，他几乎不能呼吸。这短短的几秒犹如一世那么长。

    他终于能坐起来了，看着大春浑身是弹片留下的带血痕迹，他的心仿佛被无数的小老鼠偷偷的咬噬着，那种痛已经让他无法哭出声了。

    他把大春轻轻的推入了那个巨大的弹坑中埋了起来。他每捧一抔土，那大春的音容笑貌就会在他眼前闪过。杀狼行动，求婚表白，孤身破敌，一幕幕仿佛就在漫天的雪幕中上演。

    他是苏家的英雄，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帮他立了个石头，他相信战争结束后，他一定能找到这个地方的,如果他没死的话。在风雪中告别了大春，他踉跄的往前行走着，大壮的大腿处被一道弹片割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可这痛远远不如失去战友的的痛。

    痛苦，饥饿，寒冷就如三只秃鹫在轮番袭击着他。他赶走了一只，马上又有另一只扑了上来，继续撕裂着他的意志和灵魂。在看到一个农家小院时，他的眼睛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小院的老狗叫了起来，兰琪娜很奇怪这么大的风雪天难道会有人来？这个偏远的庄子已经没剩多少人了。要不是为了等那个去欧家赚钱的男人回来，她也想搬离这个庄子。她有点恨那个男人，在新婚之夜后就去了欧家村，一走几年就再也没有消息。难道他死了？还是有了其他女人？她一直在假想着各种原因，可是那男人就是不见回来，这个答案不解，她死也不甘心。琪娜打开那个那个漏风的木门，那漫天的飞雪迎面扑来，让她有点睁不开眼。隐隐约约她看到了风雪里躺着一个人。不会是他男人吧？她总希望有那么一天。

    走近了一看，是一个腿上受了伤的男人。那男人长得五官端正，不像个坏人，但是身上有枪，看着装束应该是他们兰家的军队。昨夜的巨大炮响让她有点惊慌失措，应该是打仗了。心底的善良最终还是让她决定把这男人先拖进屋里再说。要不然那人会冻死在这荒野的。

    此刻在欧家村，若水正坐着痴痴的望着着窗外飞雪，她觉得它们是长了翅膀的天使，如此的圣洁。她们这些欧家的贵族早就在战争没开始的时候已经撤到了欧家村，战争离她们很远，她此刻只有无尽的思念。

    这圣洁的天使般的雪花带着她的思绪好像穿越了时空，她又回到了那一夜。大壮脸上的每一个表情，说出的每一句话，甚至身体的每一根线条都在眼前浮现。他的手就如春风般撩拨了她所有的柔情，他的激情就如春雷般唤醒了她破土而出的爱欲，而他狂热的吻就如春天的太阳严融化了她所有的冰雪。

    现在的她住在记忆的小屋里，小屋里只有大壮一个人。她渴望着，憧憬着，下次的见面。可是他现在在哪里呢？过得怎么样呢？这该死的战争让一切的思念都成为一种煎熬。

    屋子里的温暖让冻僵的大壮渐渐的回过了神。他睁开眼正好看到琪娜端着一碗热汤走了过来。那是看着很普通的兰家乡村女人，长得像泥土一样朴实，像小河一样平静。她看到了大壮醒来了就说不要动，先喝口热汤。琪娜轻轻的吹了吹，喂了大壮几口热汤。

    随着那口热汤下肚，一股暖流在全身蔓延开来，生命力逐渐在大壮体内复苏。他也感觉到了大腿上那伤口的疼痛，不管怎么样，他算是活下来了。他这条命是大春救下的，他要好好活下去，为大春报仇。

    接下来几天，他在琪娜的照顾下，伤口已经慢慢愈合。他已经能下地了，只是还不能剧烈运动。他不知道外面的战况怎样了？他想着能赶紧回去。于是拄着跟棍子走出了院子，大雪已经停了，只见万物都笼罩在一片圣洁之中，红彤彤的太阳把金色的阳光洒在了这片圣洁之上，松鼠快乐在树枝上嬉戏，大壮感觉到了生命的喜悦。他看到了琪娜正在晒着一些菜干。她穿着大红的棉袄，健康挺拔的身姿，头巾里是一头火红的头发，那浅棕色眼睛平静而闪闪发亮，在白皑皑的背景前就如森林里的精灵一样自信而耀眼。琪娜也看见了他，

