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地球已死

    距离下一场比武还有一段时间，柳易的主要任务便是修炼内力。

    如果去基无时，柳易的内力能达到四境，那他在比武场上将难觅对手。

    要知道，一般侠客既要修炼内力，又要练习武功，柳易则不然，他只需要修炼内力便可。

    惊世盟的下一个对手是蒙山的蒙山派。

    蒙山派素来是有名的铸剑门派，多少武林豪杰渴望能得到蒙山派的馈赠，获一把绝世好剑。

    可以说，江湖侠客手中的名剑，十有八九出自蒙山。

    蒙山派不仅铸剑技术堪称一绝，其“蒙山剑法”、“涌泉剑法”在江湖上也是威名赫赫，加上“水心经”、“饮泉经”两大内力修炼法门，让蒙山派在江湖上的地位颇高。

    当然，蒙山派属于“以器胜道”，其威名主要还是得自它所铸之蒙山剑。

    蒙山、蒙山派跟大凌的蒙山郡并无关联。

    蒙山郡乃大凌与荻国相交的一个郡，当年大将军柴隆便是在蒙山郡起兵造反，现在的禁军大统领仲晋则在圣天城阻挡了叛军。

    而蒙山和蒙山派位于拓野郡，也就是曾经的拓野国。

    《怪志》记载，“蒙山多玄石，圣人采之铸剑，并以天文古字铭之。”

    民间传言，蒙山的玄石堆积如山，开采极为方便，而且所开采出的玄石无需冶炼，直接上火锻造便可造出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光如水晶历经千年而不朽的宝剑。

    有人曾偷偷带走蒙山的玄石到别处铸剑，可铸出的剑却无法跟蒙山剑相比。尽管如此，蒙山剑第一，那被偷走的玄石所铸之剑亦能称第二。

    这可能跟蒙山用来淬炼的水质有关。

    据说蒙山的水有一股怪味儿，水下结有白色水垢，水上冒着蒸腾白烟。有些地方的水根本无法饮用，畜生宁愿渴死也不愿意喝一口。而越是这样的水，越受铸剑师傅的喜爱。

    凌国为了防止再度有人偷取蒙山玄石，于是派兵驻守蒙山。自那以后，蒙山所铸之剑，只能给持有“侠客符”的奇侠榜侠客使用，也就必须是凌人才能获得蒙山剑。

    蒙山处处都能看到铸剑作坊，铁锤之声不绝于耳，可谓是“君不见蒙山铁冶飞炎烟，红光紫气俱赫然。”

    蒙山上有一种鸟，可能长期受此影响，学会了“叮当叮当叮当”的叫声，故而名曰“叮当鸟”。

    铸剑师傅看见叮当鸟便会烧香下跪，为其奉上食物，以祈铸剑昌顺。

    与“以器胜道”的门派比武，自然是要“以道胜器”。然而，柳易和易天机的“道”不见得就超过了蒙山派弟子之“道”，他们需要趁手的武器。

    柳易跟黑镜索要他腰上的刀，黑镜自然没有答应。

    柳易说，刀不给，那能不能教他那招吞吐天地的“三千尺”！

    黑镜说，柳易如果不提高内力，学了“三千尺”的招式也没有多大用处！只要修炼了内力，万物皆可为利器，一木棍一树叶甚至一滴水都能打出惊天动地的“三千尺”。

    这不就是原子弹的原理吗？

    柳易心想，原子弹自身重量才几吨，却能释放出几万吨TNT！那修炼内力是不是就好比浓缩铀235的过程！

    黑镜不否认这个比喻，修炼内力就是调动体内的真气。

    那柳易大脑里的那个片段，那个能让他对各种武功招式过目不忘的片段，还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吗？如果说修炼内力是武学修炼之根本的话。

