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主动出击
立冬后,冬季的冰雨将路面浇得湿滑。 滴滴冰雨连绵不断,天地间似蒙上了层雾。 即便如此,小摊生意依然不错。 穿梭濮、济两州的客源是少了,但因为两家作坊的关系,生意没有太大影响。 邬启泰招工三十壮丁,二十位洗煤的妇人。 贾亥亲戚也有三十人。 还有杨仝,他的作坊虽没建好,部件都是让人拿回家加工,不过送部件来时,总有几个会在他这里用餐。 有钱了,谁不想吃点好的? 清汤寡水、杂粮窝头没法维持一天的消耗。 饿着肚子干活的人,开始还能扛几天,可有人到榆哥那尝了鲜后你还怎么扛? 你饿着肚子干活时,旁边几个吃得满嘴流油的家伙,一个劲的说榆哥那煎饼怎么香,鱼汤怎么鲜,今天还吃了包子咧,一口下去rou香扑鼻,那油水像爆竹似的冲得满嘴都是…… 又是舔嘴唇,又是吸口水,试问口袋里有余钱的人怎么扛? 我本能忍受黑暗,怎奈见了光明! 去吧! 不就是三五文钱嘛,我一天挣三五十文挥霍一次怎么了? 结果就一发不可收拾,不仅自己吃,还得打包几个rou包子回去给老婆孩子。 莠儿打开蒸笼,顿时被热气腾腾冲得小脸一红,她快速用竹钳夹了四个大rou包,放入客人铺好布的竹篮里,顺手帮客人把布盖起来,然后接过客人的竹筒,往里面倒满了姜汤,再撒上葱花,盖好盖子才递还给客人。 收下十二文后,莠儿就跑到小摊后面看榆哥包包子。 这包子看着容易,可她一上手就变得很奇怪! 榆哥捏的包子很匀称,一层层的像花瓣,特别漂亮,她的却是东一坨,西一坨,不是薄了就是厚了,反倒是荇菜捏得有榆哥三分功力,称不上好看,但也不难看,能拿去蒸卖了。 莠儿实在手痒,刚拿起小面团练习,结果又有食客来了。 这次不是作坊匠人,而是村里老熟人,王家姑娘。 “霁儿jiejie要几个?” “两个。” “好嘞。”莠儿利落给王家姑娘夹了两包子放在盘中,再拿碗打了碗姜葱汤,丢下一句:“汤免费的。”就跑回去练习做包子。 王家姑娘放下六文,却没到雨棚下的餐桌食用包子,而是不嫌烫的端着汤碗,拿个包子小口吃着,来到摊位后,看着三人做包子。 只一眼就瞧出三人手艺的强弱,榆哥那是无懈可击,荇菜马马虎虎,莠儿那做的是啥? “你这包皮怎捏得如此凌乱?” 莠儿脸一红,忙把丑不拉几的包子皮捏成面团,再重做。 莫杵榆则眉头大皱! 对人姑娘的天然评价,他也不好说啥,就仰首问:“王姑娘有事?” 王家姑娘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迄今为止,还是头一次来他这里用餐。 莫杵榆知道多半是钟表的关系! 这王家不简单,肯定能识别钟表的技术含量,就是不清楚她想偷师,还是讨教? 王家姑娘咬了口包子道:“没事。” 唉,这御姐音,莫杵榆真是服了。 吃着包子,声音还能像轻抚大提琴似的。 莫杵榆也不管她,自顾自低头做包子。 王家姑娘一直吃完两个包子,喝完汤才离开。 到了家,王铁匠问她干嘛去了。 “上榆哥那吃包子。” “你咋不给我带?”王铁匠没好气道。 王家姑娘没理他,自顾自往屋里走,低沉的声音从王铁匠背后传来:“榆哥手艺很好。” “我中午还没吃!”王铁匠怒道。 “我没说厨艺。” 王铁匠皱眉,随后道:“少跟他接触,这人不正常!” 王家姑娘坐到书桌里的椅子上,道:“如果爹想离开,趁早。” “唉!” 王铁匠长叹道:“混入灾民堆的日子,我扛得过去,你咋办?当年你小,没人觊觎,如今你大了也漂亮了,遇到那些色痞子,杀了前功尽弃,不杀你还白给不成?” 正指弹发条的王家姑娘闻言,皱眉看着老爹问:“我小时候不漂亮?” “你有病啊。”王铁匠白了她一眼,便出门去了。 闺女吃了肯定不会做,他也得上榆哥那小子摊上吃一顿。 