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头娃 四十九

    谢念和他的师团参加了渡江战役、解放战役，一直打到了广州。谢念本来想和田阿七见一面的，可是战斗任务急，谢念错过了回秘密联络站的机会。无论是谢念还是田阿七，都没有想到，谢念从此失去了回秘密联络站的机会。多年后谢念回到了秘密联络站，不过是他的魂和骨灰被他的妻子带回来的。

    按照谢念生前遗愿，谢念不想埋在朝鲜，骨灰一定要带回国，安葬在一个叫草帽村的地方。组织调查了好久，才知道这个草帽村在福建，是一个曾经的秘密联络站的所在地。听了留守的花子赵一的解释，大家才知道谢念曾经是保密部门的一员。谢念的骨灰被安葬在秘密联络站专有的墓地，他也是秘密联络站第一个回来的成员。只不过谢念只能是魂回来，人永远回不来了。

    谢念和他的团正准备一鼓作气拿下台湾，没想到一个命令要他们马上北上。他们以为去北京，没想到他们没有在北京停留，火车带着他们一直往北走。到了东北安东，谢念才知道他要带着他的团出境作战了。在安东谢念不但看见了不少八路军时期的老战友，而且看见了东北的老部下。

    不过这些东北的老部下现在都是旅长、师长了，老下属变成了上级，这让谢念一时之间很不舒服。要是谢念留在东北的话，现在怎么也是一个纵队司令员，不是正军级也应该是副军级了。不过谢念马上就不在乎这些了，因为又要打仗了，而且是大仗、恶仗。只要有仗打，只要有对手，谢念可以不在乎这些事情。

    到了朝鲜之后，谢念发觉美军和国民党的部队不一样。美军不但更加装备精良，而且战斗素质不是国民党兵可以比拟的。用对付国民党的办法对付美军的话，不但不能起作用，反而会让我军的人伤亡严重。谢念第一次向上级汇报自己的看法，说要重视和关注美军的军事力量。上级说他畏战不前，说他怕了美国人，说他在为美国鬼子说话。上级毫不客气地当众批评了谢念，说谢念已经没有敢死队队长那时候的勇气。

    看着老部下一个个死去，看着大量新兵无缘无故地牺牲，谢念不得不再一次开口说话。上级不但不听谢念的解释，还说谢念打了败仗说怪话，推卸失败的责任。谢念情绪激动起来，和这个曾经的下级，如今的上级吵了起来。结果就是谢念不服从上级，故意顶撞上级，被上级的上级做出了降级处理。要不是谢念的本事大，战斗能力强，谢念想要官复原职都很难了。

    每一次有重要战役的时候，想要让谢念的团当主力的时候，上级不得不恢复谢念的指挥职务。谢念的团只听谢念的，也只有谢念才能让这个儿团发挥百分百的实力。无论是喜欢谢念的也好，还是不喜欢谢念的也好，不得不承认谢念不但会打仗，而且会带兵。每一次打仗的时候，就会先把谢念调回团指挥部，首先恢复谢念的团长职务。无论谢念是营长还是连长，哪怕是伙夫、马夫，就地任命谢念担任这个团的代理团长，指挥全团马上进入战斗状态。

    不过谢念不是神仙，一个人也改变不了大局。谢念每一次看见自己的战友一个个倒下，谢念的心很疼。必要的牺牲，谢念可以勉强接受，非必要的牺牲，谢念就会找上级要说法。和上级吵架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动手打人也有过，甚至于和领导拍桌子。好几次在上级的指挥所摔东西，甚至于破坏指挥所的公物。有一次差点真的动枪，真的要打死一个瞎指挥的参谋干事。谢念的脾气越来越大，压力也越来越重，谢念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也依然克制不住自己。

    谢念也知道自己到了失控边缘，也知道自己快不行了。谢念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是他心里很害怕。谢念这些天一直梦见母亲谢蒋氏，谢蒋氏好像要带他离开这里。谢蒋氏离开秘密联络站之后，回到了湖北老家居住。因为谢蒋氏是家乡老人，大家都认识谢蒋氏，再说了谢蒋氏有房契在手，所以谁也不能阻拦她住回自己家。离开秘密联络站的谢蒋氏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绝对不参与当地组织的任何行动。

    因为谢蒋氏曾经在秘密联络站工作和生活过，按照组织纪律，谢蒋氏需要和任何人断绝联系。在没有得到直属上级的解封命令之前，只能是一个普通老百姓。谢蒋氏不但不能参加当地党组织的任何工作，也不能公开自己身份，更加不能联系以前的同事，就连儿子谢念也不准有联系。当地党组织的人，会暗中监视和保护谢蒋氏，当然有危险的时候也会帮助谢蒋氏。

