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误会
刑堂家老并没有随鸢和药暄去往药萍的卧房，而是与方正留在了厅堂。 上下打量着方正，刑堂家老开始打官腔，东扯西扯了一番，总算切到正题：“眼睛还疼吗？” 方正摇头，这具身体的痛感很低，况且对于他来说，疼痛只是个概念，他先前那么做，更多是为了不让刑堂家老深入怀疑。 鸢既然不想拆纱布给刑堂家老看，那他来也一样，反正这只蛊只是最好不要见光，而不是见光必死。 “你这孩子，就不怕他一个手抖，让你彻底失去一只眼睛？”刑堂家老的语气中不禁带上了一丝埋怨。 他不是禁止鸢这么做，毕竟正主都没说什么，他又不是方正的谁，自然没资格插话。 可这么做会产生什么后果，他觉得鸢压根没考虑过，甚至于，也没考虑过如果失败，会引发什么连锁反应。 “没办法。”方正摊手，一副无奈又纠结的表情：“他实在给的太多了。” 刑堂家老的表情当即僵在脸上，同时也对鸢和方正之间的关系产生了一丝怀疑。 照这么看来，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根本就是糊弄人的胡言乱语，利益动人心才是真的。 “家老大人，我知道您想说什么，但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我清楚的知道我想干什么，所以，请您别过多插手。”方正稚嫩的脸上显现出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成熟。 “我有分寸，相信，鸢也有分寸。”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刑堂家老当然也不能说什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方正也不是七八岁什么都不懂的孩童，明年，他也到开窍年纪了。 或许…… 刑堂家老想到一种可能。 方家两兄弟，刑堂家老略有耳闻，主要是他哥哥方源太过惊艳，可弟弟方正却很是平凡。 也许他是猜到自己惨淡的未来，所以寻了个靠山，至于为何是鸢而非其他人。 正常人谁吃方正这一套啊。 罢了，刑堂家老着实懒得管这种破事，今天来此的目的已然达到，他也没继续赖着不走的理由，天色已晚，还是早早回去休息吧。 送走了刑堂家老，方正站在门口好一会儿，直至一条拜师请求毫无预兆的弹出来才弱弱打出一个问号。 在他看来，自己不过凡人一个，而鸢却是个蛊师，虽然只有一转，但怎么也比他强上太多。 自己拜他为师还差不多！ ‘这是什么意思？’沉吟片刻，方正向鸢发去传音。 ‘你点确定就是，还管什么意思，等下有空把师徒任务刷了。’面对方正突然的传音，鸢还愣了一下，好家伙，连声音都和韩郜那龟孙子的一毛一样。 方正环顾四周，露出迷茫的神色：‘你的声音为什么这么奇怪？’ ‘……’翻了翻白眼，鸢懒得向这个人工智障解释，只是催促他赶紧通过他的拜师请求。 方正当然不会拒绝，在他的程序设定中，鸢的话就相当于最高权限的指令，就算让他去死，他也绝无二话。 姓名：古月鸢 师父：古月方正 师徒值：0 师徒商城已开启，师徒任务已刷新，新增传送召唤功能（点击查看详情）。 师徒日常：敬茶（已接取） 任务详情：无 奖励：任务点×5，元石×10，师徒值×50 传送召唤，鸢从未使用过这个功能，因为他以前拜的都是NPC，真把人召唤过来，他也不好解释原因。 现在嘛，依旧没什么用，方正还是个弱鸡凡人呢，就算在战斗中把他召唤过来，也着实没什么用啊。 细细查看了番召唤细则，果不其然，有距离限定，且管召不管送。 随意打发走了药暄，鸢总算是松了口气，见外面天色渐晚，他也没了出去做任务的心思，就把能做的日常做做得了，反正还有资源找回功能。 这是鸢在坐牢那会儿才发现的新功能，花费少量元石，就可找回百分之八十的资源。 以前并没有这么人性化的功能，显然是韩郜捣鼓了一阵，新增的功能之一。 师徒日常任务只是敬茶，鸢随便倒了杯冷茶，迫使方正全部喝了下去。 糊弄完毕。 但情缘任务就不怎么好糊弄了，就像昨天，任务是送花，鸢趁着给药萍打下手的便利，递给方正一颗菜花，勉勉强强算是达成了要求。 可今天…… 盯着新刷出的情缘日常，鸢翻了个白眼。 情缘日常：缘（已接取） 任务详情：相逢即是有缘，有缘自会相聚，与情缘共处一室（两个时辰），便会擦出爱的火花。 