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王建军找到突破口

    戴天突这边救人忙，王建军那边抓人忙。

    王建军是根据S市警察局最先进的卫星定位系统找到嫌疑人刘阳生下落的。

    刘阳生落脚点在邻省省城的一家高级酒店里。

    这小子有点二，以为跑出本省就可以肆无忌惮，竟然还敢用微信和以前的狐朋狗友眉来眼去。

    当王建军带着一干刑警冲进国际大酒店1099房间时，这小子正在宽大的席梦思床上偎香拥玉，陶醉在温暖乡里，自然手无搏鸡之力，被抓个正着。

    刘阳生祖宗十八代就是九灵山后山刘家庄人。盗挖自家祖坟，毫无道德底线，其所作所为令人不齿，满以为是个穷凶极恶之徒，没想到竟然是个怂种，一戴上手铐，就只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嫌犯的父亲在他十岁那年患病亡故，母亲再嫁时本想带他一起走，可祖父母尚健在，不想刘家无后，就硬生生把孙子留了下来。刘阳生由祖父母带大，由于从小缺乏管教，过度溺爱，渐渐养成骄横自大、放任自流的性格。成年后，不事生产，无正当职业。刘家庄本是九灵山下一块发家致富的风水宝地，交通便利，家家户户都有小作坊，织布机的声音一天到晚响个不停，财源滚滚，钱囊鼓鼓。只有他刘阳生天生耳膜过敏，不能听到织布机的声音，一听就头痛、心慌，浑身难受。只喜欢游手好闲，结交一些狐朋狗党，找一些来钱快的旁门左道，过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风花雪月的畅快日子。

    所以很被村里人鄙视，和四亲八邻关系紧张。

    三个月前，他从Z市一位黑道朋友处得到一条地下传来的重要信息，Z市最近来了一位神秘商人，专门收购死人脊梁骨，说是有药用价值。死人骸骨经过科学处理后，用纳米技术加工，是一味上好的抗癌药物用，能拿下死亡率最高的肝癌。

    死人脊柱骨的价格像金子一样珍贵，用“克”来计量。

    内蒙商人腰缠万贯，用现钱支付，从不赊帐，而且胃口很大，你有多少，他能收多少，多多益善。

    刘阳生从小养尊处优惯了，和死人打交道本非所愿，可是这些年来财运不济，到了要买房子过日子的时候，一听有这样便捷的生财之道，当即心动。

    活人到处有，可惜你觊觎活人的钱财，等候你的是脚镣手铐。

    死人也不少，不会和你法庭上见，你尽可以打它们的歪主意。

    内蒙商人住在老城区一家叫“虾子宾馆”的小旅店里，刘阳生通过自己的哪位酒rou朋友，登门拜访了这位神秘的远方来客。

    商人告诉他，不是每个死人的脊柱骨都值钱，死人到了一定年代（起码是一百年）后，骸骨历经地狱烈火的淬炼，那才叫值钱，也就是说只有古尸才值钱。其中古尸也有档次，有精确年代比没有年代要值钱，有名有姓比无名无姓要值钱，而有名有姓中又以刘姓和朱姓最值钱。原因很离奇，刘姓有可能是汉朝刘邦的后代，朱姓有可能是明朝朱元璋的后代，这两个姓氏里有龙种，龙种用来制药，自然功效非同一般凡骨。

    刘阳生一听，喜出望外，横财来了，这桩生意几乎是为他刘阳生量身裁衣定制的。

    刘阳生的住家刘家庄，整个村子几乎没有外姓，都姓刘，刘姓人比较谦虚，只说是明朝大能人刘伯温的后代，还没有和两千多年前的大汉皇帝刘邦扯上关系。刘姓人不知道在这里延绵不绝了几百年，村后的几座山上到处都是先人的坟茔，以前这些乱葬坑是村里人搞卫生、求发展的累赘，现在全成了聚宝盆。

    刘家庄不远处的山旮旯里就是朱家坞，这里的人全姓朱，朱家坞村的历史比刘家庄还源远流长，据说刘家太公落户的时候，朱家坞人已经在这里生活了起码一百年。所以朱家坞人山地上的先人坟茔一点不比刘家庄少，密密麻麻，堪比夏季悬崖边上麻雀窝。而且朱家坞人挺正统的，几乎每座坟莹都立有墓碑。

    朱家坞人不像刘家庄人一般低调，他们公然对外声称是明朝明太祖朱元璋的后代，是正统的龙种，当年清朝康熙皇帝要杀绝明朝皇帝的后代，这才避难至此，苟延残喘。

    刘阳生手握两座金矿，开始闷声不响发大财。

    连续一个多月，晚出晚归，不加分别、公平对待对朱刘两家的先人坟墓实施外科手术。

    刘阳生知道自己在干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恶事，盗亦有道，动别人祖宗的骸骨，对他来说可能心安理得，现在挖自己祖宗的坟墓，岂能问心无愧？要是被村里长辈知道，一定有挫骨扬灰之祸，非死在全村人的锄头铁耙之下不可。所以他做事极为谨慎，计划周全，手脚麻利，晚上挖的洞，第二天早上要不是深入现场仔细看，一定看不出一点痕迹。神不知鬼不觉。

