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四章 幽灵的视角
假如人如果死后真的有灵魂，并且因为某种原因，这个灵魂并没有上天堂下地狱或者魂吅飞吅魄吅散，而是继续留在人吅世吅间徘徊，看着自己的亲人、朋友、同事、熟人……在一旁各行其事，而这个灵魂却没有任何办法与他们交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悲伤、痛苦、喜悦、愤怒……却不能为他们做任何事，无法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感受，更无法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存在，那么对于这个灵魂来说，这种阴阳两隔的感受，也许比魂吅飞吅魄吅散还要更值得他恐惧吧…… 现在，默默坐在K歌坊包间一角，看着眼前这些曾经的好兄弟、老同学们相互寒暄说笑的小楠，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所有人都看不见摸不着的幽吅灵，这些“人吅世吅间”的悲欢对她而言仿佛是另一个时空，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法参与其中。 刚见面时对小楠非常热情的昔日好兄弟高大傻和金三胖，在把她让进包间给她找到位子坐下，并且很殷勤地递上水果和饮料之后，立刻就被另外几个刚刚赶到的老同学吸引了过去，他们热情地又是熊抱又是握手，甚至激动得热泪盈眶，任性而毫不掩饰地表现自己的想念——虽然，当初高中时期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多亲近，甚至还曾经发生过一些矛盾和摩擦，可是此时此刻，他们之间看起来反倒更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好兄弟，而小楠，则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个全身透吅明的旁观者，幽吅灵一般地抱着饮料瓶坐在角落里，心里的伤感难过无以言表。 其实小楠自己也很清楚，同学聚会这种场合，参与的人未必完全是冲着见一见老同学来的，很多人参加同学聚会只是为了怀念自己注定逝去的青春，而每一个出现在现场的老同学，都是能帮助他们忆起往事的重要线索。 某个女生昔日圆圆的娃娃脸现如今已经变成了俏吅丽的瓜子脸，原来齐耳的学吅生头现在已经长发及腰，时隔多年再见到她的时候，是否会回想起自己那段既甜吅蜜又苦涩，只开花不结果的单恋？ 某位男生还是像过去一样高大健壮，几年职场生涯的磨炼更带给他自信与潇洒，与他在聚会上久别重逢，会不会想起自己在学校篮球场上最帅最酷的某个瞬间，就是从这个魔鬼般难缠的天才对手身上得到的？ 其实同学聚会实质上就是一群生命轨迹曾经有过交集的人，聚在一起集体怀念青春的仪式，就像现在K歌坊包间里的男男女吅女们，都在努力地从身边每一个能勾起回忆的昔日同窗身上，寻找着自己青春记忆的解锁密码。 而坐在角落里默默喝饮料的小楠，不管她的脸庞有多么可爱，穿着打扮有多么青春，甚至她那双优雅地收拢在一起，穿着黑色打底吅裤的修吅长曼妙的腿，都不能吸引别人长久的注视——即使有，那也绝不是因为她是程小楠。 因为经历了蜕变，如今身为女孩的程小楠，已经无法再向这些同学们提吅供任何勾起回忆的思路和线索，没有人知道她就是原先那个高高瘦瘦，沉默寡言的程小楠，除非她能变回原来男孩的样子——隐藏在超龄大萝莉身吅体里的程小楠的人格和记忆，现在只能以幽吅灵般的视角，缩在角落里做一个无奈的旁观者…… ———————————————————————————————————————————————————————————————————————————— 作为这次聚会的主要发起人，金三胖原本计划等同学们见过面、聊过天、拍过照、K过歌之后，还要去附近一家饭店聚餐，小楠却没有等到他们完成全部计划环节，就默默地收起拍了很多照片的相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K歌坊的包间，出门的时候刻意低调，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来的时候她还在担心会不会被老同学们识破了真吅实身份，为此还专门让嫂吅子帮她乔装打扮，现在看来自己完全是在多此一举，除了高大傻和金三胖看在她是“程小楠的meimei”的份儿上，对她照顾有加地安排了座位，时不常的拿饮料和水果给她，在其他人的眼里她完全像个透吅明人一样没有一丁点存在感，仅有的几次例外，也不过是被几个男生偷偷地盯着她露吅出裙外的大吅腿看上一眼而已…… 他们眼中看到的是一个跟他们的过去毫无关联的可爱小女生，而潜伏吅在小女生身吅体里盯着他们的程小楠，则是他们无法感知的存在…… 情绪开始失控，我行我素的眼泪完全无视小楠的命令，她的视野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眼前的走廊瞬间变得模糊起来…… ———————————————————————————————————————————————————————————————————————————— 小楠走出K歌坊一楼大门的时候，室内外巨大的温差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用只露吅出四个指尖的长长袖筒擦干眼角冰冷的泪痕，裹紧了身上单薄的外套，小楠孤形只影地走向清冷的街头，想要拦下一辆出租车，赶紧逃离这场令她伤感的聚会。 “请等一下！”忽然后背有人在喊，小楠不能确定那是不是在喊她，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那位青年军官，她高中时期最好的朋友、兄弟之一，高大傻快步从K歌坊一楼大厅里追了出来。 “怎么不声不响就走了？是不是没人跟你说话觉得无聊了？”高大傻问小楠。 其实这家伙的大名叫高大夏，只不过六、七年吅前高中时代的他确实是又高又大而且脑子缺根筋整天冒傻气，于是就得了这么一个雅号。只是如今的他，站在小楠的面前就像一棵挺拔的巨杉，眉宇间一股飒爽的英气，哪里还能找到一丝“大傻”的气息？ “不是这样的……”小楠解释道：“反正那些人我谁也不认识，拍完照片我的任务就完成了，看你正和别人聊得热火朝天，就没跟你们打招呼自己走了……” 才不是这样呢……其实我根本就不该来的，反正也没人知道我是谁，也无法告诉别人自己的秘密，同学好友都在眼前却不能相认，眼看着大家互诉离别几年的酸甜苦辣，我却只能冷眼旁观…… 该死的，怎么又要流眼泪了，我讨厌像个怨妇一样动不动就流眼泪……小楠装作用手指梳理额前的刘海，不露声色地擦吅拭掉眼角刚刚冒出来的泪珠，心里对于自己竟然如此敏吅感脆弱愤怒不已。 “呃，那会儿我跟金三只顾着自己瞎侃，把你丢到一边不管，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小楠的meimei就是我们的meimei，真是不好意思……”高大傻似乎没有注意到小楠泛红的眼圈，只是习惯性的挠了挠后脑勺：“你看我们这两个哥当的……其实我特别想跟你好好聊聊关于你哥的情况，只不过今天来的老同学太多了，一直没抽吅出空来找你聊，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你就走了……” “没关系的，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你们对我已经照顾得很好了，谢谢你们……”面对高大傻的歉意，小楠很勉强地给了他一个微笑，然后冲着他摆了摆手：“再见了，你也快回去吧，难得今天能有这么多老同学相距，你还是赶紧去陪着他们吧……” “一会儿我们唱完歌还要去聚餐呢，不如你留下待会儿我们一起去吧，高哥替你出A费，就算是请你吃饭了，行吗？”高大傻满怀希望地对小楠说。 “不了，谢谢你。”小楠摇了摇头拒绝了，难道还要我过去看你们推杯换盏一醉方休吗？“家里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要不，我让你金三哥开车送你回家？”高大傻从兜里掏出手吅机，试探性地问道。 “不用麻烦你们了，你看，那不是出租车过来了……”小楠用手一指街对面：“是辆空车呢！师傅，停车！” 目送小楠乘坐的出租车渐渐从视野中消失，高大傻轻轻摇了摇头。为什么从刚刚离开的小丫头身上，会让人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熟悉？难道，仅仅是因为她是程小楠的堂吅妹？可是，那顾盼流连、举手投足之间，却分明有几分跟程小楠极为相似的气质，这，也只是因为血缘关系的影响吗…… ———————————————————————————————————————————————————————————————————————————— “我回来了……”小楠回到家，无精打采地跟围坐在堂屋里看电视剧的家人打招呼。 “小楠呀，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你们晚上不是还要聚餐吗？”小楠妈和嫂吅子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不舒服，就提早回来了。你们别管我，我回房间躺一会儿就好了……”无视亲人们面面相觑地迷惑，小楠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房门一头倒在床吅上，脑子里乱得像一团浆糊。 我一定是疯了……小楠想，就算这几天是特殊的日子，也不应该完全失去对自己情绪的控吅制能力，动不动就伤心难过算什么情况啊！难道说，自己在心理上真的已经成为了彻彻底底地女生？甚至连本来的性格都被雌性激素侵蚀得面目全非了吗？ 哎……真是烦死了，如果早知道今天下午是这样一种情况，当初就不应该对这场同学聚会有所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