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
戈尔丹认真起来，语气忽然变得虔诚：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吟诵完毕，戈尔丹不再言语，只是平静注视着唐平。 其他人也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唐平沉思了一下，缓缓开口道：“ 任何事物的状态，都不是固定的。 意外或者惊喜，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有可能发生，身在迷途之中，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种保护。 将尖锐的矛盾挫平，将纷扰的矛盾消解，将耀眼的光芒遮掩，让所有的峥嵘倒退回平凡。 透过微小的孔洞，去观察整个世界，才能够发现世界最真实的一面，并感受到其中的奥妙。 不知有哪些人，能将这些智慧落在实处，但作为帝王，应当率先掌握。” 解说完毕，王座之上金光大作，三分钟后才缓缓散去。 安德烈和玛利亚看到这一幕，各自惊诧不已，戈尔丹眼睛闪了闪，当即展开国书，笔走龙蛇间，在克罗地亚王国一栏签字盖章，并后缀通关。 唐平接过国书，朝戈尔丹躬身一礼。 戈尔丹摸了摸下巴：“本王处事公允，功必赏，过必罚，你想要什么赏赐，说来听听。” 唐平迟疑了一下：“有武学秘笈吗？” 戈尔丹摇摇头：“天下武学，除了六大基础绝学，就是三大至尊创造的刀掌刀拳剑四类。 级别低于中级武将的机械战士，又发挥不出这些武艺的威力。” “就没有厉害点儿的武艺吗？”唐平好奇道。 戈尔丹上下打量了唐平两眼：“有很多厉害的武学，虽然威力很大，但能练成的人，几乎没有。” 唐平搓了搓双手：“没事儿，我不嫌弃。” 戈尔丹眼中闪过一道厉色：“你想好了再说，本王劝你贴近实际一些。” 唐平点点头：“使团在里耶卡滞留了一周，军需被大大消耗，您看？” 戈尔丹将问题抛还给唐平：“你的意思是？” 唐平欠了欠身：“直接要钱没个高低，不如请大贤者签发一道贸易许可证，允许使团自由买卖货物，只要取消关税即可。” 戈尔丹沉吟了一下：“签发证照可以，但有两点，你需要注意。 一不能干扰到本国经济，二不准触碰违禁品，你做得到吗？” 唐平笑笑：“生意本就是互利互惠，使团解决了危机，一定适可而止，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戈尔丹不再赘言，坐在桌案面前，拿出一张空白证照，挥笔间一蹴而就。 接过贸易许可证，唐平连连致谢，随即起身告辞。 目送着唐平远去，安德烈和玛利亚关上大门，凑到了戈尔丹面前。 安德烈羡慕道：“那贸易许可证，价值十万绿晶，并且连关税都省了，这跟送他钱有什么区别。” 戈尔丹摇摇头：“总得给机械帝国个面子，这么轻易就把使团打发走，已经很便宜了。” 玛利亚疑惑道：“大贤者，他们来自傲来国，并非来自机械帝国。” 戈尔丹一脚飞出，将玛利亚踹到墙角：“你懂什么，给傲来国三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发起挑衅。” 安德烈反应过来：“大贤者，既然他们是帝国来人，我这就传讯拦住使团，叫他们有来无回。” 又是一记飞踹，安德烈也靠墙飞了出去：“现在大陆上所有势力，都关注使团的一举一动，你们非要在这个时候，招惹机械帝国吗？” 安德烈起身辩解道：“帝国把手伸进傲来国，又想图谋咱们的宝物。 一旦唐平挫败各王国，成为联盟之主，到时候整个大陆，都是机械帝国的了。” 玛利亚附和道：“若唐平利用贸易许可证，大肆搜刮财富，会对王国造成负面影响，税收方面也会有重大损失。” 