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子赵一 六十一
花子赵一到了上海才知道,这里的治安和生存条件比武汉还要艰难。扒火车来到上海的花子赵一,一出火车站就被小偷偷走了人参。人生地不熟的他就连一个睡觉的地方也找不到,更加找不到吃饭的法子。花子赵一以为自己靠双手总可以养活自己,没想到上海的用工供大于求。不要说是他这种半大孩子了,就连许多成年人也找不到工作。有力气也不一定有用,需要有人担保,有需要有门路。花子赵一一没有熟人愿意作担保,二没有熟人引路,三没有抵押,当然找不到工作了。花子赵一只好做起了老本行,伸手讨饭过日子。不过在上海要饭也不容易,外来的人太多,光靠卖惨几乎要不到钱或者是吃的。 花子赵一虽然也曾经靠讨饭生活过,但是花子赵一的业务能力不高,再加上这里是最不容易要饭的上海,所以导致花子赵一整整三天三夜没有吃上一口饭。花子赵一真的没有力气了,靠在一个里弄围墙边,一副等死的样子。早知道上海这么难生活,花子赵一绝对不会来上海的。越到这种时候,这种人需要安慰,也会回忆起美好的过去。花子赵一想起了养父,想起了第一次遇上养父的场景,花子赵一真的好想念养父。 后来花子赵一回忆起当时的时候,总会说一句话:“世上总有好人。”马冬梅却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花子赵一一辈子和马冬梅顶嘴,但是在这个问题上,两个人的看法是一样的。马冬梅这么评价的时候,花子赵一难得没有和马冬梅唱对台戏。 上海人管里巷管叫里弄或者是弄堂,绝大多数的城市穷人都挤在这种弄堂里面生活。哪里弄堂多,那里就是穷人的集中点。花子赵一也知道里弄里面的人都是穷人,他们连自己都养不活,没有钱没有东西救济别人。可是在上海,花子赵一这种讨饭的人,进不了有钱人的地方,更加不能去租界。有钱人的地盘有保安,他们不准花子赵一这种人进去。租界更是不准没有证件的人进去,花子赵一几乎什么证件也没有,当然进不了租界了。花子赵一只好在里弄附近流浪,可是大家都躲着花子赵一这种要饭的人。 正当花子赵一快要咽气的时候,就在花子赵一以为自己要去见养父的时候,一碗馄炖汤救了花子赵一的性命。馄炖,北方人叫云吞,四川人叫抄手,薄薄的面皮包着rou泥,不但好吃而且价廉物美。不过混沌汤不是馄炖,不但见不到一只馄炖,而且几乎没有一点味道。不过对于一个快要饿死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碗救命的灵丹妙药。从此花子赵一多了一个不太好的毛病,吃混沌的时候,总会喝光所有的混沌汤。花子赵一的家人总说花子赵一是混沌汤杀手,只要花子赵一在,绝对不会看见一点点的混沌汤。 后来花子赵一才知道,用一碗混沌汤救自己性命的人,他叫杨阿四。他是弄堂里面摆摊的老板,其实他也是一个穷人。所谓的老板和老板娘是大家对他们夫妻的尊称,其实他们摊子只有他们夫妻两个人。他们靠卖早餐和荷包饭为生,每天辛辛苦苦,也赚一个辛苦钱而已。杨阿四的老婆大家叫她四嫂,她是一个十分厉害的女人,几乎不给丈夫杨阿四有任何碰钱的机会。所以杨阿四也是这个弄堂里面,最穷的一个人。一年四季捡不到钱不说,他在家里也没有说话的权利。 杨阿四早已经看见花子赵一了,可是四嫂不准丈夫救济花子赵一。四嫂担心花子赵一讹上自己,每天来他们这里白吃白喝,所以不准丈夫给花子赵一任何吃的东西。四嫂有事离开了,杨阿四马上偷偷倒了一碗混沌汤过来给花子赵一。杨阿四也知道一碗混沌汤不够,但是杨阿四舍不得给花子赵一其他东西,再说了四嫂很精明的。一碗混沌汤看不出来,缺了其他东西的话,四嫂一定会看得出来的。到时候四嫂闹起来的话,大家又要看他们两夫妻笑话了。 花子赵一几乎没有品味出混沌汤的味道,不过这么一碗混沌汤救了花子赵一的性命。花子赵一有了力气,起来给杨阿四鞠躬,然后把混沌汤吃干净后用水洗干净还给杨阿四。杨阿四连忙拿着空碗回去了,不敢和花子赵一多说一句话。花子赵一看见杨阿四这样子,也猜到了一些端倪。杨阿四一定是瞒着家人送汤来的,绝对不能让杨阿四这个恩人难做人。 回来的四嫂没有看出异样,所以没有和丈夫杨阿四吵架。不过一边偷看的花子赵一看出来了,杨阿四很怕这个老婆,几乎什么事情都由四嫂决定和拍板。