    黑镜解释说，武功招式的作用便是调动身体中的内力，也就是真气。它就好比是原子弹的结构和原子弹的投放设备。没有调动体内真气的武功招式，就无法控制体内的真气。

    这就好比光有浓缩的铀235等核武器材料，而没有原子弹的结构装置，这些材料也就仅仅是材料，对敌人不构成伤害，自己却可能身中剧毒。

    只有将这些材料组成一个能够爆炸的装置，才能形成具有无限威力的原子弹。而且，还要有投射装置，否则只能让原子弹躺在军火库里，除了自己炸自己，还有什么用吗！

    数亿年之后，能跟黑镜谈到数亿年前的事物，柳易开心不已。这让柳易开始喜欢黑镜，甚至依赖黑镜。虽然黑镜说柳易是他的主人，可柳易更觉得黑镜像他的父亲。

    尽管黑镜没将身上的佩刀赠给柳易，可却送了他一把木剑，黑镜亲手削的，并将此剑取名“忆之剑”。

    柳易大概猜到，“忆”便是“易”，肯定又是在纪念她的母亲冯易。

    柳易不解，为何跟前地球时代相关的人都喜欢纪念她呢？

    难不成她是圣母吗？

    黑镜送给易天机的是一把青云剑，此剑吹毛断发削铁如泥，易天机非常喜欢，恨不得睡觉时拿剑当枕头。

    就像孩提时代的你，哭天抢地死皮赖脸好不容易得到父母的恩准，终于买到你日思夜想的玩具，自是吃饭睡觉片刻不离手。

    两相对比，柳易自然不服气——为何黑镜给自己的是一把破木剑，给易天机的却是一把名剑？

    黑镜说，以剑配人，而不能反过来。

    柳易属东方之木，需要佩木剑，而易天机乃西方之金，当佩铁剑。

    柳易心想，黑镜好歹也是前地球时代的现代人，怎么还相信“五行”！

    可黑镜却告诉柳易，前地球时代冯易博士便是根据五行八卦推演了地球的命运，在她的极力推动下，才启动了“人类重返地球计划”。

    知道这件事以后，柳易总算对母亲冯易的观念有所改变。当年那个对他要求无比严苛同时缺少陪伴的母亲原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然而，观念改变了又有何用？

    相隔数亿年，思念之情也变得虚无缥缈，“冯易”这两个字似乎仅仅是一个符号，仿佛它不曾代表过一个有血有rou的人。

    也正因为“人类重返地球计划”是中国人推动的，所以数亿年后回到后地球时代的人只有数亿年前的中国人。

    那些五百多年前回到地球的前地球人，大大推动了后地球时代的生产力，从原始社会直接跳过了残忍的奴隶社会，进入到相对温和和稳固的“家天下”封建社会，从石器时代跳过了青铜时代，直接进入到了铁器时代。

    语言上也得到了极大的推动，正是因为返回地球的前地球人全部是中国人，所以后地球时代普天之下都使用中文。

    为了避免前地球时代返回来的人对后地球时代的人形成绝对控制，那些得到复制的大脑多数是十至二十岁左右的人。他们掌握极少的科学理论，就算掌握了科学理论，也很难在后地球时代创造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而且，后地球时代的科技进步之路已经被彻底锁死，当然这是拜前地球时代那场浩劫所赐。

    但也为了前地球时代的人能够在后地球时代生存下来，不被更加身强体健的后地球人欺压和奴役，实施计划的科学家们在计划中放入了一分绝密档案。这份档案包含了前地球时代最顶尖的科学，如果前地球时代的人到了后地球时代遭到了毁灭性的攻击，才有机会打开那份档案。

    如果科学不能再进步，那万一地球再次经历星系浩劫，人类还有什么办法重生吗？没有。但也不会再经历星系浩劫了，除非宇宙重启。在前地球时代的那场浩劫中，地球已经进入了“黑域”，就好像地球已经死了，被埋葬在一个与世隔绝的海域。

    知道这些事情后，柳易感到无比失落。他觉得，现在的人类就是居住在一个已经彻底死亡的星球上，他们——不管是前地球时代的人还是后地球时代的人，都已早早埋进了这个巨大的“墓岛”之中。

    人类再也不用抬头看天空，因为那是人类再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人类将永远低下骄傲的头颅，匍匐在脚下的泥土上，从泥土中获得一切生存所需的物质材料，每个人都在墓地里出生，也在墓地里死去，仿佛每个人都是为了死去而出生。

    不过，这也让地球和人类远离了星系浩劫，人类不再惧怕被无差别攻击，探索未知已经变得没有意义，天上已经没有故事，所有的故事都将只是这片墓地上所发生的人类故事。

    在前地球时代，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将哲学从天上拉回人间的做法，到后地球时代，似乎更为必要；康德的墓志铭——头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令，只剩下了道德律令。

    失落归失落，柳易却更加释然了。当他回想起前地球时代他那短促的十八年人生，清汤寡水，索然无味，就算他能仰望头顶上的灿烂星空又如何？那是别人的梦想，不是他柳长风的。

    后地球时代，也许才真正属于柳长风。不，属于柳易，那何不畅快过一生呢？

    于是，他带上木剑，前往黑镜让他去的柙山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