    “快回屋去，外面冷，你的腿还没好”

    “瑞雪兆丰年啊，今年一定是个丰收年”

    “是啊，这么厚的雪，开春的麦子一定长势很好。就是担心这仗还打了。一打仗，再好的年景也没用”

    大壮沉默了。是啊一开打，这片肥沃的田野将会成为一片焦土，所有的农人将为了躲避战火而流离失所。丰收根本谈不上，能保命就不错了。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

    远处传来了汽车碾过冰雪的声音，情况异常，这偏远的地方在这个时候谁会开着车子来呢？会不会是搜捕他的兰家军队。琪娜到现在也没问大壮是哪方面的兵。她才不管是什么兰家军还是苏家民兵，她只是朴素的觉得大壮是好人，不应该被抓走。所以她赶紧扶着大壮躲进了藏杂物的房间。

    不一会儿，一辆军用汽车在琪娜家门口停了下来。大壮透过墙缝看到了一个脖子上文着豹子头的欧家军人。怎么会是他，花豹？他怎么会来这里。大壮心里一惊，这可是只狡猾凶狠的豹子。

    很快车上又下来一个穿着貂皮大衣妖艳无比的女人，她一下子勾住了那军官的手。这时琪娜也认出了那个军官是那个三年不见的男人。只是他已经换了模样，再也不是那个精明的乡村汉子了。他那露出了獠牙的豹子文身，和一身军装让他看起来高高在上而且很是吓人。旁边那看起来很高贵华丽的女人更是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花豹走了过来，看着这破旧的房子也是思绪万千。当初他离开这破房子的时候就发誓再也不要回来，这种贫苦的日子他一天也不再想过。人生就是一场赌博，于是他去了欧家村谋生，欧家村成立雇佣军的时候，他赌了一把，最终凭着他的精明和狠劲在欧家雇佣军脱颖而出，成为了一名高级将领。这次回兰家村打仗，他又赌了一把。有个兰家大财主为了巴结他，就把他美丽的女儿嫁给了她，就是身边这位风情万种的女人。可以说这回来兰家村打仗他又赌对了，他从今以后可以享尽荣华富贵了。可这位一听说他在老家还有个老婆，吵着非要先休了家里土婆娘，才愿意结婚。没办法，他还是回来了，他甚至希望那女人死了或者改嫁了。这样也会让他比较心安理得的结婚。虽然他对那个女人谈不上什么爱情。

    “你回来了”琪娜终于还是先开了口。此刻她的千言万语都化成了简单的一句话。她想哭，想冲上去抱他，甚至咬他。

    “琪娜，这位是我夫人，我们还是分手吧。我们两个不合适。”花豹很平静的说到，他知道像琪娜这种乡村女人在这种阵势的高压下会自惭形秽。然后会乖乖分手的。

    “啊！”琪娜惊呆了，没想到想了三年，盼了三年，等到的却是一张休书。她有点不甘，有点崩溃，她快疯了。

    “这些钱，你留着过日子，或者找个男人过日子吧”花豹把一叠钱留下了，然后他挽着那个女人上了车。其实琪娜同不同意，他都无所谓，他这次回来，主要是那女人要求，然后他也顺便告诉下琪娜不要等他了。

    在兰家村这样的故事经常上演。好多去了欧家村挣了钱的男人或者女人，回村后就跟原配分手。他们觉得原来的配偶已经配不上他们了。分手是很自然的事，没有一点愧疚感。

    汽车的尾烟抛下了失魂落魄的琪娜。她感觉这个冬天特别冷，冷到了她想缩到地底下去。大壮也出来了，看着一言不发，像根木头般的站立在那里的琪娜。他有点担心，他很想帮她。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可是怎么帮？大壮只能说到“像这种畜牲会遭报应的。为他伤心不值”

    琪娜还是不语，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天，那耀眼的光像一把把利剑刺向她的心脏。

    “想哭就大声的哭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