四个包子干下肚,王铁匠回味无比,又rou疼无比的付了十二文钱。 他没急着走,而是又打了碗免费的葱姜汤,一口喝光,顿觉身体不似暖和,而是发热了,人也神清气爽起来,这才感觉有点值! “唉,败家闺女,买个钟的钱够老子在这一日三顿吃半年了!” 回到家,发现败家闺女正在锻造一根小铁片。 王铁匠脸色苍白问:“你不会把那圈呼啦锻了吧?” “没,我用边角料打的。” 王铁匠松了口气,然后道:“别费劲了,这玩意我试过,普通锻造没用。” 王家姑娘没搭理他,专心锻造。 但失败几次后,王家姑娘不得不放弃了。 也不能说完全失败,她还是能锻造出弹性的,就是工艺上很粗糙,没有莫家出品的标准,弹力也不好,莫家的发条不论转多紧,都能瞬间回弹,她的不行,回弹得有一个呼吸,用时钟算是三秒左右。 “得回炉一次。”王铁匠提醒道。 “没用,上次试过。” “用淬火油。”王铁匠道。 王家姑娘皱眉,问:“他们有淬火油?” “谁知道呢。”王铁匠冷笑。 王家姑娘摇头道:“我觉得还不够,他们的发条成型时就是精铁,绝非捶打出来的!” 王铁匠道:“应该用了首饰工艺。” “首饰工艺!”王家姑娘不由思索起来。 “别琢磨了,仿造这玩意不难,难的是他能想出来,且搭配如此多精密零件达到计时的妙用,这项技术还可以运用到很多器物上,那缝纫机便是如此。” “真不难吗?”王家姑娘斜了老爹一眼。 如果不难,为何快一个月了,都没有一个作坊能仿制出来。 他们这一行,一眼就能看出钟表利润很恐怖,现在至少有上百家作坊在仿制。 她不是贪图这钱财,纯粹是兴趣使然。 王家姑娘又开始新一轮尝试。 “别魔怔就行。”王铁匠提醒一句,也在准备给杨仝这厮铸造零件。 最近杨仝的需求量越来越大,他有些遭不住! 之前胯下的海口,莫非要打脸了? 被杨仝打脸,他死都不要! 可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听说杨仝这小子来年就要开作坊了,那时候他连做泥范的时间都不够,难道也找村民加工? 他这么搞下去,跟杨仝、贾亥之流有什么两样? 自己隐姓埋名,不就是…… 王铁匠突然皱眉,喃喃道:“你说,别人都开作坊了唯独最该开的我却不开,是不是更有问题?” “不会。”王家姑娘摇头道:“别人只会觉得你胸无大志。” “你可少来。” 王铁匠忧心忡忡道:“我真担心这样下去,河口是作坊遍地,我反倒成了最显眼的,可开作坊又是一堆麻烦事,何况还要跟榆哥小子打招呼,说不定他还不给,咦,若不给岂不正好,可万一给呢?” 说来道去,王铁匠心绪越发不宁。 “我开。”王家姑娘突然道。 “你……你开啥?”王铁匠没好气道:“别凑热闹,这男人家的事。” 王家姑娘反问:“朝廷有规定女人不能开作坊吗?” 王铁匠黑着脸道:“朝廷没规定,我还不能规定了,我就是不让。” 王家姑娘也不坚持。 …… 入夜,莫杵榆、三娃、大憨、莠儿还有荇菜,五个人挤在暖暖的炕上酣睡,幺妹和小许植都在大屋,跟莫广柱和许氏睡。 本来莫广柱要把三娃叫过去,他死活不愿,与荇菜刚好挤一个位子,旁边是莠儿,过去是莫杵榆,然后是大憨。 大内密探也怕冷啊! 突然,大憨坐了起来,几乎同时,三娃睁开眼睛。 “自己人,带我出去。”三娃道。 大憨这才放下戒备,抱起三娃悄声出了屋。 屋外,一个浑身过载黑斗篷里的人,放下斗篷帽,露出邪教徒那张脸,不过如今已是穿越者占据的皮囊。 来者正是离开了两月的卧底。 “什么情况?”三娃问。 卧底道:“祭尸教近来不会有大动作,不过梁山有。” “你上梁山了。”大憨皱眉问。 卧底点头:“我现在是寨里一个小头目,钟表利益太大,明里暗里都在打主意,不过有孙家坐镇,明的不敢,所以有人找上了梁山,他们会在大泽冰冻前奇袭河口村,将所有人掠上山,反抗者不会杀,能制服则制服,无法制服就用妻儿老小性命做要挟。” 河口村目前体量小,家家户户知根知底,所以外人很难混进来,但也因为体量小,出动两三千人,多准备两艘空船,把你一锅端了。
