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真没病
窗外电闪雷鸣,大雨滂沱,雨滴拍打在窗沿上,沉重而欢跃。阴暗的天空仿佛要将最后一丝光亮吞灭,空气中夹杂着厚实与潮湿,如此压抑的天气,很适合睡觉。 房间内,罗列着整齐的书籍,一盆盆娇嫩的丁香和茉莉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白炽灯散发着柔和的冷光,照在整洁的墙壁上,显得光亮如透。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手中的笔不断在本子上书写着什么。 “江...一帆?20岁?” “是的。” 回答医生的男人,头发蓬松紊乱,面容憔悴,眼角处布满了血丝,此时的他静静坐在松软的沙发上,不停摩挲着自己的大拇指。 医生瞥了一眼男人,声音温和道:“你的脸色不太好,是有失眠的情况吗?” 江一帆揉了揉眼睛,露出深深的疲惫感,他长舒一口气后,缓缓道:“是的医生,我已经失眠三天了,准确的说,是一个月。” “三天前,医院那边不再给我开安眠药...” “可以详说。” “一个月前,我出了一场车祸,检测结果是脑震荡,开宝马的司机赔了我一大笔钱,然后我拿着这些钱去...去...去了一个地下黑市,购买了一把卡宾枪和几个圣代冰淇淋...” 轰滚的雷声在炫目的闪电之后,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掩盖了暴雨倾盆的乐章。 江一帆紧闭着眼,把双手按在耳朵上,面色痛苦,浑身开始颤抖,语气越来越激动。 医生见状,贴近了江一帆,轻轻用手拍打着他的后背,就像母亲哄着婴儿那样。 嘴里轻轻念叨:“慢慢来。” 江一帆开始激烈的喘息,汗水浸湿了白色衬衫,几分钟后,逐渐缓了过来。 “抱歉,医生...我...” “没事的,我们继续。” 冰凉的雨水拍打在玻璃窗上,成股分裂向下流去。 “出院...后,我..正常去上学,但从那天起,我就感觉我的脑子时常不对劲。” “我总是会想起一些...我完全没有经历过的事情...记忆中,我不是我,但我又是我...” 江一帆紧皱着眉头,他的精神状况极不稳定,脑子里好像有一把锉刀,在不停的勾勒自己的大脑,痛的快要炸裂。 “抱歉...医生。” 医生只是在一旁简单的微笑,手中的笔继续舞动了起来。 “我看过很多像你一样...的精神病医生,他们认为这是车祸...引发的脑部...受损,从而引起的...妄想症和人格分裂。” 江一帆苦笑着摇摇头,“我一开始也这么...认为,可后来...才发现了不对劲,我没有病!” “那些浑身散发着恶臭,走路摇摇晃晃的酒鬼,也都说自己没有喝醉。” “不,医生,我没有病,因为这些记忆,是真实的...只是他们...不属于我...” “或许你不会相信,我...我好像可以读取...别人的记忆。” 江一帆的眼睛睁的很大,浓稠的眼球里滚着粘稠的泪,在白炽光的反射下,显得有些阴翳。 医生饶有兴趣的笑了笑:“是的,我当然相信,前些日子我还有个病人说自己是喷火龙,然后对着我喷了一身的口水。” 雨水奏响的高昂曲调已经快要落幕,窗外的噼啪声渐渐放轻,这个时节的雨通常如此,激扬而短暂。 江一帆轻轻叹了口气,合上了双眼,刚刚引起的倾诉欲顿时荡然无存,他微微低下了头,紧绷的脸皮松缓了下来,整个人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是的医生,或许我的确得了妄想症。” 医生微微点头,“你的症状比较严重,仅靠药物治疗效果不会太明显,如果你有时间,可以经常来我这里一起聊聊。” 他放下了手中的本子和笔,转到键盘上飞快的弹奏。 “我给你开一些控制情绪的药,应该可以有所缓和。” 江一帆默默的点头,“加几片安眠药。” 医生顿了顿后说道:“可以的。” 江一帆走出诊室,提着重重一袋子药片,伞随意的撑在肩头,淅淅沥沥的小雨滴入衣服里,打湿、然后透过皮肤滑落。 自从车祸之后,他的脑子里每天都会多一大堆画面,这些记忆明明是那么陌生,可又好像是自己亲身体验过一样。
从刚刚和医生说话的那一刻起,他的脑子里就又装载了新的“影像”。 包括一个神神叨叨自称是“喷火龙”的中年男人,对着自己喷了满脸的口水,口水粘稠的触感以及细菌滋生的腐臭味,他都能清楚的感觉到。 另外还有“自己下班回到家中,发现房门里传来老婆的呻吟...” 江一帆轻轻敲了敲额头,他已经分不清这段记忆是属于那个可怜的医生,还是别人了。 太多的片段,太多的心理活动,如同工厂里的绞rou机那样,切割、杂糅在自己的脑海中。 有时自己是老师,行事坦荡,教学经验丰富;有时自己是一名警察,雷厉风行,贯彻爱与正义;有时自己是恐怖分子,用购买的卡宾枪,肆意妄为,是欲望的奴隶。 江一帆无时无刻都处于这种矛盾感之下,每晚躺在床上,这些记忆的狂潮就席卷而来,他的大脑犹如被穿针引线,完全无法入眠。 他踉踉跄跄的踏着路边的积水,溅起一朵朵水花。一阵冷风吹过,携着城市独有的味道,刚刚有了些光亮的天空,很快又被乌云遮住,雨似乎并不满足刚刚的表演,而现在,它有了观众。 江一帆端端正正的把伞打好,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要是发烧了病情会不会恶化。 大街上,江一帆形影单只,伞叶上落下的水珠越来越快,周围升起一片白雾,雾气渐渐弥漫开来,朦胧了温暖的路灯,遮盖了街道两旁的霓虹,江一帆停下来脚步,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雾实在是太浓了,他环顾四周,能见度连一米都不到。 “下雨会起这么大的雾吗?” 形形色色的记忆和经历告诉他这一切似乎有些不寻常,这雾来的太突然,也太浓重了。 鼻子里吸进去的好像已经不再是空气,湿度大到江一帆以为自己呛了一大口水。 周遭的温度骤降,他掖了掖薄薄的衬衫,可现在他连路和参照物都看不清,完全迷失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