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青城见红尘

    待到杨戬离开。

    龙吉公主好奇道：“你闯了祸，先把师兄送走，我也由得你。捉回心猿意马不是你应该做的吗？到时回来复命，我自然将两道剑气与你做酬劳。怎么还想着拉上我一起。”

    “jiejie漂亮，为我生平仅见，多看得一眼都是好的。”哪吒眼珠子一转，嘻嘻笑道：“你也知符元仙翁、月下老人本事。如真要伏低做小，同手下败将成亲。我看你不起还在其次，就将心猿意马捉回，取了两道剑气了此因果。将来在西岐同殿称臣，我不跟你好。”

    “你不过是阐教三代弟子，兴周一事中排得上号吗？”龙吉公主气笑了，说道：“嫁人的话在前，嫁给手下败将在后，我要不听你的，待会儿是否还有别的说法？在此苦修多年，随你走一趟也无妨，只有一件事你得依我。”

    “哪样事？公主尽管说来。”哪吒大喜过望，暗思这一边龙吉洪锦要断了去，那一头邓婵玉土行孙更不能依。

    龙吉公主想了想，笑道：“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上来，权当作是一个承诺，将来想起再找你办。”

    哪吒笑道：“怕不是容易事，我们现在走吧。”

    出了大殿，蹬开风火轮。

    “你这轮儿能有多快？”龙吉公主笑了一声，抬脚上了青鸾背，说道：“跟我来吧。”

    两人飞上天穹，向南一路搜寻。

    哪吒睁开法眼，半晌，未见得哪一处有木行剑气踪迹，偏头又看龙吉公主盘腿坐在青鸾背上，一副闭目打坐模样。“公主怎的不找心猿意马？劳你亲自镇压，恐非等闲之辈，现下他又拿了木行剑气。再不管，非得惹出大乱子不可！”

    龙吉公主巍然不动，任凭青鸾带着朝前飞行，过了炷香工夫，睁眼说道：“适才我遁出元神感知，在青城一带发现心猿意马停留痕迹，我们往那去。”

    哪吒答应一声，转道向西南，须臾就到地方。

    两人还未落下云头，先看山脚处两方修道人厮杀，好不惨烈。

    这一头是梅氏剑仙，前在峨眉败逃，散落蜀地，被太一教、钦天监联手追杀，人数逐日减少，血与火的追逃试炼当中，诞生出好几位剑仙翘楚。

    那一边是钦天监仙神，由礼乐官“伶伦”横起竹笛，吹响咸池曲。钦天监挂职仙神为功德金珠，放肆杀伐，本就由楚地转进蜀地，各个携有大胜之势。

    就看梅氏剑仙伤亡增多，往青城山上且战且退。

    “伶伦”当空跃起，一头青丝飘在脑后，白色袍服恍若流苏垂下，恰似仙人飞天。

    忽响起极细微的破空声。

    “伶伦”飞天有多飘逸，掉进尘埃里就有多狼狈，甚为突兀。

    哪吒面上淡淡笑意跟着定格，看钦天监仙神还傻乎乎追着梅氏剑仙上山，忙将乾坤圈丢出，降落云头，把“伶伦”扶起一看。

    “伶伦”浑身没有丁点伤痕，只在眉心多出一个小红点，泥丸宫中元神真灵都被剑气搅碎，复活无望。

    龙吉公主看了眼，说道：“心猿意马不在他身上，有人藏在暗处。”

    哪吒取红绣球在地上砸出大洞，用土把人掩埋，朝青城山看去。乾坤圈化作金光四处起落，转瞬间砸死十多个梅氏剑仙。遂用传音之法，勒令钦天监仙神撤下山。

    青城山脚起伏不大，一片幽深密林，百音入内寂然，属实清净。

    钦天监仙神跟梅氏剑仙主要在山门一带厮杀，多则数十人乱战一处，少则两三个比试剑术。

    乾坤圈金光到处，梅氏剑仙应声倒地而死，有见识的看出三太子施展援手，忙告知身旁好友，待到消息传开，又得撤退命令，才发现“伶伦”已死，慌忙遁下山。

    他们往山下走，哪吒却与龙吉公主联袂而行，向着青城山进发。

    与梅氏剑仙碰上，哪吒把枪朝前戳去，当头刺死一个；拧身扫出一枪，抽死一双；倒打一枪，震得左右梅氏仙到地暴毙。浑无一合之敌。

    他杀敌好似练枪法，莫说动用神通法术，力气也没使上几分，将人杀死不算，枪挑起来甩到一旁，给后边龙吉公主开路。

    虚无里点点金光涌现，化作一颗颗米粒大小金珠，落在哪吒身边。

    哪吒解开豹皮囊，刚收了几粒，偏头问道：“公主要不要功德？”

    “莫非功德对你无用，竟还能送人？”龙吉公主面露惊讶神情，忽把手一招。

    二龙剑电闪飞出，当空化作两道金光，头尾相连，望下摔去，把个忽然立起来的死尸砍作几截。

    龙吉公主伸手接住飞回二龙剑，“人隐身来了，你别分心。”