花子赵一记住了这对夫妻,杨阿四是花子赵一到上海后遇上的第一个好人。花子赵一暗自发誓,将来自己一定要报答这个恩人杨阿四。 花子赵一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也是一个愿意学习的孩子。花子赵一在上海流浪了三天,慢慢地学会了一些上海话。虽然不会说,但是基本能够听懂上海话的意思,至少不会发生鸡同鸭讲的事情发生。花子赵一也根据自己的观察,发现了不少上海人的生活习惯和生存技巧。虽然这些生活习惯不起眼,但是也能够给花子赵一这种人找到机会生存下来。 作为城市人,上海人和武汉人一样,都不会大量使用木材做饭。他们比武汉人更多使用煤炉做饭烧水,所以需要不少的煤。有钱人或者是不差钱的人,会用煤饼厂做出的正规煤饼做饭烧水。这种煤饼不但正规,而且使用起来方便,唯一的缺点就是比较贵。一般的老百姓会常备煤饼的同时,用煤渣自己做煤球烧火做饭。一些买不起煤饼的穷人,更是会去火车站捡煤核充当烧火做饭燃料。煤核不但不容易使用,而且烟火味很大,唯一的优点就是不用花钱。在上海的许多穷人家,都会派出半大孩子去火车站捡煤核。人多了,大家的捡煤核也难了,太小的孩子抢不过大孩子,所以每一次捡煤核都象打仗一样。 花子赵一发现一些人家需要这项服务,所以花子赵一想到了靠这个行业为生。花子赵一虽然没有成年,但是比起那些半大捡煤核的孩子们要大一些,花子赵一不怕抢不过别人。每一次捡煤核后,花子赵一不会像其他人随意放在一起。花子赵一会根据品质分批分类,好的煤核和质量不好的煤核分开。花子赵一甚至于会把一些品质好的煤核敲碎,做成自制煤球。虽然比较繁琐,但是可以卖出好价钱,价格往往是一般的煤核的好几倍。实在卖不出去的煤核,花子赵一会存起来,将来天冷的时候,自己烤火取暖用。
花子赵一每天一大早捡煤核,上午背着一箩筐煤球去里弄叫卖。虽然不能买一个好价钱,但是基本可以维持花子赵一一天的最基本食物需求。每次路过杨阿四的摊子,花子赵一都会用自己的煤渣,向杨阿四夫妻换一碗混沌汤。其实是花子赵一用这种方式,回报杨阿四当初的救命之恩。四嫂见花子赵一用东西换,也就没有阻拦了。 有了花子赵一,一些家里心疼孩子的人家,索性不让自己家的孩子去捡煤核。每一年因为捡煤核出事的孩子数不胜数,所以大家都不放心自己家的孩子。有了花子赵一,孩子们也捡煤核不了了,再说花子赵一卖的价格也不贵,索性大家向花子赵一买煤了。一些用处大的人家,提前预定用煤数量,导致花子赵一不用担心自己没饭吃。其中杨阿四夫妻就是大客户,花子赵一私底下总会给杨阿四夫妻一个优惠价。 花子赵一不光卖煤,而且打听其他的生意渠道。一次意外让花子赵一发现了一个门路,一些没钱的烟鬼愿意花钱买杂烟。杂烟不是杂牌烟,而是一种不正规的烟。这也是上海这种大城市特有的现象和产物。烟鬼有了烟瘾之后,花在吸烟上的钱越来越多,成wie了一个恶性循环。没钱的人,或者是不舍得花钱的人,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捡别人的烟头,集中起来组成新的香烟。这种香烟就是杂烟的来历,也是世界上最便宜的香烟。以前只有没钱的烟鬼自己做,后来有一些乞丐或者是小孩子,靠这种办法赚钱。 花子赵一在武汉的时候,教授一些孩子这么做过,没想到来到上海后,花子赵一自己也要这么做了。花子赵一晚上在火车站等候煤核,上午去里弄兜售煤球,下午去路上捡烟头。花子赵一把捡来的烟头分门别类,像煤核一样,分开来处理。好的香烟放在一起,差的香烟放一堆。然后花子赵一熟练地把这些烟丝卷起来,做成杂烟成品。花子赵一去向烟鬼兜售的时候,也会根据对方的经济条件,兜售各种杂烟。有一定经济基础的人,才买得起好烟卷起来的杂烟,这种香烟其实不比一些正规香烟差。 有了一定基础之后的花子赵一,带着一些小叫花子们做生意。上海有太多穷人,他们养不起孩子,这些孩子也沦落为叫花子。花子赵一不是菩萨,但是也不会坐视不理。他选择了一些底子好,人还算老实的人,大家一起做生意。花子赵一把捡煤核的人算一组,捡烟头的人一组,女孩子们在一起做煤球或者是卷香烟。每天集体做饭,大家一起吃饭,没有高低贵贱。大家管花子赵一叫赵哥,外人管他叫花子赵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