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心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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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县衙,三位文官,只有他在顾全大局,为了全县百姓的未来殚精竭虑。 而其他两位同僚,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王县令已经愤怒,甚至倍感屈辱。 主簿像是面捏的似的,根本就撑不起来任何事情,能力和一个文书小吏相差无几。 遇事只会一味推脱,拱手将权力让给县丞,被县丞稍微厉色呵斥两声,就对其点头哈腰,完全撑不起场面。 无论是能力还是秉性都不尽人意。 他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占住主簿的位置,别被更加不靠谱的人顶替了。 虽然他近乎一个废人,但好歹心思不算深沉,也丝毫没有野心可言,不至于惹出太大的祸端。 除了那日的当众一跪。 至于县丞,则是树大根深的世家大族嫡系,从小就浸染在权谋的染缸中,见过了无数的阴谋阳谋,却偏偏装作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从来只在幕后cao控,从不引火烧身,以至于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对于黄县丞为何要在这时候给自己使绊子,王县令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推测。 一县之内,县丞是县令名正言顺的佐官,但很多时候却能代理县令之权柄。 两者因为意见不合而发生冲突,滋生嫌隙,实属家常便饭。 因为当初朝廷设计这套地方权力体系的目的,很就是为了制衡主官。 前面几年时间,王县令除了探查民情地理,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想尽办法向朝廷申请拨款,锲而不舍的发了一篇又一篇文书,次次都斟词酌句,无论是理由还是措辞都无可挑剔。 可冗杂的官僚系统给他提供了不少的阻力,特别是在钱款的事情上,则更为繁琐。 但县内对他的态度则不像上级那么排斥,既然是讨要朝廷拨款,自然不会得罪县衙里任何一人。 因为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件对自己颇有受益的事情,甚至很乐意配合王县令在诸多大小事务上的举措。 毕竟政绩是申请拨款时最过硬的倚仗。 现在,拨款来了,并且已经拨发到了永顺县衙。 可王县令的一手严打贪墨,不仅胥吏们被迫吐出来油水,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大多数还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就连县衙诸官,也都算是惹了一身sao。 不仅没有捞到任何实质性的利益,反而让王县令对下面的人打一批拉一批,削弱了县丞的权力基础。 既然已经在实质上得罪死了县丞,自然不该寄希望于对方不会反击。 况且黄县丞这种人,是决不可能就此忍气吞声的。 官场上可不讲什么同僚情深,况且他们之间,已经算得上是政敌了。 黄六爷所做之事,就是黄县丞反击的第一手动作。 想明白了这一点,王县令便冷静了下来。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自乱阵脚,以免忙中出错,误了大局。 他环顾一周,冲着面带忧色的赵瑾说道:“现在必须立刻查清楚,黄六爷到底对商贾们说了些什么话,又要做什么事?” “若此人当真贼胆包天,那就别怪本官扶正祛邪,以安民心!” “好好的富家翁不愿做,非要上赶着给人做狗,真不愧是商贾本色!” 最让王县令愤恨的,还不是县丞的招数,而是现实让他再次见识了商贾们的本性。 这样的商贾,当真有可能像陈平说的那样,会为了名望而捐献大笔钱粮吗? 怀着如此疑问,王县令看了看定气闲神的叶老和一言不发的陈平。 叶老算是久经世事,知道这等大事,极少有一帆风顺的,中途无论是陡生变故还是遭遇挫折,都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罢了。 没什么可急躁的,见招拆招便是了。 陈平则是眉头微皱,他总觉得这件事情依旧疑窦丛生。 古时的商人,都是这么勇吗? 被县丞吩咐几句,就敢聚众滋事? 在书院里,好像从没听说过永顺县的商贾们曾经做过什么大事。 陈平没有独自发愁,而是直接把疑惑说了出来。 “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那位黄六爷,以前也敢如此随便插手官府之事吗?” 经陈平这么一问,对县城内各家官商局势比较熟悉的赵瑾,马上发现了问题所在。 只见赵瑾豁然看向王县令,直言道:“县尊暂且息怒。” “这件事,还真的有可能是个误会,至少也是黄六爷误会了我们。” 这话若是放在平时,只会被人当作是安抚王县令的场面话。 可当下并无外人在场,情况又十分危急,赵瑾这话定然是有所考量的。 所有人都看向赵瑾,不知他怎么就能这么确定。 难道...... 觉察到众人怪异的目光,赵瑾心头一紧。 为了不被怀疑与黄六爷有所勾结,赵瑾赶紧把黄六爷的一概事迹大致说了一遍。 无论怎么说,黄六爷也不是黄县丞的奴仆,他们之间更多的是一种合作关系。 既然是合作关系,黄六爷到底有什么必要,为了这件事情主动冲锋陷阵,甚至要将大权在握的王县令得罪死。 难道到了丝毫不给自己留退路的地步? 这完全不符合黄六爷一向老谋深算的形象。 事出反常,必有妖! 几个人一番琢磨,大致猜到了问题关键所在。 可能县衙主动放出去的风声,没有准确的传到黄六爷的耳朵里。
黄县丞暗自卖弄口舌,把黄六爷和其他商人,都给蒙在了鼓里。 要知道,这种事情并不少见。 因为黄六爷这等商人,即便已经身家不菲,可终究是官商有别,他们接触县衙官员的渠道却依旧很窄。 在未有正式公文,或主官出面的情况下,黄六爷从县衙得到的消息,必然会经过黄县丞这一手。 如此以来,可cao纵的部分,只怕是太多,最怕这种真假掺半的谣言,既合乎情理,又贴合实事,外人更是极有可能对此深信不疑。 这就给了黄县丞从中作梗的机会。 王县令沉思不语,他不确定事情是否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就在众人犹豫的时候,陈平再次站了出来,道:“是非曲直,见了他本人,当面质询,不就清楚了吗?” “黄六爷就在县城,找他过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啊。” 陈平此言一出,王县令眉头一挑,就要发话,赵瑾却是连忙摆手道:“万万不可,就这么将人锁拿过来,若是传出风声,说我们粗暴对待当地富商,只怕会引得人人自危,捐献修路之事,十有八九成不了了。” 对赵瑾和县令的对话,陈平唯有目瞪口呆。 锁拿? 谁说锁拿了? 恍惚了一下,再看看王县令的神态,陈平立刻反应了过来。 原来,王县令身为一县主官,是这个时代标准的读书人。 人家根本就没想过要和商贾们心平气和的交涉。 县衙邀请别人前来拜访,也只会邀请读书人和官吏,亦或者世族子弟。 让县令主动屈尊邀请一个商贾前来县衙商谈,解除双方之间的误会? 王县令心里,根本就没有过这个选项! 哎,心好累。 看来,想要促成捐献修路之事,不仅要考虑到商贾们的心态,随时提防县丞和胥吏们干涉,不可留给他们任何可乘之机。 还得先将眼前这位县令的认知,给稍稍扭转一下才行。 至少得暂时消除他与贾商之间的隔阂,否则即便挺过了这次风波,也会给未来的交涉留下阻力甚至隐患。 陈平暗暗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上前一步,冲着王县令郑重地深深一揖。 说道:“县尊,小子觉得,咱们在邀请黄六爷之前,还得先确认一件事。” “那就是,离开了黄六爷这帮商贾,县尊可还有任何办法,能够筹集到修路钱粮?” “若是没有,为何不能暂且给他们一点点脸面呢?” 陈平抬起头来,用极为纯洁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位大誉王朝最标准的,科举正途出身的文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