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源之策
“长影，走啊，怎么了你。” 五月朔日，一个美好的春日。更重要的是，今天是宫里面给公子们统一发放月钱的日子。 下了宫学后，嬴东一路小跑回了羽阳宫，连忙招呼长影准备出宫。他等这天已经等了十几天了，所以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不过长影的脸色此时却有些难看，就连面对嬴东的问话也久久未有言语。 看着木案上稀稀散散的碎金子，嬴东皱了皱眉，他明白了长影的意思。 “这个月月钱怎么这么少，好像只有往常的一半吧，其他公子也都是如此吗？” “不是，其他的公子领的月钱好像还是和往常一样，只有我们比原来少了一半。我问了管事的太监，他说……这是陛下吩咐的。” 原本每月十两黄金的月钱，现在一下子削减到了五两，这克扣的不可谓不狠了。 要知道，这五两黄金并不是只用养活嬴东和长影两人的，还包含有羽阳宫的侍卫，小太监们的月钱，甚至宫里一些太监帮自己做事时的一些打赏……杂七杂八的加起来，五两黄金最多勉强够维持日常开销。 至于出宫游玩的事，嬴东想都不用想了。就算他只站在大街上看别人演角抵戏，那也是要给赏钱的，更别说去买点什么小玩意儿，逛逛逸仙院了。 在秦朝这个民间娱乐文化极其匮乏的年代，想不花钱就得到快乐，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想到这里，嬴东知道这肯定是嬴政故意而为之，通过克扣月钱来阻止他出宫。直接在根本上掐断了嬴东出宫的可能性，嬴政这一招可以说是直击嬴东要害了。 “我们平常再省一点，尽量自己做事，不去使唤那些小太监们，这样能不能省下来点钱？”嬴东不死心地继续问道。 好不容易拿到了出宫的令牌，结果因为没钱而用不上，这未免有些太憋屈了。 “公子，我们还借了那个影密卫半两黄金呢，再怎么省也没用啊。” 长影的语气里满是无奈，看嬴东这样子就知道，他肯定忘了自己还找别人借了钱。他这个影卫当的确实也很累，每天都像保姆一样伺候着嬴东。 月钱被扣，他作为嬴东的影卫，日子肯定也不好过。要不是嬴东非要作死，一直想着出宫，估计嬴政也不会克扣他们的月钱。 “公子，要不您还是去找一下陛下吧。” “去找父皇他有什么用，难道还能去求他把钱还给我们吗？” 经过这几天的事情之后，嬴东明白了自己当初忽悠嬴政的行为有多么的可笑。他竟然还以为自己真的给他骗过去了，殊不知只是嬴政一直把他当小孩子看，不想跟他过多计较而已。 至于之后默许他去青楼的事情，那也是因为他之后的表现让嬴政比较满意，所以才满足他一点要求的。但那也是有限度的，总不可能天天都让嬴东去什么青楼鬼混吧。 克扣月钱应该也是嬴政早就考虑好了的，怪不得当初他答应的那么快了。既然是早就决定好了，那怎么可能轻易地就算了呢。 “算了，还是去问问吧。” 想了半天，嬴东觉得自己还是去一趟好。 就算以后没钱出宫了，那嬴政也应该给他一个克扣月钱的理由。是他亲口答应的，给自己出宫游玩的令牌，结果转头就断月钱，他这是把自己当猴耍着玩啊。这口气，嬴东实在是咽不下。 栎阳宫内。 一脸疲倦的嬴政端坐在卧榻之上闭目养神，在其旁边坐着一位宫装美妇，正在用手缓慢揉捏着嬴政的肩膀。 她是胡姬，曾经是在楚国地位尊贵的一位公主。后来楚国灭亡后，她也被强行纳入了嬴政的后宫之中。在历史上并不算出名的她，最显眼的身份并不是楚国故公主，而是胡亥之母。 “陛下，亥儿如今年纪也在渐渐长大，是不是该为他找一位夫子……”看着一动不动的嬴政，胡姬看向宫外正在和侍卫们玩游戏的胡亥，试探着问道。 作为嬴政如今宠爱的妃子，胡姬自然有着自己的私心。她想为胡亥单独找一位夫子教导，让他拥有更好的条件，去宫学读书的话，难免有些泯然众人矣之感。 “嗯，你说的有些道理。就让赵高教导他一些律令之事吧，他也算是精通大秦律令了。”睁开眼睛，扫了一眼胡姬后，嬴政平静说道。 “是，妾代亥儿谢过陛下。” 听到是赵高后，胡姬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虽然很快就隐藏住了，但却没有瞒过嬴政。她想的是找一位声望极高的博学之人来教导胡亥，对他以后各方面都会有很大帮助。 虽说赵高作为中车府令，也算是嬴政的亲信了，但终究还是地位低了点。 只是她却不知道，此乃是嬴政的刻意之举，以赵高的身份地位，教导胡亥刚刚好。 倘若他真的找一个身份地位极其厉害之人来单独教导胡亥，那会让其他人怎么想，真让他们觉得自己想要立胡亥为太子吗？胡姬心里是怎么想的，嬴政自然看得出来。 “陛下，公子东在咸阳宫求见。” 赵高走近身旁，恭敬跪下道。他此刻还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仍旧极为平静。倘若他知道了嬴政让自己来教导一位公子，那定然不是这个反应了。 “嗯，你来的正好。朕想让你以后教导胡亥律令一道，有问题吗？”居高临下地看着赵高，嬴政冷冷说道。 “诺” 赵高强行压下心中的惊喜，装作平静的样子说道。从小开始教导一位公子，倘若这位公子以后……那自己以后…… 不知不觉间，野心与欲望的种子已然出现，深种在赵高的心底。只待合适的时机，便会破土而出，茁壮成长至参天大树。 咸阳宫内。 “东儿，你找朕有什么事吗？” 嬴政心中自然明白嬴东此行所为何事，却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笑着问道。 “回父皇，儿臣发现自己这个月的月钱少了一半，不知道……” “哦，东儿是为这件事啊。”嬴政恍然大悟地说道。 “那天晚上东儿不是和朕说过吗？朕记得你说，你心里也一直想为大秦减轻负担。所以朕这次特地满足你的心愿，让你以后都节省下来一半的月钱给大秦，以免辜负了你的赤诚之心啊。 还是说，是朕记错了吗？” 说到最后，嬴政脸上笑容也渐渐消失不见，眯着眼睛说道，给人带来一种极强的威势。 “哦，瞧儿臣这记性，还望父皇莫要怪罪。父皇当然没记错，儿臣原先还以为是父皇太过劳累，事情不小心出了一点差错。结果是父皇一直记着儿臣的忠心，满足儿臣的心愿。儿臣在这里拜谢父皇了。” 嬴东在恭敬拜下行礼的同时，朝着地板的脸也变得欲哭无泪。原先还以为是嬴政耍赖皮，结果怪他自己嘴贱，非要耍一下嘴皮子。 这次，他算是再次教会了自己一点，永远不要在他面前油嘴滑舌的。不仅赔了自己这么多的钱，还险些落得个欺君之罪。 “嬴政这千古一帝的名号还真不是吹的，做事滴水不漏，自己在他面前完全就是个黄口小儿一般的存在。” 走出咸阳宫，想到刚才的一波三折，嬴东不禁慨叹道。“所有事情都在嬴政的掌握之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