    “我听公主的。”哪吒把豹皮囊扎紧，悄摸摇动御神铃，眼前光影变化。

    所在青城山，高大树木变成一道道黑色人影。像是人走在落日阳光下，随着落日远去而逐渐拉长的影子。恐怖的是这人影未免也太多一些，漫山遍野。

    草木花石，齐成不知来路的血块，鲜血汨汨流动，盈满四野。

    “梅少少，出来啊！忘了本侯怎么杀你的？”哪吒紧握着火尖枪到处看去，忽想起什么，转过身子看龙吉公主，“呀”的一声道：“公主！”

    龙吉公主不知哪吒眼中光景变动，虽与她还在一地，对方感知的是另一世界。问道：“发现什么了这么慌张？”

    “没，没什么。”哪吒摇摇头，返身一脚踩进血泊当中，滑腻触感无比真实，鼻尖闻到淡淡血腥味。

    他眼中唯一没有变化的却是龙吉公主，照旧道姑打扮，红粉佳人，娉婷碎步，一颦一笑皆是春。

    “上一个不变的是谁，还是只有龙吉来着？”哪吒走到高大黑影底下。

    龙吉公主道：“你再往前走就掉河里了。”

    哪吒抬起来的脚悬在半空，脚下是一片草地，只不过这“草”是一颗颗獠牙埋在血rou里。

    撤了一步，哪吒笑道：“公主，都是我在找，也换换你吧。”

    龙吉公主摇了摇头，朝着哪吒眼中一条“人影”走去。

    哪吒紧随龙吉公主身后，暗自戒备，也经过人影所在，抬头看了看晦暗的天空，皱起眉头。

    不知是不是错觉，刚才他感觉有人看了他一眼。

    龙吉公主回头看一眼，叫道：“愣着干嘛，赶紧跟过来！你还要不要剑气了？”

    “来了。”哪吒赶忙跟上，眼前倏地光暗交替，血rou异象全数消失不见。

    他不由得脚步一顿，喃喃了几声“心猿意马”，看龙吉公主要走进一间宅院，忙道：“公主请留步！”

    与此同时，豹皮囊中。

    谢必安问道：“老爷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范无救道：“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乐兮当入生门仙道贵生……”

    谢必安听了一遍，要在脑子里回味时，忽忘个干净，乐呵呵道：“这仙经你要牢牢记住。”

    范无救跟着笑笑，“你早些从中领悟出修炼法来才是道理。”

    这却因为范无救虽然过目不忘，悟性低微。谢必安悟性奇高，但记忆力不如鱼。两人相辅相成，只差一场掏心掏肺的讨论。

    他们都当“仙经”是偷来的，私下里不敢商量，期盼着彼此能有所领悟。以至于至今没能窥见其中一二玄妙。后边封神台中三千问，才知所谓仙经，不过是莫须有的贪嗔痴妄。

    外界。

    哪吒跑上前，将龙吉公主拉到身边，拿火尖枪指着宅院，念动真言。

    火尖枪莲花吞刃，本质上是一根蛇矛。经由哪吒真言催动，枪头烈焰升起，莹莹有如紫玉。

    一朵烈焰发出万点儿金星火雨，冲到宅院当空爆开，洒了一天桂子飘香。

    晃眼间，宅院就被烧作灰烬。

    龙吉公主刚要说哪吒认错了地，无故坏这一处风景也太冲动，话未出口，又见前方宅院好端端的，没有一处被火烧过。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哪吒收回火尖枪，转而拿出混天绫塞给龙吉公主，“你握住这一根红绫进院查看，我在门外压阵，看出来不好，我就把你拉回来。”

    龙吉公主看了看手上红绫，又看了看哪吒，气道：“你当我是什么，探路而已，有何惧怕可言？”

    言罢，龙吉公主一纵身，进了宅院。

    哪吒“公主”没喊出口，看人进了宅院一晃消失不见，气得一跺脚，骂道：“忒小心眼了些，我还能害你不成！”

    说着，哪吒面上露出纠结神情，踌躇许久才一咬牙，恍若送死般跃进宅院，竟没祭起法宝护身。

    山林光影变化，人长影子再度浮现，相互间一接触，融合成一个全新黑影，颜色愈发深邃，渐渐高大起来。所有人影子融合成“一”，已是漆黑如墨，成为祂。

    青城山在祂眼里，也不过是一座小山丘罢了。

    祂俯下身子，由青城山挖出一块带有宅院的山崖，放到嘴巴部位消失，好似吃了。

    这之后祂身躯缩成常人大小，现出真身，正是梅少少无疑。

    梅少少脸面苍白，伤势尚未完全复原，眉心多出一条黑纹，朝着钦天监仙神撤退方向缓缓走去，低声喃喃：“罗，永恒不灭的巫。我要拔出喉咙，将它磨成锋利的匕首，用以割开皮rou，在心脏上刻下你的名讳，呼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