他们还不信,全村都给你带回山寨,这钟表能做不出来? 大憨脸色大变。 看似不会威胁性命,实则等上了山,年轻力壮的还能逼你立投名状,年老色衰干不动的,直接咔了,免得浪费粮食,留些小的继续逼迫工匠打黑工。 “怎么办?”大憨看向怀里的三娃。 “叫榆哥。”三娃不是没主意,只是事关整个大局,他不能任性。 大憨把三娃放在凳子上,回头就悄摸的把榆哥扛出来,再唤醒。 等莫杵榆得知情况后,不假思索道:“不能等他们来,再好的部署也会造成伤亡,孙家还会借机安排主家一脉的人过来接替大管事,有把握把他们的头领变成自己人吗?不行就行刺。” 看到榆哥如此果决,大憨惊叹:“是干大事的人!” 卧底看向三娃:“有兴趣跟我去一趟吗?” 三娃点头:“正缺工具人。” 莫杵榆道:“大憨一起吧,明天我告诉他们,叫你两去县里采购了,回来记得别忘货了。” 大憨倒是习惯了这种雷厉风行,当即应道:“榆哥放心,我当誓死保护前辈。” 前辈自然就是三娃,毕竟是神阙,大憨是怎么都叫不出三娃二字了。 卧底抱起三娃对大憨道:“黑船就在大泽中,我此番来打探河口虚实,你别跟太紧,等我上船后你再潜入进来,不过不能现身,到了山寨里反而没人在乎你这陌生面孔。” “没问题。” 子鼠营出来的都是潜行高手。 莫杵榆目送三人消失黑夜中,没有担忧的回屋睡觉了。 翌日,莠儿起来不见三娃和大憨,并没感到奇怪,可等做好早饭还不见人,这才询问莫杵榆。 “我让他们到县里买食材去了。” “为嘛不叫宝哥去?”莠儿奇怪问。 莫杵榆反问:“要不你把咱家rou汤包秘方告诉他。” “要不得!”莠儿连连摇头,继而压低声音问:“哥要做新的包子吗?” “不一定,可能炒菜。” “炒菜!” 莠儿一下来了精神! 迄今为止,榆哥就在杀猪饭时做了一顿,而她最喜欢的就是几样爆炒的小菜,还有红烧的,想想就流口水! “你想炒菜还早着呢,回头我让王铁匠打几口小炒锅,你先练练颠勺,回头再给你整个大锅练。” “好啊,我要先学火爆腰花!” 莫杵榆皱眉。 这么多好吃的不学,先学做腰子,这丫头,可怕! 为了圆谎,莫杵榆只能去一趟王铁匠家。 “几口?”王铁匠似乎听错了。 “五口小的,五口中的,五口大的,小的直径一尺二,中的两尺三,大的三尺四。” 王铁匠没好气道:“不再要五口四尺五的?” 莫杵榆摇头:“暂时不用。” “嘿,还接上了。”王铁匠调侃一下打到空处,颇觉不爽的又道:“没问题,这次打算花多少啊?” “发挥你最好的手艺,给我往最贵的规格造。” “嘿!” 王铁匠一拍脑门道:“既然你嫌钱多,那我可就使劲造了啊!” “铁锅,别给我掺乱七八糟的金属。” “我又不是你,一个馍馍还往里放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毒,让人老惦记!” 莫杵榆放下两吊钱道:“定金在这,不够回头我再送来。” 王铁匠挑眉道:“你都这样说了,那再拿两贯吧。” 莫杵榆点头,真回去又拿了两贯钱。 王铁匠都无语了。 “哎呀够够够,够了,憨娃,经不起损。” “先打一口,等我确定了再全打。” “放心,给你打口小的先,行了吧。” “嗯,打好了,回头我还要打五把火钳和很多火锅盆让你打,开业时请你吃涮羊rou。”莫杵榆说完这才离去。 “火锅盆,啥玩意啊?”王铁匠冷哼一声,拿着四贯钱进了屋,往桌子一搁,冷笑道:“你家榆哥哥豪横了啊!” 王家姑娘斜了老爹一眼,道:“既然你把聘礼收了,我什么时候过门?” 王铁匠登时脸一黑。 “你们一个个的嫌我命长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