    谢蒋氏一直低调做人做事，就像一个普通的妇女，党组织的人渐渐放松了监管。解放战争时期，湖北有不少散兵游勇在当地闹事，很少发生杀人的事情。谢蒋氏尽量减少外出，一个人关在自己家里不出去。除了必要的生活物资购买之外，谢蒋氏几乎足不出户，就像一个怕事的老百姓。党组织的人已经完全对谢蒋氏放心，不再派人监视或者是保护谢蒋氏。无论是谢蒋氏自己，还是党组织的人都觉得谢蒋氏没有什么危险，不需要什么专门的保护。

    一群国民党的散兵游勇，知道国民党不长久了，就开始为自己的未来考虑。他们私下打听当地的老百姓的情绪，凡是家里有钱的，或者是家里没有青壮男的家庭都被他们盯上了。谢蒋氏家里只有谢蒋氏一个老太太，当然也被这些人视作了目标。他们觉得谢蒋氏或多或少总有一些棺材本，就在一个晚上闯进了谢蒋氏家里。谢蒋氏并没有什么积蓄，党组织的人每隔半年暗中给谢蒋氏送来一些生活费，只能勉强够谢蒋氏一个人最低消费。他们在谢蒋氏家里找不到值钱的东西，恼羞成怒的他们竟然杀害了手无寸铁的谢蒋氏。

    谢蒋氏的死讯，被党组织的人分别送到了谢念和小花手里。小花她们为谢蒋氏举行了一个秘密又隆重的衣冠冢葬礼，小花和花子赵一以家人的身份为谢蒋氏披麻戴孝。谢蒋氏的衣冠冢，建立在谢念父亲谢雷衣冠冢的身边。谢雷的衣冠冢在中间，右手是妻子谢蒋氏的衣冠冢，左手边是红颜知己林先生的衣冠冢。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谢蒋氏也终于了却了心愿。

    相比小花那里的隆重，谢念这里只有谢念一个人的愤怒。谢念发誓要杀光这些可恶的国民党士兵。谢念从小和父亲谢雷不亲，谢蒋氏和她相依为命，谢蒋氏就是谢念的一切。谢念曾经想过，将来和妻子一起孝敬母亲谢蒋氏，大家一起在秘密联络站那里生活一辈子。如今战斗没有结束，母亲谢蒋氏却被敌人杀害了，这让谢念怎么能够不生气。谢念的妻子好不容易劝说好谢念，答应将来一定会给母亲谢蒋氏一个隆重的葬礼的。

    谢念的妻子是一个部队的女医生，和谢念相遇相爱也是一个传奇。谢念有一次受了枪伤，需要马上动手术取出子弹。可是当时八路军的卫生院没有了麻药，不能直接给他做手术。谢念却说自己不怕疼，不用什么麻药也可以挺得住。结果谢念真的挺了过来，动手术的医生和护士都傻了眼。为谢念动手术的医生刚好就是她，她总觉得谢念是一个没有痛神经的怪人。后来她才知道谢念不但有痛神经而且一切正常，谢念只不过是毅力好，忍住了疼而已。从此女医生喜欢上了这个大英雄，渐渐地和谢念确立了关系。

    只不过八路军要遵守“二六八团”的规矩，谢念和女医生不能马上结婚。所谓的二六八团，就是年纪过二十六岁，起码八年军龄，团级干部，才有资格申请结婚。谢念早已经过了二十六岁，党龄和军龄都过了八年的标准，就是他不够团级资格。这些标准只针对男性，女兵不需要遵守这些规矩。只要谢念到了团级，谢念就可以向上级申请结婚了。

    可是谢念经常犯错误，好几次错过了升级的机会。为此女医生没有少教训过谢念，可是谢念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性子。抗日战争后期，二六八团的规矩松了一些，谢念马上申请结婚。小鬼子宣布投降的那一年，谢念终于如愿以偿地和女医生结婚了。一九四六年年底，谢念的第一个孩子出世了。一九四八年年底，谢念的女儿也出世了。谢念改编为志愿军入朝作战的时候，接到妻子的来信，妻子再一次怀孕了。

