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灾祸之兽
蝶影重重。 云遮雾绕中，幽蓝蝶影忽隐忽现，偶露一鳞半爪，见首不见尾，杀机深藏。 “云起蝶。”苏易开过小灶，故一眼就能认出。 ——云起蝶，地祇中品，其散落的鳞粉能衍化云雾，遮掩行迹，隐匿身形。而那双幽蓝蝶翼看似美丽，实则是一对杀器，比钢硬，比刀快，削铁如泥。 苏易稍作犹豫。 要前往终点，“三险”是必须迈过的门槛。 虽说，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可机会摆在眼前，不搏上一搏，他当然是不甘心的。 “如果我的分析没错，通幽小径的终点，必然有比空潭石更稀有的天材地宝等着我。”苏易并不知道“无根竹”的存在，却并不妨碍他的推理，“富贵险中求，——搏了！” 他下定决心，再无迟疑，低喝道：“祸犬，——祸不单行。” 祸犬闻声，昂首一声高鸣，身形扭曲膨胀，贲起无数鼓包，转瞬长成各种血淋淋的器官，紧接着，在叫人牙酸的撕裂声中，祸犬仿佛被看不见的大手硬生生扯开，一分为二。 …… 大世界中，夏景行还好，毕竟不是第一次见了，顾嫣然、陆离则暗暗咋舌，有些毛骨悚然。 “原来如此。”陆离若有所思，喃喃道，“祸犬是命理系玄兽，但它的核心规则并非命运……” “并非命运？”顾嫣然一怔，“那是什么？” “是灾祸，这是一头灾祸之兽！”陆离笃定开口，神情凝重，“某种意义上说，这种玄兽为战斗而生，战力还要远胜普通的命理系。” …… “上，灭了它们！”苏易指向云雾，下令同时，不忘嘱咐，“小心些，这里面可不止一只云起蝶。” 他读过资料，云起蝶习性和鸳鸯类似，恪守“一夫一妻制”，一般都是两只，一公一母。 苏易没有说直接说“两只”，则是料敌以宽，即便一夫一妻是常态，谁知道云起蝶里有没有“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仙女蝶？ 两头祸犬如电窜出，被重重云雾淹没，身形不显，唯独两双赤眸金瞳闪烁幽光，环顾四周，目光炯炯。 撕拉~~ 蝶翼浮现，割裂云雾，森寒锋刃横斩祸犬分身。 祸犬分身已然提前闪避。 云雾浓重，分身身形模糊，看不真切，但从那一双金瞳的轨迹，依稀可见其腾跃而起，避开蝶翼斩击，游刃有余，尽显从容。 “漂亮！”苏易不吝赞美，提起的心也稍微放下。 祸犬的“噩兆”，同样有“危险预知”的效果，对这种藏头露尾的老银币，天然就有着些许克制。 嗷呜~~ 可他话音未落，半空中的祸犬分身发出一声惨叫，直直栽落。 “怎么了？” 苏易一惊，凝神望去，深重雾气中，有蝶翼轮廓一闪而逝。 他恍然大悟。 苏易并没看清，但能猜个七七八八。 狮群狩猎时，会分工协作，母狮驱赶，雄狮埋伏。 这两只云起蝶显然也是类似分工。 “噩兆”固然能危险预知，却也有数秒冷却时间，故而面对第二只云起蝶的偷袭，祸犬分身也是着了道。 “祸犬，没事吧。” “嘭”的落地声传来，苏易赶忙询问。 “祸不单行”和普通分身不同，分身所受伤害，在回归后也会分摊给本体。甚至，若分身死亡，本体也会随之消亡。 嗷~~ 雾中，传来两头祸犬的咆哮，依旧战意昂扬，干劲十足。 “云起蝶双翼坚硬，头部是弱点，可以从蝶翼轨迹，判断头部位置。”苏易场外指导，没有贸然进入雾中。 在异兽和玄兽面前，人类是人均战五渣，贸然进入，只会成为拖累。 当然，作为万物之灵，人类的优势从来就是智慧。 “还有什么破绽？”苏易眼珠微转，回忆云起蝶的种种资料，冥思苦想。 