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八岁之后，我再也没有回过这里。这里的一切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梦里，既是美梦也是噩梦。” 在谢芷宁的脑海里永远也抹不去那一天。 即将临盆靖王妃带着谢芷宁早早的准备了一切等着凯旋的靖王，靖王妃了解自家王爷，定是先去军营处理公务了，也就对靖王的迟迟不归没有起疑心。 等来的却是靖王出了军营遭到埋伏已久的鞑喇人的暗算，连带着随从无一人生还。 听到噩耗的靖王妃动了胎气，险些晕倒，幸得身边的丫鬟婆子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 “啊，血。”一个小丫鬟瞪大了眼，捂着嘴，尖叫了起来。 一股鲜血顺着靖王妃的腿流了下来。 靖王妃身边的徐姑姑忙招呼人去请早已在府上住下的接生婆。 全府上下忙的不可开交，端热水的，准备布匹物什的，进进出出。 谢芷宁跪在床边，紧紧拉着靖王妃的手，一言不发。 知女莫若母，疼得满头大汗的靖王妃，看得出谢芷宁虽一言不发，确是极为害怕，发着颤抖的声音：“娘亲没事。” 徐姑姑是个周到的，知女人生孩子，未出阁的姑娘家不能看这血腥场面。吩咐旁边的大丫鬟将谢芷宁带下去。 谢芷宁松开靖王妃的手，乖乖任由两个丫鬟牵了出去。 就在这时，接生婆慌慌张张的进来了。 徐姑姑见是接生婆来了，“王婆子，东西都准备好了。” 王婆子赶忙上前，查看靖王妃情况。“徐姑姑，先让王妃稍进些吃食吧，女人生孩子最重要的是体力。” 徐姑姑忙吩咐身旁的丫鬟去厨房拿些吃食。 服侍靖王妃用了些粥，禀退了屋子里闲杂人等，静待靖王妃生产。 谢芷宁木讷的坐着，耳边总是萦绕着靖王妃的喊叫声，实际上谢芷宁的思雨园与靖王妃的含香园还隔着一个院子，是听不到靖王妃那边的动静的。 这边，“王妃，用力，用力”，王婆子喊着，恨不得自己替靖王妃用力。 “啊～～”靖王妃声嘶力竭的喊着。 徐姑姑在一旁给靖王妃擦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出血速度越来越快，王婆子也是满头大汗，知道孩子再不出来，不仅孩子保不住，连大人也会有危险的。“王妃，王妃，再用一把力。” 靖王妃自己也感觉到自己身子越来越沉，两手抓着被褥，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可是孩子依旧是没有出来，着实没有力气了，眼看着双眼就要闭上了。 一旁的徐姑姑急得要哭出来了，“王妃，王妃，不能睡啊，您想想您还有郡主呢，她还这么小，不能没有娘啊。” 靖王妃隐隐约约听到了徐姑姑的话。 是啊，她还有宁儿，她的宁儿还小，不能再失去娘了。 振了振精神，努力睁开了马上就要阖上的双眼。 丫鬟们见谢芷宁魂不守舍，吓坏了。 一个丫鬟小心翼翼的询问，“郡主，该用晚膳了，要不要婢子通知她们传膳？” 见谢芷宁依旧不吭声，“郡主，不要担心，王妃一定会没事的。” 事实上谢芷宁什么也没有听到。 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的进来通传，王妃要见郡主。 小丫鬟一口气还没有喘完，谢芷宁已经跑了出去。 一群丫鬟婆子紧跟上去，“郡主，郡主，您慢点。” 谢芷宁并没有减慢速度，此刻她只想赶紧去见娘亲。 到了靖王妃的含香园，谢芷宁才放慢了脚步，这里并没有孩子的哭声，寂静的很，谢芷宁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后面的丫鬟婆子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一踏进屋里，谢芷宁的目光急切的寻找靖王妃的身影，躺在床上的靖王妃因失血过多脸色惨白，倦怠的闭着眼睛，撑着最后一点儿精神劲儿等谢芷宁。 “娘亲” 听到谢芷宁的呼唤，靖王妃转过头看着谢芷宁大步朝自己走来。 谢芷宁上前抓住靖王妃从锦被里伸出来的手，谢芷宁委屈的泪珠如脱了线的珍珠一般往下掉，靖王妃连忙用手拭去挂在谢芷宁巴掌大的小脸上的泪珠。 她知道她的宁儿今天肯定吓坏了，“宁儿，不哭，有娘亲在。” 谢芷宁当时虽然还是个仅八岁的孩子，但是那个时候她就知道她以后再也见不到她的爹爹和还没有见过面的弟弟或meimei了。 长大有时候可以是一瞬间的，即使她从小被千娇百宠着。 先是皇伯伯，再是爹爹，那个时候的她就已经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当她看到躺在床上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的娘亲时，她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娘亲不要再离开她。 当她偷偷听到太医说王妃身子本就弱，现又大出血，虽是捡回一条命，确亏虚太多，需要千年人参入药，或有转圜。 即使她从太后那求来了千年人参，终究还是没有留着娘亲。 “有人”因祁晟常年在外带兵打仗，对细微的动静甚是敏感。 谢芷宁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和祁晟对视了一眼，二人决定出去一探究竟。 出去后就看到迎面走来一位老妇人，穿着一件洗的有些发白没有任何花式的老式素衣，头上一根木簪挽着一个简单的发束，鬓角的头发有些发白。 谢芷宁一眼便认出这是靖王妃身边的徐姑姑。徐姑姑是靖王妃的陪嫁丫头，平日里协助靖王妃料理府中事，为人忠心又办事妥帖。 谢芷宁快步走上去，一脸惊喜，“徐姑姑。” 原本徐姑姑没有认出这是谢芷宁，可是一听声音，随即热泪盈眶，“郡～主”，她刚才听到前院有动静，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郡主，已经长成了眼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谢芷宁拦住了准备行礼的徐姑姑，“徐姑姑，不必客气，你怎么在这儿，我记得当年娘亲去了之后，你把家里的下人都遣散了，自己也去投奔侄子去了？” 徐姑姑叹了一口气，“是啊，当年王妃去了之后，我去了城西侄子家，可我打小就跟着王妃，在侄子家住了一段时间之后，甚是想念王妃，在王妃身边呆着婢子才心安，现在婢子在祠堂住着，继续伺候王妃。” “辛苦你了，徐姑姑。” “不辛苦，能一直伺候王妃是婢子的福分。郡主还没去见王爷王妃吧，婢子带您去见见他们，王妃见到郡主如今已是大姑娘了，一定很开心。” “嗯，好。”谢芷宁回应。 徐姑姑有些疑问的询问跟在谢芷宁身边的祁晟是谁？ 谢芷宁这才想到介绍，“这位是我刚才遇到的恩人，他可帮了我大忙。” 徐姑姑就要上前行礼感谢祁晟，“多谢恩人帮了郡主。” 一把被祁晟拦住，“徐姑姑，您客气了。” 到了祠堂，谢芷宁见爹爹娘亲的排位上丝毫没有落灰，案上的贡品也都是很新鲜的，足以见徐姑姑的用心。 徐姑姑将点燃的香递给了谢芷宁，谢芷宁跪在蒲团上拜了拜，“爹爹娘亲，宁儿回来看你们了。” 祁晟也给靖王靖王妃上了柱香。 如今的靖王府已是一处荒宅，多亏了徐姑姑，才没有让靖王夫妇的排位落灰。 谢芷宁也是非常感谢徐姑姑，和徐姑姑唠了些家常。 徐姑姑再见到谢芷宁也是非常激动。 “徐姑姑，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您多保重，下次我再来。”谢芷宁握着徐姑姑的手说。 徐姑姑点点头，虽是不舍，却也明白，郡主现如今住在宫里。“王妃在天之灵见到郡主现在过的很好，肯定很开心。” 挥泪告别了谢芷宁，徐姑姑忙回到祠堂上香，激动道：“王爷，王妃，婢子见到郡主了，郡主长大了，你们一定要保佑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