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魔女
天空中，有一颗太阳般闪耀的的巨大光球，不断释放着巨量的光和热，但其内部并非是如同太阳一般不断进行的聚变反应，而是复杂的基本信息储存单元。 每一个单元里都储存着定量的信息，这些信息单元在光球内部相互碰撞，交互，组合成更大的信息单元。 每一个信息单元都变化成了一个人类的模样，降落在荒芜的大地上。他们看向李广宁，对着他微笑。 李广宁也降落在荒芜的大地上，对着众人微笑。 不知为什么，他和这些人特别合得来，特别亲近。 “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一个人问道。 李广宁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发现自己左手中不知为何，紧紧握住了一块手掌形状的冰块，这冰块在温暖的太阳照耀下不断融化，但体积就是不见小，而且冰冷刺骨，把自己的手都要冻坏了。 “我不知道，不过没事儿，我就拿着，不碍事，不碍事。” 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李广宁觉得这块冰坨子不能就这么丢了。 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关乎自己的未来，关乎自己的生命。 那人也没什么反应：“看来这个东西对你挺重要的，你还记得你来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我……我好像是个地球人，然后被什么召唤到了个神殿里，穿着一身银色战甲，在某个神殿里和人打架……具体的我不记得了。” “没事，我们都不记得，毕竟我们都是永恒的一部分，个人的荣辱生死实在无关紧要。” 这话说的有些神棍，李广宁不想接话。他犹豫一阵，望向四周，只看到了摩肩接踵的人群，他疑惑道：“那我要怎么回去？” “去哪儿？去你老家地球，还是去那个神殿？” “都行，反正我不能在这儿待着。” “为什么？” “因为这里除了人什么都没有？” 那人还在神神叨叨：“有了人，不就什么都有了？” “我不想和你打机锋玩谜语，我是真的急了，真的急了！这儿不对！” 李广宁慌张起来，他手里的冰块像是拽着他在人群中赶路，化开的冰块融化出的水流淌下来，形成长长的溪流。 溪流越来越长，越来越宽，变成湖泊，淹没了所有的人，包括李广宁。 多数被淹没的人都动也不动，任由自己被上涨的湖水吞没。只有李广宁在艰难求生。他踩着其他人，拼命昂起头。 终于，他看到了湖水之上，有一座矗立的黑门。 --------- 苏醒后的李广宁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揉着脑袋抱怨道：“靠，我做噩梦了，刚才梦见自己穿越了，帮一个白毛女人在教堂里打人，后来又被湖水淹没，什么谜语人噩梦……老钱，帮我看看，我不会尿床了吧？” “老钱是谁？”一个清脆的女声在李广宁耳边响起。 “老钱当然是我室友啊……”理清思路的李广宁完全清醒，他睁开眼。 天空上布满五颜六色的绮丽星辰，照耀着朦胧的大地。身边一个穿着素白裙子的美丽白发少女正跪坐在他身边，歪着头看着他，长长的白发都垂到了地上。 那双红色的眼珠让李广宁印象深刻。自己手中紧握着她的手掌，这就是他在幻境中紧握的坚冰。 “你表现不错，没有被辉光艳阳吞噬。” “我真的穿越了？”他这时候才完全接受事实。 白发少女抽出手掌，点了点头：“如果穿越指的是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的瞬间转移，那么没错，你穿越了。” 李广宁又揉了揉脑袋，圣殿里被奎岁召唤，被捅死，复活，殴打骑士，戏弄法师的记忆也清晰起来。 他犹豫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那些被骑士刺穿的伤口都愈合了，但衣服上的破洞又提醒着他曾经受到的伤害。 “别看了，我们处于虚弱状态，不能再施展传送魔法了，连最低级的攻击型法术都构建不了。”