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咏叹调与协奏曲(1)
稍晚,在白河教会和白存郁神父交谈过后,两个人坐在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里,等待着晚饭。天已经黑了,街灯照亮街道,街上的人们行色匆匆,是在赶着回家,马路由于下班高峰,也逐渐拥堵。宫羽兰右手撑着脸,看着窗外的行人,左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对面的池谕佳则是静静地坐着,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服务生将两人的晚餐端上桌,说了声请慢用,两人点点头表示感谢,然后拿起刀叉开始慢条斯理地切着餐盘里的牛排。 “原来白存郁神父也不知道有这封信的事情,那就是他手下的修道士写的吧……本来其实我是像亲自去查一查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但是这几天教授的实验室那边任务比较紧,所以经常一忙就是一整天,根本没有空闲时间去管这些事情……谕佳你大概是不会理解这种早上九点到晚上十一点的工作吧……” 宫羽兰切下一小块牛rou,送进嘴里开始慢慢咀嚼,然后喝了一口罗宋汤。 “当然我还是一直在查那家伙脑子里出现那种东西的原因啦,肯定不只是单纯的视效魔法那么简单,估计还涉及到脑电波,或者心理暗示这些东西,我确实有跑去请教医学院和心理学系的人,那段时间也是累得有些对他不爽……所以我才一直说为什么我要对一个不熟的人做到这个份上……我说谕佳,你有在听我说话么?” 由于也在吃着薯蓉,所以池谕佳并没有发出声响,只是默默地点着头,脸上似乎是并不感兴趣但是不讨厌这件事情的表情,大概她确实在听着吧。宫羽兰看了看对面的她,又咬了一口面包。 虽然说宫羽兰嘴上一直在抱怨着自己如何辛苦,如何反感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做那么多事情的同时还得不到回报,但池谕佳从她的话里,还是听出了一些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话外之音。 “呐,我说羽兰,虽然我知道你为了他做的那么多麻烦的事情,我也能够体会这种烦躁,但是我想,如果没有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的话,你们其实可以关系很好的吧?” 池谕佳说完,又不紧不慢地吃了一口炸蘑菇。她的话像是正中靶心,一针见血般地点明了两人之间对彼此颇为有趣的态度。正在喝水的宫羽兰也意外得差点呛到,好半天之后,她才对池谕佳的话展开反击: “怎么可能啊,我从来都没有跟你说过他哪里让我感到心情舒畅过,还不如说跟他说话总能让我窝火吧,我是因为你的原因才选择硬着头皮去和他接触的啊……” “是么……从最开始不辞辛苦给他解释一上午的神秘学,然后又是拿出自己的休息时间帮他询问症状,现在又为了他今天的动向选择跟着去安津。为了一个自己讨厌的人去做那么多,这不是羽兰的风格吧?” 轻声细语的池谕佳又是直截了当地戳破了宫羽兰气鼓鼓的话语,她xiele气,继续拿起刀叉,开始慢慢吃着眼前盘子里的牛排。虽然池谕佳只是像个冷眼旁观的人,毫不留情地指出宫羽兰言行方面对牧知清的种种不合理的苛求,但是内心却对她区别对待这个青年的举动十分好奇。 “姑且再最后问你一次吧,你真的是在讨厌他么?” “这难道也值得你去反复询问么……看他不爽这一点不管怎么问都是一个答复吧。” “那么……理由呢?我记得羽兰你曾经说过,就算是人的本能也不会是无缘无故就发生的吧?” 宫羽兰终于发现自己跳入了池谕佳设下的圈套,同时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矛盾之处——对他的讨厌是完全找不到理由的。对于认为凡事皆有因,又有着强迫症的她来说,找不到一件事情的理由,无疑是非常痛苦的。像是赌气一样,她低下头开始仔细思考讨厌牧知清的理由。
彬彬有礼的样子总归有讨好别人的嫌疑,但是牧知清身上显露出的修道士的气质,反而与这种举止相得益彰,这理应成为宫羽兰对他的加分项才对。如果说他木讷,倒不如说是一种疏离感更为确切,而眼前的池谕佳,同样也是充满着疏离感的人——虽然她在人前表现出来的被叫做淡漠会更合理一些。硬要说的话,那家伙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或者把自己一些不愿意明说的话,自顾自地说出来,但是这作为讨厌这个人的理由似乎还是太无力。 “所以啊……羽兰你还是坦率一点比较好吧,不然这样活着很累的。不过话说回来,近几年日语里面有一个组合词,把‘找茬(ツンツン)’和‘害羞(デレデレ)’组合起来,好像就是用来形容你这样的心理的——谐音还是‘蹭(ツン)得(デ)累(レ)’[1],果然这个词真是传神啊。” 宫羽兰似乎是被针扎了一下,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抬起头,看到对面的少女拿着水杯,以一种谐谑的眼神看着她。她叹了口气,无法反驳池谕佳的话,索性点了点头,姑且算是认同了室友的话。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去注意的。比起这个,咱们还是快点把晚饭吃完然后回家做点准备吧,现在已经快七点半了,时间还是挺紧张的。” 池谕佳点点头,两人又继续静静地吃着晚饭,两人耳边响起的,只剩下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 注释: [1]即傲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