    内蒙客人也很讲商德，一诺千金，每天上午刘阳生准时送货上门，一手给货，一手给钱，当面付清，从不拖欠。

    一个月时间，刘阳生从内蒙商人处足足赚了五万多。

    本来他还可以多赚，山上的先人坟墓盗之不绝，内蒙商人的钱财取之不尽。但出事了，问题出在他自己画蛇添足了一下。

    刘阳生在盗取朱家坞人先祖的一座古墓时，意外看到尸骸头上有一只造型奇特的青瓷花瓶，估计是个宝贝，于是来了一个顺手牵羊，装入囊中。

    刘阳生本意是想把花瓶送给内蒙商人，讨其欢心，感谢他出手阔绰，开了自己的财路，他很希望把这笔生意继续下去。谁知马屁拍在马脚上，反而被尥了一蹶子。内蒙商人看见他送来的青瓷花瓶，面色马上阴沉下来，告诉他，两人的生意至此为止，再不要往来了。内蒙商人把花瓶退还给刘阳生，马上结清了旅馆的住宿费，匆匆离去。

    原来两人事先有约，刘阳生盗墓只取古墓中的死人遗骸，不能动墓中的任何陪葬品。刘阳生违约了，难怪人家和你绝交，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一只古花瓶断了刘阳生德财路。

    刘阳生又羞又恼，很想把这只晦气花瓶砸个稀巴烂。可转念一想，又觉不舍，这只青瓷花瓶造型奇特，从来没有见过，是古董是毫无疑问的，或许还值大价钱呢。于是跑到百里开外的S市古玩市场，找到了一家文物商店兜售，谎称这是太公手里传下来的传家宝，想找到识货的卖家。商店也很奇葩，不敢冒险，只给他代销的待遇。于是这只花瓶堂而皇之放在了文物商店的商品架子上，定价待售。

    朱家坞有位年过八十的老翁，家族有收藏古玩的传统，他本人也是个收藏爱好者，常常跑来古玩市场转悠捡漏，偶然看到商店里的这只花瓶，大吃一惊，翻过身来一看，一个小指甲大的破缺赫然在目，顿时大惊失色：这是他爷爷坟里的东西，怎么跑到商店售货架上来了？

    朱翁的爷爷死于上个世纪中叶，过去七十多年了，那时的朱翁还是个十岁的垂髫小儿，虽不甚懂事，但已经有记忆。他是亲眼看见这只花瓶被家人放进棺材的，这只花瓶是祖父的挚爱之物，死前特别叮嘱，要带进棺材里去。瓶底有一个破缺，是孩提时代的他在祖父的书房里玩耍胡闹时闯下的祸，曾害得老祖父三天吃饭不香，自然也遭来父亲一顿毒打，打得他浑身出血茄，所以记忆特别深刻。

    朱翁验明花瓶的正身，顿时气急败坏，难道被人家掘了祖坟？不敢马虎，一边报警，一边连忙回家带人上山查看现场。这一检查不得了，不是他一家的祖坟被盗了，附近有十多家的祖宗坟墓都有盗挖的痕迹。

    这些坟墓里躺着的都是生活在穷山僻壤的凡夫俗子，基本上都是穷光蛋，活着时勉强糊口，死了有口棺材躺算有福气，哪有什么值钱的陪葬品？做梦也不会想到有活人会打他们的主意。

    当即有人断定，这是刘家庄的刘姓人搞的鬼。不是图财，而是为了破坏朱姓人的风水。

    这边朱姓人在山上乱作一团，引起了邻村刘家庄人的警觉，也上山来检查，结果在自家祖坟里，发现了和朱姓祖坟里同样多的盗挖现场。

    是谁干的？毫无疑问，第一个怀疑对象是朱家坞人。朱家坞人阴谋破坏刘姓人的风水，趁机鸩占鹊巢，谋夺江山。

    两个村子、两个姓氏的人在明朝的朱元璋和刘伯温手里就有世仇，如今旧仇又添新恨，岂肯干休？双方摩拳擦掌，厉兵秣马，一场血拼在所难免。

    幸亏王建军带着刑侦队及时赶到，才阻止了一场大规模的械斗。

    王建军接到朱翁的报警后，赶到文物商店了解情况，盗墓嫌疑人刘阳生几乎不用吹灰之力就被锁定。

    因为文物商店玩的是代销业务，等卖出货才给钱，保存着物主刘阳生的联系方式：手机号码和微信。

    王建军按图索骥，带人赶到刘家庄抓人，本来已经把刘阳生堵在院子里，插翅难飞，谁知关键时刻，朱家坞人男女老少齐上阵，带着锄头铁耙杀下山来，要报盗挖祖坟的血海之仇。

    王建军为了阻止一场即将发生的规模空前的流血冲突，只好暂时放弃抓捕行动，全力参与劝解工作。

    刘阳生得以逃过一劫。

    刘阳生此后一直在外地逍遥度日，靠着手头几万块钱好好享受人生。他以为自己没杀人越货，不就是挖了几座死人墓吗？也没见值钱的文武，犯的只是小案，警察忙活一阵后，没有结果，慢慢会失去信心，风头一过，自动销案。所以耐不住孤寂，开始和以前的狐朋狗友恢复联系。

    哪里料到王建军眼里他犯的不是小案，而是杀人大案，至少是和杀害傻子校的案件有关联，已经死人了，还是小案吗？所以紧盯着不放。

    刘阳生落网后老实交代了犯罪过程，这小子还真没有作大案的潜质，胆小如鼠，没有犯罪前科，一见大盖帽就直哆嗦，只要能被从轻发落，爹娘都肯卖，这让王建军有点失望，在王建军的眼里，刘阳生很可能是杀害傻子校的凶手之一，现在看来，这种可能性很小。

    这小子只是鸡鸣狗盗之徒，大案不敢做，小案不断头，要求不高，只要能弄点钱吃喝玩乐。

    但王建军还是有点不甘心，得唬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