这个白毛女孩叹了口气：“我们需要时间恢复状态，然后继续传送，直到找到个安全的地方。” 李广宁还要说话，但这个白毛女孩起身，绕着他一边转圈一边自言自语：“我的信徒不多，而且分散在世界各地，因此缺乏可靠的立足点；传送期间，为什么辉光艳阳放弃了对我的追捕，又为什么其余三神都没有露面？这些都是疑点……” “能……”李广宁还没说出口，但又被白发少女的自言自语打断了： “按照人类的习惯，我现在需要住处，需要吃的喝的，需要有浴缸和热水的大浴室，需要化妆品，需要新的裙子，需要贴身女仆，需要……” 李广宁终于受不了了：“差不多得了！收收味吧，小姐，你到底是谁啊？” “我没有自我介绍吗？那真是失礼了。” 白毛少女转过头来看向李广宁，一手叉腰，一手放在胸前，抬起头，满脸骄傲地宣称道：“我是奎岁，象征一颗不可见星辰的神灵，这个世界的无知者称我为邪神。自命正神信仰者组建的教会对我保有无穷的恶意。 “他们希望将我从遥远的天穹之上拖入这个易碎的人形容器里禁锢并消灭。于是我召唤来了你作为异世界的契约者。作为报酬，我会允许你使用我的力量，并在世界结束后与我融为一体。” “等会……”李广宁伸出手掌做了个“停停”的手势：“你是个邪神，被正神追杀，于是把我召唤来拖下水，还说报酬是要我和你融合？怎么个融合法？小女孩和狗的那种融合吗？” “不是rou体的融合，是精神灵魂的融合，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李广宁以手扶额：“看来是说不通了……你能把我送回去吗？再挑一个别的，挑个特别能打的，比如女拳，马保国之类的当你的契约者吧。我是有父母要奉养的人，不能随便穿越。而且说好了‘契约’，我可没同意，是你单方面把我召唤来的！” “你的父母有人奉养。”奎岁冷冷地说道： “任何召唤都只能持续很短的一瞬，因为不同世界时空的壁垒是牢不可破的，我当时只是召唤了名为李广宁的男孩本体一瞬间，然后制造了一个他的灵魂复制品，也就是你。 “现在，真正的李广宁已经回到他的时空了，而你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物质组成的仿制品，怎么回去？” 李广宁的表情抽搐了几下，但还是嘴硬道：“你在骗我对不对，你都承认自己是邪神了，还想着骗我呢？白毛丫头，你在一定骗我，不放我回去，叔叔我可是要生气了。” 奎岁伸出之前咬破的食指，在李广宁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大量密集的画面就像潮水一样涌入了他的脑子： 他看到一个名为李广宁的人，在花钱买到那个九块钱的小雕像后，拿回去摆在室友枕头底下的景象； 他看到一个名为李广宁的人，在毕业典礼上和其他同学勾肩搭背，互相拍照合影的景象； 他看到一个名为李广宁的人，在找到一份还不错的工作后，得意洋洋地请父母吃饭，在餐桌上吹嘘自己的景象； 他看到一个名为李广宁的人，因为一段不成功的恋情和糟糕的婚宴而苦恼度过数十年的景象； 他看到自己熟悉的社会在时代的洪流下被一遍又一遍冲刷着，自己也只能任由时代抛弃自己的景象。 ………… “地球和这边的时间线不是同步的，契约缔结完成后瞬间就能窥探到你本体度过的余生，就是这么无聊，所以你还想回去吗？” “……不了。” 奎岁笑靥如花：“这就对了，短暂的人生本来就没有意义，和我成为一体吧，我们都能获得永恒。” 虽然有些遗憾，但李广宁很快调整好了心态：“你说得对！” 他掏出口袋里已经没电的手机，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刚才的打斗导致整块手机都包裹着一层秘银。所以手机已经连同里面存储的数十个g的资源，彻底坏了。 李广宁下定决心，将秘银化的手机一把扔向地面，虽然手机因为裹着严实没有损坏，但也足见他的决心了。 “那样，答案只有一个了……”李广宁脱下双肩包，在奎岁面前单膝跪地，举起没有被摔碎的手机：“我将向你献上忠诚！忠！诚！” “嗯，很好！我接受你的效忠！”奎岁叉着腰，很高兴地看着这个非常上道的契约者：“那你以后就是奎岁神选兼职奎岁信徒的教主了！” 