奖励：任务点×10，元石×20，亲密值×100 得，看来今晚还得和这个白痴睡一间房。 “哥，晚上想吃点什么？”方正倒是没看出鸢对自己的百般嫌弃，主动询问晚饭的事。 鸢摸着已经咕咕作响的肚子，叹气：“我看看还有什么食材，随便应付应付得了。” “那需要我帮忙吗？”方正已经开始在脑中合计要做什么菜了，他清楚知道自己的身份，他的主人在设定他的时候，选择的是管家模式。 所以，伺候鸢的生活起居，是他应该做的。 鸢当即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随即想到眼前这个是AI，心中不由升腾起一丝希望：“你会做饭？” 方正点头，他自然是会的。 “那就拜托你了。”鸢果断把做饭这事儿交代给了方正，自己则往椅子上一坐，二郎腿一翘，就差端个碗说一句‘静等投喂’了。 “对了，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准做那么危险的事。”鸢皱着眉提醒出声，目视蛊是一对，其中一只受损自然会影响到另一只。“还有，为什么要撒谎？” AI撒谎骗人，这他可不能装看不见。 方正想了想，理直气壮地答道：“因为我想让你去吃牢饭！” 鸢心中安慰自己，莫生气，这只是AI，和人工智障说理是说不通的。 “所以，为什么想让我去吃牢饭？”鸢都快忍不住暴揍对方一顿了。 “因为……”方正眨着眼睛，思考了好一阵才说道：“因为好玩啊。” “……”来来来，小混蛋，你过来，看我给你砸个红buff！ “对不起！”方正立刻九十度鞠躬道歉。 无力感更盛，鸢无奈摆手，他能说什么？ “下次不许了。”真要因为方正一句话被关进牢里，那鸢可就冤到姥姥家了。 方正咧嘴一笑，心中则想着，下次还敢。 撵走方正，鸢起身坐到药萍的床边，伸手扒拉了下她的眼皮，叹道：“醒了就起来吧，我们该好好谈谈了，娘。” 药萍一脸尴尬的坐起身来，她看着鸢，欲言又止。 “我的事，不需要你多管闲事。”鸢无疑是心疼药萍的，他也很感激她，这些年，是她在一直照顾他，付出颇多。 但在鸢看来，药萍终究是个外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宋鸢，他的爸妈在另一个世界活得好好的。 药萍脸色一白，当场落泪：“二宝，是不是娘哪里做的不好？” “不，是我做的不够好。”鸢伸手抚上药萍的脸颊，她真的老了，皮肤粗糙暗黄，脸上皱纹横生，她将自己人生中最宝贵的青春都耗费在他身上。 “你们的期望我达不到，就像我爹说的，我就是个废物，是的，我是个没用的废物，所以，不要再对我抱有任何期待了。”鸢承受不住药萍的灼灼目光，她的眼中满是对他的殷切希望。 “娘只希望你能够一辈子衣食无忧，只是希望你不要像你哥哥一般，无力的死去，难道这样也不行吗？”药萍无助地哭泣着。 身为凡人，她比任何人都懂没有力量的这种无力感，那个时候，明明她就在旁边的，如果她是个蛊师，她的儿子怎么会沦为狼口之食。 “那就不要逼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鸢心神一阵恍惚，顿觉心中酸涩一片，多么卑微啊，如果他停滞不前，将来也会是这个模样吗？ “可你怎么能够喜欢……”想到这里，药萍觉得自己的大脑开始晕眩，她接受不了！ 鸢收回右手，陷入短暂沉思，似在组织语言，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开口问道：“你喜欢过我爹吗？” 不等药萍回答，鸢便继续说道：“他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为了投靠药脉，不顾你已有心仪之人，上门提亲，娶了你以后也没真心待过你，只把你当做伺候他的仆人。” “他与药脉不对付，更多是因为丢了面子，而不是因为你受了委屈，所以他能够毫不介意的迎娶药樱。” “他要的，只是一个继承人，这人是不是你与他的孩子根本不重要，呵，他也当真是薄情寡义，这么多年，他可有关心过你？没有吧。” “你对他如此不离不弃，是因为喜欢吗？”鸢不理解，他向来不相信什么爱情，血浓于水的亲情尚且能因为些许利益随手斩断，爱情？算什么狗屁？ 如此卑微的去讨好，去忍让，受尽委屈，痛苦一生，如果这是爱情，这是婚姻的本质，那他是脑子进水了才跳向这火坑？ 