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冷漠
好沉重，身体仿佛被压了块石头，让鸢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 勉强挣开眼睛，鸢发现不知何时，方正如条尸体般横躺在他身上，压的他差点原地去世。 草，一种植物。 骂骂咧咧地将人给推开，鸢‘啪啪’两巴掌拍在他的脸上：“找死啊你这智障东西！” 然而方正并没有任何反应。 鸢头疼地将人给搬到床上，看来是下线又没开启AI。 外面天还没亮，似乎是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声扰的人心烦。 关好被风吹的吱呀作响的窗户，鸢一时也没了睡意。 坐在椅子上，鸢点开任务界面，想要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他能够做的任务。 然率先入眼的却是已接任务界面显眼的灰色‘失败’图标。 鸢不由瞳孔微缩，被惊的久久没有回神。 起死人rou白骨这个任务既然标注失败，则意味着救治对象古月药萍已经…… 右手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握成拳状，鸢一拳打在椅子扶手上，表情难看异常。 被倒扣任务点和元石他忍了，可眼瞅着一只优秀的治疗蛊从自己眼前溜走，鸢着实有点痛心。 他都不知道这个任务竟然还是限时的！ 不过很快，鸢便寻到一个理由来安慰自己，任务失败的这般快，即证明药萍的伤势已经严重到了一定程度，努力付出后再失败，不更加残忍吗？ 至于药萍的死亡会给鸢带来怎样的感觉…… 说实话，鸢已经麻木了，甚至还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活着那般受苦，也许死了才是解脱，反正过几年青茅山也会因为十绝体自爆而生灵绝迹，与其到时候绝望死去，还不如现在死的体面。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也省的发生什么意外，逼得他亲自动手。 想法一出，连鸢自己都觉得惊讶，他认为自己对药萍是抱有特殊感情的。 他同情她，可怜她像个卑微的弱者，毫无主见，没有选择。 药萍的存在也在时刻警醒着鸢，如果他不努力变强，以后也会成为这个模样，有一群自以为是的人高高在上的向自己施舍无意义的同情。 他以为自己会伤心，会难过，可事实上，他没有任何感觉，仿佛死了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是啊，于他而言，药萍可不就是个陌生人吗，那些被保存下来的记忆如梦似幻，根本就不是他的人生，他的过去。 他记得，他怎么能忘记，他终究是宋鸢，而不是古月鸢。 以后，他也只会是宋鸢，而不是古月鸢。 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生活在一个怎样残酷的世界，鸢一夕间成长了许多。 软弱毫无意义，在这样的世界中付出感情，未免有些好笑。 鸢只是不想像个蝼蚁般任人践踏，屈辱的死去，所以，他要变得坚强，比任何人都心硬如铁，唯有这样，他才能够毫无牵绊的走下去。 愣了不知多长时间，外面的雨声渐小，鸢呼出一口浊气，对于古月山寨，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留恋。 原本，他就不该有什么留恋。 “该死，现在什么时候？我睡了多久？”床上，方正惊坐起身，却是不小心牵动腿伤，下一秒，疼得嗷嗷叫唤起来。 “我说，你就不能下线之前把AI开启吗？”鸢着实对方正有些无语，上个游戏里明明还那么正常，怎么现在越来越像个傻子了呢？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方正瞅了眼外面还未亮起的天色，不由松了口气，看来他在现实中并没有睡多久。“困死了，我继续睡会儿，天亮了再叫我。” “你知道吗，药萍死了。”鸢叹了口气，说道。 方正瞬间没了睡意，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莫非小鸢鸢发现是自己动的手脚了？ “生死有命，你也别太伤心。”这件事终归是由自己所引起的，方正不敢说什么风凉话，只能是干巴巴地安慰出声。 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鸢有些不好意思：“问题就出在这里，我也觉得我应该伤心，可实际上，我只是觉得被倒扣了任务点和元石，失去了一只治疗蛊，心里有些不爽而已。” “我是不是有些过于冷血了？”鸢习惯性地向对方倾诉心中的郁闷。 “不，一点也不。”方正心中反而有一些高兴，这儿终究是个虚幻的世界，他不希望鸢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不对这个世界的任何人付出感情，这才是正确的。” 鸢懒得听方正那一套会把自己救回现实世界的鬼话，什么提取记忆，拷贝意识，人又不是机器，哪有那么容易就死而复生。 “行了行了，赶紧睡你的觉！”见方正还想哔哔什么，鸢急忙打断他。 “我也是为了你好。”方正语重心长地劝道。 