一阵冷风吹过，衣裳单薄的一人一神都有些打颤。他们这时候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弄明白自己在哪儿。 周围是一片全是枯树的林地，所有枯木扭曲得如同手舞足蹈的人形。林地边是布满乱石的平地，连杂草都不见一根，除了石头还是石头。 李广宁站起来，原地转了一圈，最后望着奎岁问道：“这里是哪里？你认得路吗？” “我不认识，”奎岁摇了摇头：“我平时都在天上用俯视角观察大地，怎么可能认路？你是奎岁神选，侍奉你的神灵是你应尽的义务，你才应该认路。” “我才刚穿越来还没三个小时，你觉得我会认路？算了……先吃点东西。” 李广宁打开自己的双肩包——这背包外壳已经被秘银包裹住了，看着像一面凹凸不平的盾牌——里面的食物有一瓶饮料，两包袋装干脆面，一根士力架。除此之外是厚的如同砖头一样的微积分课本，线性代数课本和c 编程思想。 李广宁抱怨道：“你在缔结契约的时候，把我的课本也复制了一份，就是没空多复制几份食物吗？” “这些垃圾食品有什么复制的必要吗？”奎岁说着，向李广宁伸出双手，十根手指同时勾了勾。 “你什么意思？” 奎岁理直气壮地回答：“给我吃的，我饿了。” 李广宁一脸嫌弃：“你不是说这是垃圾食品吗？” “那我也要，反正就吃一次，等我们脱困了到时候有的是山珍海味，现在破个戒没什么的。” 李广宁扭扭捏捏，撕开士力架的包装后只掰了一小块，抠抠搜搜地放在了奎岁素白的手掌上。 他的理由是：“我们要节约食物，你只能吃这点。” “少废话，都给我！”奎岁说着就扑了上去，和李广宁扭打在一起。 尽管奎岁被困在这个看似娇弱的魔女身体里，但她的力量却非常惊人，一个强人锁男就勒住了李广宁的脖子，轻松就压制了他，抢过了所有的食物。但李广宁总算保住了饮料。 李广宁看着这个残暴地撕开包装袋就往嘴里塞干脆面的白发女孩，巨大的落差感让他有些失望。 “他们应该做个母猩猩形状的容器给你，你这性格和这个纯情的少女外表完全不搭。” “吵死了，我这性格还不是你害的！” 奎岁一边大口咀嚼食物一边瞪着红眼抱怨：“我是个邪神，怎么会有人类性格，还不是缔结契约后受到了你的影响。如果我是个女流氓，那只能证明你也是个街溜子，而且你就连现在的我都打不过，还好意思抱怨？” 李广宁老脸一红，辩解道：“我不是打不过你，只是你刚才从后勒我的时候，我的背部被你胸口的肋骨顶着有点疼，所以才松手了。” 奎岁停止了咀嚼，冷冷地看了李广宁一眼：“现在囚禁我的这尊容器是用初代魔女的身体打造的，她的身体是世界上最完美的。” “最完美的平胸吗？”李广宁阴阳怪气道，但他话音未落，一股大力就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提到了半空。 忽然的变故让两人都懵圈了。 奎岁一拍脑袋，赶紧起身，焦急地喊道：“快点道歉！初代魔女非常厌恶别人嘲讽她的身材，给自己下了永久性被动术式，方圆一公里之内任何嘲讽她身材贫瘠的人都会被检测到，然后就会像这样被提起来活活掐到半死！再不道歉你就要没命了！” “我……我……啊……怎么……道歉……”被掐着快咽气的李广宁断断续续地问道。 “快说‘魔女大人是世界上最美丽，最完美的女孩，她的身材是最棒的’！” 但李广宁死到临头倔脾气反而上来了：“魔……魔女……给……给劳资……爬！我……说的……不对吗！” 那股掐着李广宁脖子的力量更紧了，李广宁还是死不道歉，奎岁被这个家伙的顽固整的有些无语了，她正在想办法帮李广宁脱困，忽然自己也感受到了一阵窒息般的眩晕。 因为奎岁和李广宁的命是联系在一起的。 奎岁也感受到了那股掐住脖子的巨大力量，但她还没有被提起来，眩晕感就很快过去了。 似乎这个永久性被动术式也是有些智能的，意识到掐这个嘴臭男的时候本体也会受到伤害，就不再发动了。 李广宁瘫倒在地上，痛苦地咳嗽着，但很快站了起来：“怎么样！爷说的没错吧！” 奎岁看着这个很快又精神起来的家伙，扶额感叹道：“你真是个疯子。” 星空逐渐暗淡，天边火热的光球逐渐升起。破晓时刻，辉光艳阳的光芒再次撒向已知世界的大地。明光域又一次迎来了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