云雾时聚时散，蝶影蹁跹，犬相浮沉，祸犬和云起蝶来往厮杀，嚎叫声和金铁交击声回荡不断。 祸犬稍落下风。 隐约可见，两只云起蝶琴瑟和鸣，攻守之间珠联璧合，且一旦其中一只遭遇危险，另一只则奋不顾身相救，甚至比同体同心的祸犬配合更加默契。 “还真是伉俪情深……”苏易酸溜溜地道，感觉被喂了一嘴狗粮。 他灵机一动。 “祸犬，围点打援。”苏易眼神一凛，当即提醒，“——攻敌所必救！” 他和祸犬心有灵犀，仅一个简单词汇，祸犬即刻了然。 云雾深处，利爪勾动，拨弄命弦。 忽然，雌蝶身形一沉，身边云雾消散，歪歪斜斜地向下坠落。 原来是，不知何处吹来一阵阴风，恰好吹散云雾。而这鳞粉演化的云雾，不止能遮掩行迹，还有浮力，这才能撑起云起蝶的庞大身形。 嗷~~ 狼嚎回荡，云雾中，一张血盆大口冒出，狠狠咬向雌蝶。 是祸犬本尊！ 本尊侧方，又有寒光乍亮，幽蓝蝶翼如刀，掠过森寒轨迹，拦截其狼吻。 是雄蝶中途杀出，在竭尽全力地营救雌蝶。 可就在这时，云裂雾散，又一张血盆大口冒出，间不容发之际，直取雄蝶脖颈。 自然是祸犬分身。 不同于本尊的大张旗鼓，分身却未发出任何咆哮，而是悄无声息，掩其不备。 雄蝶急于营救雌蝶，自无察觉，被分身咬中，顺势大力撕扯。 撕拉~~ 血rou横飞。 雌蝶的哀鸣声中，雄蝶如断线风筝，斜斜落地，脖颈处是一道巨大伤口，血流不止。 而雌蝶哀鸣着，义无反顾地飞向雄蝶，自然也被本尊咬住，脖颈断裂，是同样的死法。 蓬~~ 蓬~~ 两只云起蝶先后落地，生机所剩无几，依旧顽强地相互靠近，生动地演绎着“生则同衾，死则同xue”的深情。 “娘的，怎么感觉我才是个反派？”苏易嘴角抽搐，感觉现在的自己，即便戴上慈悲的僧帽，那也是法海，即便穿上文雅的儒衫，也得是马文才。 蝶翼碰在一块，两只云起蝶同时死去，死态安详。 蝶尸面前，苏易面露犹疑，半晌，忽然苦笑一声。 “怪不得古人说，君子远庖厨。”他自言自语，取出一把小刀，“要是亲眼看过杀猪，嘴里的猪排就不香了……” 云起蝶身为异兽，身上当然也有价值不菲的材料。 其翼下有鳞囊，是生产、储存、播撒鳞粉的器官，是其云遮雾绕的来源，相当有价值。 只是，刚才那一幕，让苏易于心不忍，想给两只云起蝶留个全尸，不取鳞囊了。 但很快，理智占据上风。 异兽终究只是异兽，绝不能抱有太多不必要的感情。 苏易缓缓上前，小心翼翼割下鳞囊，放在背包中。 趁此机会，祸犬重归为一，身上遍布伤痕，尤其是腹部，有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正是祸犬分身的伤口。 不过，这一战，祸犬也非毫无收获。 尤其在最后，它贯通了自身之道，又领悟出些许灾祸法则，这一感悟也传回给了苏易。 那是“攻敌必救”的厄运版解释，曰——“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专挑苦命人”。 这一感悟，对苏易大有裨益。 同样的，祸犬也有成长，这会成为其向地祇上品攀登的一块基石，若多加磨砺，也可能化作一式强大技击。 收获很大，苏易相当满意，但不能停下脚步。 “祸犬，继续向前。”他大步朝前，心中默念道，“没猜错的话，还剩一关。” …… 画面传回大世界，三位老师都是连连颔首，面露满意。 “小家伙，干得不错……”顾嫣然嘴角含笑，忽然看到什么，道，“姜若兮也通过了云遮蝶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