    谢蒋氏曾经告诉过儿子谢念，梦见亲人不是一件好事。当年谢念奶奶过世的时候，身体很硬朗，一点要过世的样子也没有。不过谢念的奶奶私下告诉过谢蒋氏，谢念奶奶晚上经常梦见多年不见的儿子谢雷。谢念的奶奶不知道儿子谢雷已经过世了，她以为自己想儿子了，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其实是谢雷来接他的母亲走的，活人梦见死人代表活人不长久了。谢念奶奶没几天，就安详地离开了，当时谢蒋氏和谢念也感到意外。

    如今谢念梦见母亲谢蒋氏，而且不是一次两次，谢念也担心自己可能出事了。再说了谢念所在的团已经残了，新兵来不及补充，人数不到一个营，战斗力不到原来的十分之一。这种部队要是上战场的话，坚持不过第一轮攻击，极有可能在敌人的炮火下全军覆没。如果上级不清楚谢念的实际情况，应让谢念的部队按照一个团的能力阻击敌人的话，谢念真的保不住自己和战友的安全。不过作为党培养的干部，谢念也会拼尽最后一滴血，绝对不做逃兵或者是败兵。

    谢念给上级写了报告，又写了自传，也算是留下了遗言了。谢念一边抓紧时间为大家创造机会恢复元气，一边想办法补充物资和弹药。美军的弹药，我军的弹药，只要可以使用的，都可以拿来用。除了战斗必须的装备之后外，，所有人轻装上阵，随时做好马上上战场的准备。谢念需要尽快统计出全团的实际情况，并马上汇报给上级和总部。

    当伤亡报告出来的时候，也是上级下达命令的时候。谢念一手接过上级的命令一手把统计报告交给了上级派来的通讯员。谢念要通讯员带着报告马上回去，上级需要知道实际情况。才能做好一切准备工作，才能想办法补上缺口。通讯员不懂谢念的意思，不过通讯员还是听话的离开了。

    谢念最后一次吹响了集结号，带着一百多手下，再一次赶往前线。事后指挥部得知谢念的实际情况报告时傻了眼。一千多号人的主力团，接到命令时能够上战场的人只有一百三十七人。这一百三十七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也没有一个后退。包括团长谢念在内，所有人战死在了阵地上，每一个人至少消灭了四个敌人。团长谢念身边更是堆满了敌人的尸体，谢念身上挖出的子弹和炮弹片，足足五公斤重。

    谢念让所有的战士写下了遗言，遗言被锁在一个手榴弹箱子里面。每一个战士留下的遗言都很壮烈，谢念的遗言是“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一个新战士的遗言只有一个字“杀”。看见这些遗言，所有的指战员都哭了，上级更是心痛不已。这么好的战士，这么好的指挥员，牺牲了真的很可惜。这个时候谢念的新任命刚到师指挥部，志愿军总部直接任命谢念担任该师的副参谋长，参与新的战法研究工作。总部领导不但认可了谢念的思路，而且同意让谢念指挥作战，可见总部首长很看重谢念。要是这个命令早来半天的话，谢念不但不用死，而且极有可能走上高级指挥官道路，指挥更多的人正确对付敌人。

    谢念的骨灰运回国内，在火车站为谢念送行的人很多，不泛一些高级军官。他们都是谢念曾经的战友或者是老部下，他们来给老伙计谢念送行。谢念的妻子更是抱着小儿子，拉着大儿子和大女儿，来安东迎接谢念。谢念这么早牺牲了，来不及看小儿子一面，真的应了谢雷的话。老谢家的父子缘都不强，不是父子有恩怨，就是父子无缘在一起，父亲看不见儿子，儿子不愿意认父亲。就算见过谢念的谢念大儿子，也因为打仗和谢念聚少离多，几乎不记得谢念的样子了。

    谢念的妻子带着谢念的骨灰和孩子来到了秘密联络站，从此谢念的妻子人事关系调到了海军。谢念不但自己埋葬在了这里，也把妻儿留在了这里。小花和田阿七一直照顾着谢念的妻儿，谢念的孩子长大之后，也当兵了。谢念的大儿子是海军，女儿是空军，小儿子是二炮的，再加上谢念曾经是陆军，大家都说谢念家海陆空二炮都全了。

    由于小花和田阿七的努力，老谢家父子情缘不深的魔咒终于在谢念儿子和孙子一代打破了。谢念的大儿子和他的儿子从小在一起，一直都是父慈子孝的，破解了老谢家父子不能在一起的谣言。小花这个姑奶奶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对得起老谢家了。只可惜这一切谢念的他的父亲，俩父子看不到了，要是他们能够亲眼看见的话，他们一定会很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