他想将鸢救回现实世界，最大的一个前提条件就是需要鸢的配合，如果他不配合自己，一切计划都是空谈。 “你这一副老妈子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婆婆mama过，难道是玩游戏把脑子玩坏了？对对对，肯定是上次玩末日危机，被丧尸啃了脑袋，把你脑浆啃没了！”鸢当然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可问题是……压根不可能回去好不好！ “你真觉得通过拷贝意识的方法就能够让我在现实世界中复生？”鸢不是不想相信对方，而是觉得……人这种生物，与机器有着本质区别。 “为什么不能呢？”方正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我的存在，难道只是一段可数据化的意识？”鸢不禁反问出声：“你也感受到了，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款游戏可以做的如此逼真，为什么你就不相信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呢？” 方正沉默着，许久。 久到鸢的脸上已然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方正才幽幽叹道：“我说过，我是从未来重生回来的。” “那又怎样？”鸢对所谓的未来一点兴趣也没有。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重生的契机是什么，未来又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吗？”方正一直都在等鸢问自己，只是他看起来对这种事不太关心的样子，着实让他有点受打击。 “关我什么事？我都已经死翘翘了。”鸢完全就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行吧，你就当听我讲讲故事得了。”方正扶额。 “事情说起来有些复杂，我便挑重要的说了，首先，你知道我为什么邀请你玩《问道》吗？”这个游戏并不是一切的开端，但却是整个事件的核心。 鸢还颇为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不确定的回道：“闲得蛋疼？” “……我在你眼里到底是有多不靠谱啊！”方正忍不住吐槽：“你就不能想想我的好吗？” 摆出嫌弃的表情，鸢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地星在逐渐灵气复苏，接下来十年，灵气复苏的速度会持续加快，契机就是《问道》这款游戏。” “想来你也没了解过这款游戏的具体背景，详细的我也就不说了，你只要知道，这是一款仙侠游戏就够了。” “你该不会是想说游戏里的技能反馈到现实中了吧？”鸢半开玩笑地说道。 鸢当然也会看小说打发时间，他也不挑，男频女频都看，有类似剧情的网游小说，确实迷过一段时间。 “那倒没有，只是……”方正故意停顿了一下才说出后半句话：“你相信宇宙中除了我们，还存在有其他人类文明吗？” “相信啊，怎么不相信，我还见过呢。”那群半兽人，四舍五入也算是人吧？况且，鸢还真不确定自己去过的那个星球上到底存不存在真正的人类，毕竟他也就在上面待了三两天。 对于鸢的回答，方正没感到意外，开拓团的物资一直都是边防军负责运送的，记得鸢为此还向他发过牢sao。 有关找到有生命的星球这件事，方正好像听鸢对自己说过，只是当时他正专心玩游戏，没太注意。 “如果我说，《问道》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你相信吗？”那真实的触感，比起这款游戏来完全不落下风。 想到这款游戏的研发也有开拓团的手笔，方正就不禁怀疑，是不是这个游戏属于一个测试版？ 鸢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相信吗？实际上是不信的，可经历了这么多，由不得他不信。 “然后呢？和灵气复苏有什么联系？”作为边防军，既然没得到什么消息，即证明，那个世界至少不存在于第一星圈之内。 二者之间相隔岂止几万光年。 “联邦在通过这种方法窃取灵气。”方正初初听到这消息时还不敢相信，《问道》世界的武力值一点都不低，一些大能挥手毁灭一个星球根本不是玩笑，上头怎么敢的啊！ 可事实就是事实。 也因此，两个世界爆发了全面战争，地星包括联邦建造的所有基地全都被毁，幸存人数不足百分之一。 方正不够幸运，他并不在那百分之一中。 重生回来，他亦没有想改变一切，扭转乾坤的念头，一个人要怎么和整个世界作对？ 所以，他能做的只有捞钱、捞钱、再捞钱！然后离开那个遍布傻逼的星球。 鸢不是傻子，自然能猜的到做出这种事的后果，说实话，并不值得同情，他反而觉得好笑。 他也确实笑出了声：“那可真是要谢谢你了。”这句感谢是发自内心的。 “别急着高兴，我现在怀疑这个世界也在联邦的狩猎目标之中。”虽然现在方正没有任何证据就是了。 “所以要我怎样，拯救世界？得了吧，我才没那么伟大，活着最好，死了拉倒，天塌了也有高个子顶着。”鸢表示自己就是个普通人，啥也干不了。 “我只是想说，如果这个世界的情况和问道一样，那这里就并不安全，上一世，除了从你口中，我并没有听闻过任何有关这款游戏的情报，是不是说明，这个世界被毁掉了呢？” 方正虽然是个重生者，但他也不是什么都知道，至少，他不清楚上头的具体目的。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灵气的复苏并非自然发生，而是有人为干预，至于是什么人，方正不知道。 “这个世界哪有你说的那么脆弱。”鸢承认联邦的军事力量很强，但连第一星圈都没探索明白的人类，真的有那个实力去干涉选在数十万，数百万光年之外的其他文明？ 这不是扯淡吗！ “小鸢鸢，想要毁灭一个星球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方正笑着，所谓的边防军，实际上做的不就是这种事吗？ 这些年，他们毁掉的星球还少吗？ “我又阻止不了，你和我说有什么用？”鸢耸肩，说句不好听的，他现在也不敢打包票说自己对这个世界了解的足够透彻。 “确实没什么用，只是以防万一，我觉得这种事你应该知道，而且最重要的是，你的这种情况，在《问道》公测期间发生过不少。”方正眯眼笑着，如果不是有万全把握，他怎么会做出这种毫无退路之事？ “我的这种情况？是指被困在游戏里？”鸢微微有些惊讶，按照方正的说法，《问道》那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被困在游戏里岂不是代表着直接穿越？ 还有这等好事！ “对，任何世界对外来者都抱有排斥态度，那个世界也一样，但他们并没有驱逐玩家们的办法，所以才出此下策。” “被困在游戏里的玩家失去了无限复活的能力，现实中则是直接脑死亡。” 鸢沉默着，这种情况和他一样的。 “那些脑死亡的玩家们被联邦征用，植入智能芯片用以一系列实验，其中就包括有将被困在游戏世界里玩家们复生的实验……所以小鸢鸢，相信我，我不做没把握的事。”方正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乞求。 “可我并不想回去。”鸢摇头，那个世界有他的牵绊不假，可相较于其他，他更想要获得自由以及反抗命运的勇气。 “为什么？那个世界就没有任何值得你留恋的吗？”方正不懂，上一世也是这样，他明显就是心存死志…… 他要如何拯救一个没有活下去欲望的人？ 鸢摇头，确实没有。 方正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些什么。 “我很抱歉，你可以不必管我的。”鸢也不想用这种冷漠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好友，可，他不想他因为自己而忽略现实。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改变主意。”方正知道鸢的脾性，再劝也是没用的，反倒不如暂时先依他。“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睡觉吧，来吧宝贝，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而怜惜我。” 鸢瞬间黑人问号脸：“你又在狗叫什么？再sao我真的揍你了！” 方正一脸失望地躺回被窝里，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鸢没有听清，他也懒得问他，像他这种脾气不好，又自私自利的人，和他当朋友肯定是很累的吧？ 许久，久到鸢以为方正肯定睡着了，床铺上却突然传来一声叹息：“就当是为了我，回来好不好？” 鸢没有回答，亦没有去看方正的表情，他怕自己产生动摇。 方正不由苦笑，他不知道，自己在对方眼里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一个惹人发笑的跳梁小丑吗？ 他只是……只是不想放弃这段好不容易得来的感情，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就不踏出那一步了。 所以说，让他这种什么都做不好的废物重生有什么用，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都做不到。 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数人死在自己眼前。 他做不到！他做不到！ 还不如保持现状，至少…… 迷迷糊糊中，方正睡着了，他睡的不太安稳，似乎做了什么噩梦，满头大汗地胡言乱语。 鸢还是头一次见有人如此清晰的说梦话，也是第一次知道，人的身体原来如此脆弱。 方正发烧了，烧的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不断的在那里重复——他做不到。 鸢很想问，在他眼里几乎不所不能的他，到底做不到什么？ 明明是朋友，他却很少听对方讲有关自己的事，究竟经历过什么，才造就了如今的他，鸢不知道。 因为他对他根本就一无所知。 快到中午的时候，方正终于熟睡，烧退了不少，鸢也得以喘息。 不等他打个盹儿，几个黄点便出现在地图边缘处。 鸢只好打起精神来迎接这些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