鸢是个脾气不大好的人，为人也较为率直，对他好的，他会回以热情，对他不好的，他理都不想理。 他讨厌一个人会很明显的表现出来，也不屑去捧任何人的臭脚。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不会看人眼色，所以才会在现实中屡屡受挫吧。 可鸢不想改！ 尤其是在这个世界，他不愿低头，不愿忍气吞声，不愿委曲求全。 鸢认为与人相处是一件非常累的事情，因为要考虑别人的感受，平衡二者之间的关系，同时，自己还不想受到任何委屈。 想的多，时间久了也便累了。 就算是对韩郜，鸢更多的还是感激。 感激他愿意陪他，不嫌弃他偶尔的冷暴力，这辈子能有这样一个朋友，也算是值了！ 药萍的眼睛微微睁大，好像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待消化完鸢所说的话后，她苦笑着摇头：“我是铜山的妻子，更是你和廉的母亲。” 相较于感情，更多的是责任心吗？鸢突然想笑。 “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怨过他，可后来我也着实想通了，怨有什么用？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我只是个凡人，而你爹却是个蛊师。”药萍抹去眼角的泪水。 “这是个残酷无比的世界，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死亡，我虽是药脉，身上流淌着古月一族的血，可相较于那些个外姓凡人，我也着实没有太多的优势，你知道吗，二宝，嫁给一个二转蛊师，我是多么的荣幸。” 鸢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药萍，看她笑得越来越凄惨。 “不要怪你爹，他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他是爱你的，不然也不会把这套房子和那间铺子留给你。” “就当是了却我们的一桩心事，也算我这个当娘的求你，不要让我们这一脉断了香火，成吗？”药萍满眼的哀求之色。 鸢起身，嘴角上扬，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不成！” 药萍苦涩一笑，她早该想到这个答案的，她的二宝向来如此，决定的事情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娘知道，我再怎么说也改变不了你的决定。”这种情况，药萍只能选择妥协，接受现实。 “即便如此，你也要听娘的一句劝，方正他……不值得！那孩子……”摇了摇头，药萍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不如，你考虑考虑方源？反正他们兄弟二人长得一模一样，再不济，古月飞易怎么样？他是你的好朋友不是吗？” 鸢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阿姨，是你不对劲还是我不对劲，您咋就这么上头呢？ “我不喜欢他们。”鸢一张脸几乎挤成了苦瓜，结果还是没逃过被催婚啊。 “罢了罢了。”药萍只能再次接受事实。“那你要答应娘一件事，这件事，决不能让步！” 鸢又开始翻白眼：“什么事？” “你绝不能成为下面的那一个，你说，你答应我，你发誓！”药萍瞪着通红的双眼，几乎有些歇斯底里。 阿姨，求您别说了！鸢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这都哪跟哪啊。 偏偏这种关键节点，方正还跑出来搞事。 只见他趴在门口，悄咪咪露出半张脸，幽声道：“放心吧药萍婶婶，哥绝对是上面那个。” “你给我滚！”鸢都被整破防了，指着方正的鼻子破口大骂：“信不信我把你的脑壳敲下来？” 方正笑得更渗人了，冲着鸢比了个爱心，屁颠屁颠地滚了。 “二宝……”药萍还想叮嘱些什么。 “我累了。”鸢已经无力吐槽，这群神经病，认真他就输了。 “注意节制。”药萍忍不住提醒出声：“身体要紧。” “……”真是个撒鼻息的世界，绝望.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