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雪国人
陆知凉躺在床上,整个人仿佛是一根木头,丝毫感受不到他的生机。 冬知白拉过一条凳子坐在了他的面前,他缓缓的伸出手,捻住了陆知凉的手腕。 他可以感受到,陆知凉的脉搏没有丝毫的波动,哪怕是活死人,经脉也是存在的,哪里会像这个样子。 冬知白摇头微微一叹,他说:“陆知凉啊陆知凉,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冬知白是雪国人,雪国在离朝之北,很北,很北的地方。 雪国常年大雪,所以雪国没有花,但却有很多的天材地宝。 那里的人很善良,有许多挖参客在雪国迷了路,都会得到雪国人的帮助。 直到有一日,一位雪国人救了一位挖参客,并将他带回了家中,这才在大雪皑皑中救了他一命。 那人被救后对雪国人很是感激,二人相处下来也极为融洽,而后,那人不知从哪里听闻了雪国的一个故事,却突然不告而别,一下子没了音讯。 传说,雪国中有一株参精,参精高有百丈,与山一同大小,切而食之可长生不老。 传说究竟是否只是传说,这已经无从考究了,总之,没有人见过参精,也没有人会将这个传说当真。 不过,有人却当真了。 王焕,是北地里的一名军将,只因军饷微薄,这才一心想要升官发财。 王焕得知此事后,便亲自上报给了朝廷,皇家人嘛,自古以来以万岁为梦,得知竟然有参精的存在,便立时命令王焕前去雪国寻参。 寻参是假,恐怕抢参才是真…… 王焕带着兵马杀进雪国,因雪国人交不出参精,以至于被屠了族,不过上天开眼,还真有一个雪国人活了下来。 那人名叫冬知白,当年十四岁,因为体弱矮小,被娘亲藏在了灶台,这才得以活命。 但冬知白却通过灶口,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娘亲,是如何惨死在尖刀之下,父亲又是如何被长枪挑死的。 年幼的冬知白将双手含在嘴里,他本想让自己哭的不那么响,可谁知却近乎咬断了手指。 当王焕寻了一圈无果之后,无奈只能起兵返回。 待他们走后,冬知白这才放声大哭起来,他看着父母惨死,他看着同族被灭,他看着高高在上的敌人和犹如草芥的自己,他…… 便在这时,房门忽的被人踢开,一名壮汉走了进来。 冬知白望着那名壮汉,从装束上可以看出,那壮汉是离朝人。 此时的冬知白没有一丝的恐惧,他双眼绝望的看着他,然后说了声“杀了我吧”。 壮汉看着冬知白,他问:“这里是出了什么事?可是冬心兄弟的家?” “何必呢?”冬知白不知他为何要如此做作。 冬知白惨笑一声,他又重复了一句“杀了我吧”。 壮汉挠了挠头,他说:“我妻难产,唯有千年雪参能救,故而前些时日来此地挖参,哪知却遭遇了寒风被吹下山,幸得雪国的冬心兄弟救了我,这才得以活命。而后,我于他家中看到一根千年雪参,只因我挂念妻子,于是便当了一回小人,盗了那千年雪参后救了我妻,如今我想来负荆请罪,哪知这里……” “这里?这里已经被你们离朝人夷为平地了。” 壮汉的眼眸微微一低,他看见了冬知白的双手,他问:“我为你包扎一下,我是……” “你别过来!”冬知白突然疯了似的大喊起来,他一直绷着精神,又受了眼看父母惨死的刺激,他这一声大喊之后,却是突然昏了过去。 当冬知白再醒来时,天微微发红,想必是夕阳落山了。 他的双手被包扎起来了,每一只包比自己的头还大,显然这包扎的技术实在不怎么样。 冬知白看着面前的篝火,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壮汉。 壮汉说:“你是冬心的儿子?” 冬知白点了点头。 壮汉说:“好,我妻子既然吃了你家的参,那我也为你卖一次命。” 年幼的冬知白不理解,不理解什么叫卖命,也不理解为什么天还亮着却要生火。 后来他知道了,原来带着一个孩子深入到数万大军之中,取下王焕的首级就叫卖命。 后来他知道了,原来不是夕阳落山染红了天,而是地上的血染红了眼。 壮汉帮冬知白,又或者说整个雪国报了仇,而后又将他送到了白龙书院,如此算下来,冬知白反倒欠了他一个人情。 “,去帮这孩子烧点水,温寒,再去膳堂打些饭来。” 冬知白站在白龙书院的门口,他看着壮汉离去的背影,忍不住问身边的老者那人姓甚名谁。 老者说,那人叫凉泉,是个剑客,最近刚刚生了个女儿,叫凉心。 冬知白说到这,他看着毫无生机的陆知凉,他嘴角弯了弯,笑道:“你有一个好外公啊。” 说完,屋外传来一声暴喝,惊扰了这本就不宁静的夜。 “交出《太玄经》来!” 今夜的月很圆,但却是圆滑的圆,因为它偷偷的拉过一片云,藏住了自己的皎洁。 昏暗之下,无数的人自书院外跳入,他们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整齐的就像棋盘上的黑子,显然他们不是寻常的毛贼。 一名三寸丁跃上了墙头,他手执钢刀扫了一圈,咧嘴怪笑道:“交出《太玄经》来!” 