戈尔丹看了眼王座上的金页，然后冷静下来：“长远的事儿，让联盟去cao心，咱们只管眼前。 唐平是个识大体的，你们注意沿途监督，务必催使团尽快出境，让他们到哥斯达黎加王国闹腾去。” “是！”见戈尔丹有了决断，两位城主这才转身离去。 打发走所有人，戈尔丹拿起金页仔细察看，果然发现，金页背后的联系人，已经被全部点亮。 知道金页被激活，戈尔丹动用群发功能，将唐平的注释和行踪散发出去。 原本波澜不惊的日子，就这样被打破，戈尔丹心里充满了迷茫，他无法预测未来，只能默默关注着时局。 前路迢迢，有了贸易许可证，使团的行进速度慢了下来。 沿途路过城镇和集市，唐平都会根据经验，要么购买急需用品，要么收购有价值的商品。 低买贵卖，互通有无，一番倒腾下来，待走到南部边塞马其诺，使团赚取的能源水晶，已经超过了十万绿晶，财务问题彻底解决。 其实最赚钱的生意，要数贩卖军火，以唐平在热武器方面的造诣，利润最低能翻数倍，可一旦那么做，想要离开就绝无可能。 马其诺守将达米尔，半个月前就收到了戈尔丹的传讯，按照正常行进速度，最多四天，使团就应该到来。 达米尔还以为出了岔子，经过多翻打听，却没有突兀的消息传出。 下午时分，荒原上终于出现了使团的影子，达米尔这才舒了口气。 原以为使团是因为弹尽粮绝，才导致行进艰难，靠近才发现，这竟是一支军容严整，装备精良的百战之师。 使团的战士，身着统一制服，身体左侧挎刀，右侧挎枪，背后打着背包，除了斗志昂扬之外，比较亮眼的就是将官极多。 达米尔终于明白了戈尔丹的意思，这样的队伍，若不能消灭，还是放他们离开的好。 带着数十名战将，达米尔走出要塞，迎上了使团一行。 验看国书后，达米尔玩味道：“从王城到这里，最多四天就能抵达，使团逾期了十几天，你们又携带着大量物资，请唐平大使，给本将一个合理的解释。” “应该的！”唐平应了一声，随即拿出了戈尔丹签发的贸易许可证，证件上明确写着，免除使团的一切税务。 达米尔沉默了两分钟，然后朝副将达尔文说了句：“放行吧！” 唐平朝哲别比了三根手指，哲别登时会意，上前点了三辆货车，并将货车推到了百米之外。 在达尔文副将的呼喝声中，要塞大门洞开，为偿还人情，达米尔让守军粗略检查一番，并悄悄送出了一份，哥斯达黎加王国的地图。 在守军的协助下，使团顺利通过马其诺要塞，离开了克罗地亚王国。 其实达米尔送出的地图，只是唾手可得的民用地图，要塞之外就是无边林海，他怕使团找不到路，又折返回来。 至于使团留下的三车物资，并非太值钱的货物，但面对达米尔的怒火，端正态度，就显得尤为重要。 使团离开国境线，仿佛走进了绿色的海洋，入目所见，无论高山还是平原，尽数被绿植覆盖。 这个世界太单调了，除了机械生命，连只害虫都没有，没有了天敌的森林，出产的树木不仅品质极高，并且几乎用之不竭。 在林海中行军，枯燥和孤寂还不算什么，就怕一个疏忽，脱离线路，深陷其中。 眼看着就要日落，唐平看准一个背风的山丘，安排使团驻扎下来。 数百辆货车被当做围栏，四万名战士在围栏里燃起篝火，漆黑的夜里，广袤的森林当中，战士们共同汲取着这份温暖。 其实一直有战士，军官，甚至将官脱离队伍，但唐平已经看开，人与人相处，就像天上的云朵般，聚散无常。 所以唐平嘱咐四将，只要是自愿解除合同，离开多少人都没关系，但严禁私自离开，不告而别。 这一番措施下来，离开的人反而寥寥无几。 临时营地里，唐平将双臂枕在脑后，透过帐篷的缝隙，他凝视着头顶的星空，没有人知道，唐平来到机械大陆，已经十五年了。 从开始的偏见，到现在的适应，唐平不禁怅然，大概再波澜起伏的生活，最终都会像这夜色一样，回归于平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