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山月寺

    山月寺是行僧的修行之所，是神留之地。

    虽然人类统治了这个世界，也遗忘了鬼怪，但残存的妖邪时常侵扰人类，神也无法一时清除这些妖邪，便留下这么一个地方，镇压那些时不时出现的妖邪，护人类一片安宁。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人间的妖邪基本被收拾干净了。随着记忆的模糊，人类不再相信妖魔的存在，偶尔出现的灵异事件，也被赋予了种种科学的解释。而行僧还在坚守，虽然几十年遇不到一次妖邪，他们依然行走在人间，不参与人间的争斗，只践行着心中的使命。

    老僧法号乾通，是山月寺的主持，他已经在这里修行了上千年了。作为人类的护法，他一直收拾残留在人间的妖邪。

    小僧法号坤宁，几百年前，乾通把他收留，带在身边，传授他护法之道。

    山月寺地处偏远，寺庙不大，几乎没有人光顾。乾通并不在乎，他在这里不是为了香火，倒也清静自在。这里的一切都是从上一代传承过来的，吃喝用住都是化缘所得，并无多求。

    乾通和坤宁回到山月寺。在山脚下，有一户农家。之前这里还有一个村落，受不了这里的贫苦，陆陆续续都搬走了，只剩这一户人家了。乾通和坤宁来到这户人家讨碗水喝，门口一位老者进屋给他倒了两碗水，和他们拉起了家常。老者说他们在这里也呆不下去了，儿子、儿媳在城里谋了份工作，这两天他们都搬到城里去，下次再路过就见不到他们了。乾通双手合实感谢老者的施舍，祝他们一家在城里生活更好。坤宁听到老者的话有些惆怅，问老者静妍去哪了。静妍是老者的孙女，他们自然也相识。老者说静妍去了城里，今天会回来接他。乾通憋了坤宁一眼，示意坤宁不该问这些，坤宁也不在追问，和老者告别，上山去了。

    乾通和坤宁沿着山间小道一路向上，抬头望去，山月寺就矗立在山顶。山路崎岖，绿树成荫，山涧有潺潺流水，树上有吱吱蝉鸣，绿叶映着蓝天，花上舞着蜂蝶，山上静谧又充满活力。乾通和坤宁拾阶而上，不知有多少台阶，他们不间歇一口气登到了山顶。

    映入眼帘的就是山月寺。寺院不大，古朴雅致。中间供奉着一位神人，慈眉善目，盘腿而坐，双手落于腿上。神像由整块石头雕刻而成，虽经历数千年，依然栩栩如生、威严庄重，基座上刻有“人母女娲”四个大字。左右立柱上写着：天行风道化众生，地承雨滋养万物。门楣上写着：天地一心。左侧矗立着一口大钟，就是殷郊觊觎的落魄钟，自上古以来，众多邪灵就镇压在钟内。右侧为一座浮雕，上面混战，金石相击，怪兽出没，波澜壮阔，人们已对不上里面人物的名号。后面有几间房屋，是行僧住宿生活之所。寺院周围，悬崖之上，没有护栏，却有十八个铜人，他们形态各异，或坐或立，有的平静，有的狰狞，像是十八个金刚守护着山月寺。

    乾通和坤宁走到女娲像前，焚香膜拜。这是他们每次归来都要先做的事，向女娲祷告所经、所看、所悟，虽然女娲从未回应过。

    这时钟声响起，只见一位膀大腰圆的僧人拉起撞木撞击着大钟，是在迎接乾通和坤宁的归来。这位僧人就是山月寺的第三人济远，济远在寺院就是撞钟、做饭、打杂，他一直住守寺院，坤宁从未见他外出。济远势大力沉，钟声浑厚悠远，传遍附近的山山水水、草草木木。

    在我们看来，钟声雄伟大气，是悦耳的声响，但对于镇压在里面的邪灵来说，却是无尽的痛苦。每一次撞击，钟内都会闪出一道闪电，像是抽打在邪灵身上的鞭子，就着闪电的光芒，可以看到钟内暗黑的空间里邪灵张牙舞爪、四处逃串，但他们怎能逃出这落魄钟，就是触及钟壁都会给他们带来更大的痛苦。这是上天对他们的惩罚，寺里每天早上都会撞钟，也就是说他们要每天接受一次惩罚。

    乾通和坤宁拜过女娲之后，向落魄钟走来。济远笑迎上前问道：“主持此行收了小怪？”乾通答道：“是的，收了一个邪灵。”说着，乾通拿出乾坤袋，袋口微张，邪灵挣扎着想要抓住袋口，但是徒劳，被落魄钟吸入进去。邪灵刚入落魄钟，就被其他邪灵抓住，淹没进去。

    乾通转身离去。坤宁问济远：“近日是否看到静妍来到寺里？”济远告诉坤宁：“前些日看她来了一趟，见你不在就走了。”坤宁说：“他们一家也要离开这里了。”济远看透了坤宁的心思，告诫他说：“你修行了这么多年，还断不了凡人之心，不该啊！”坤宁低头不语，济远叹了口气，回到后院去了。

    寺院门口有一颗老槐树，此时的槐花已经盛开，一缕缕洁白的槐花，散发出谈谈的甜香。坤宁在槐花树下打扫着门庭，时不时望下山下的道路。忽然，在树木的空隙中，他看到一位姑娘正向山上缓缓而来，这位姑娘正是静妍。他停下手中的活计，伫立着扫帚，目不转睛的看着静妍一步步上来。当静妍登上寺院时，坤宁慌忙又扫起地来。静妍没有理会坤宁，而是先到女娲像前行礼跪拜。自从坤宁救过她之后，她经常到山月寺来，这里就像她的家一样。她虔诚的向女娲跪了三拜，闭上眼睛，默默祷告。

    坤宁从背后注视着静妍，看着静妍长发飘飘，楚楚动人，凡念顿生。他想着该去打招呼，却没说出口。当静妍转过身向坤宁走来时，坤宁又慌了，赶紧假装在扫地。

    静妍笑着走了过来，依靠在一个铜人身上。静妍看着山间的景色，对坤宁说：“我要走了，家里搬到城里去了，我也要到城里去上班了，以后就不能常到这里了。”

    “今天回来，从你家经过，听你爷爷说了。”坤宁说道。

    “你会不会想我？”静妍嘻嘻的问道。

    静妍突然一问让坤宁不知所措，这么多年他看着静妍长大，习惯了这个丫头时不时到寺院来看她，喜欢上她的音容笑貌，他想说非常想念，但寺院有规矩，不能动凡人之心，所以他欲言又止，没有回答。

    “你要在这里当一辈子和尚吗？”静妍又问。

    静妍不知道，按照人间的算法，坤宁已经在这里当了几辈子和尚了。但是坤宁不能说，只能回答说：“我要在这里跟着师父修行。”

    “唉，你怎么像这铜人一样木那，不懂女孩子的心思。”

    静妍一把拉过坤宁的手，塞给他一张纸条，说：“什么时候你不想当和尚了，过来找我。”

    坤宁愣在原地，手与手的接触让他心跳加快，面红耳赤。

    “刚才我向女娲娘娘许了个愿，希望能够灵验。”静妍临走时说。

    “你许了什么愿？”坤宁追问道。

    “说出来就不灵了。”静妍挥挥手向山下走去。

    坤宁打开纸条，上面是静妍留给他的地址。静妍的这一举动让坤宁心生波澜，他一直注视着静妍下山，直到静妍的身影消失在山下的丛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