说完,三寸丁带人冲进了书院。 冬知白眉头暗暗一皱,他正要起身,却不知何时被一把利刃抵在了脖颈上。 持剑的人蹲在窗上,他手里的剑很长,听说这叫槊剑,在剑当中很是冷门,不过却很厉害。 槊剑的剑身和剑柄各位六尺,合之则为一丈二,既有枪的广,又有剑的灵。只是槊剑使的人太少,因其不易,能练至大成者更是没几个,故而此兵刃如今也没落的没了影儿。 当今世上还能使槊剑的,还敢在冬知白面前使的,恐怕只有一个人了。 “梅江珏是你什么人?” 因为今晚月色昏暗,故而看不清那人的脸,但通过地上的影子可以看到,他的嘴里叼着一根草。 再从他的声音可以判断,他的年岁并不算大。 “是我爷爷,我叫梅子酒。” 梅子酒一步跳了下来,借着屋内的烛火,这才看清了他的脸。 他的脸颊有一道疤,可惜他却生了一张很俊俏的脸。 梅子酒的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想必里面装的就是梅子酒。 “那你的爷爷又是谁?”冬知白抬头一瞧,却吓到了屋梁上的一道人影。 那人影没有说话,而是一伸手,手影扣在了冬知白的影子上。 冬知白瞥了一眼自己的影子,他呵呵一笑,说道:“奇门秘术,看来你是兰家的。” 屋梁上的人是个女人,她没有现身,但却认了下来,说道:“我叫兰陵。” “嗯,不用问,兰怀空是你爷爷。” “不错。” 冬知白点了点头,他脑袋一歪,看向了门口,问道:“兰家,梅家,你们俩恐怕我也猜到了。” 他的话刚说完,房门“砰”的一声被人踢开,两个少年站立在那,一个拿着一张硕大的弓,一个拿着一架奇怪的弩。 拿弓的少年说:“我叫菊花白,不用你说,我爷爷是菊傲!” “竹叶青。”拿弩的少年话很少,这一点,和洛仙很像。
为何要提到洛仙。 自然有原因,因为下一刻,洛仙动了。 洛仙的剑叫孤寒,孤寒一动,剑影无数,一道气劲自下而上划出,削开这屋子竟然比切块豆腐还容易。 面对突如其来的剑气,梅子酒眉头一挑,反手以槊剑去挡,只见两道气剑相距丈许而交,激起的道道气流,近乎灌满了这间屋子。 “冬知白纳命来!”兰陵的手影动了,她死死的一掐,只见冬知白的影子很是怪异紧缩在了一起,不过仅仅只是一瞬,因为下一刻冬知白动了。 冬知白说是动了,其实也未动,因为动的只是他的气。 一道气劲自他身上散出,只听一声呻吟,房梁之上的人影便吐了一口血,这血落在地上,为这昏暗增添了一抹红。 就在此时,弓与弩也动了,两到箭气好似两头饿狼扑来,冬知白看也未看,只是淡淡的一笑:“现在的孩子真不得了,玄境都这般的不值钱么?” 冬知白身上的气劲再一震,倏然,两道箭气被死死的钉在一尺之外,直到箭气消散,两支箭矢“吧嗒”一声掉落下来。 “啊!”菊花白大讶一声,竹叶青也皱了皱眉,只见菊花白一把拉住了竹叶青,他说:“快走,这老怪物连手都没动,非我等之敌!” 菊花白拉着竹叶青便逃,房梁上的兰陵也化作了一道影子悄悄爬去,转眼间这里空的只剩了一人一床和一道剑痕。 冬知白不知何时早已不在了,至于他在哪…… 洛仙轻描淡写的一剑扫下,梅子酒赶忙双手持剑去抵挡,但依旧被震退了数步。 冬知白负手而立,他自洛仙面前悠哉悠哉的经过,并淡淡道:“一招解决,然后跟上。” 洛仙“哦”了一声,只见他眉头一挑,手腕上剑花挽起,转出一道极为别扭的剑气来。 剑气好似星河盘旋,抬头望天,低头望剑,犹如天地颠倒。 在这一刻,他手里的剑就是天,他的剑气就是漫天的星斗。 果不其然,洛仙一剑刺出,无数道剑气飞涌而出,梅子酒不禁大吃一惊,因为他感受到了恐惧。 忽的,三道人影齐齐落下,梅兰竹菊四人纷纷亮出了各自的兵刃,面对这数不过来的剑影,这四人谁也没有选择逃离。 洛仙留下了剑影之后,便收回了孤寒剑,他冷笑一声,转身跟上了冬知白。 是这梅兰竹菊太弱? 不,可能洛仙太强,也可能是孤寒太强。 洛仙的这招叫星河,是他夜观天星悟出的一招,原本这一招他不该使的,因为这是他的最强一招,将周身灵气化为千万道,使由剑出后散如星辰,可谓是一招杀敌,一招伤己,这一招过后他便感到体内灵气空空,不过,他愿意。 拿到孤寒剑后,这还是他第一次使,自然要怎么过瘾怎么来,或许这就是他做为一个孤者,最后保留的不孤吧。 洛仙使完后一转身,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不自觉的朝后退去,因为他似乎撞到了一块铁板。 可是白龙书院里怎么会有铁板呢? 即便有,也应该在匠门,而并非这里。 洛仙揉了揉额头,忽的抬头望去,赶忙将孤寒剑握紧,同时心里暗道了一声“糟糕”。 “你是谁?” 那人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大手一伸,那万千道剑气登时化作了水雾,顷刻之间又成了白气。 白气上升,为今夜的月又添了一层云,此乃凶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