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倾天狂涛

    一夜，谢无锋毫无困意，不愿入睡，或者说他不敢入睡。每每闭眼，那些自己本该救出的孩子就会出现在面前，他们的恐惧与怨恨太过真实，真实到让自己心惊胆颤。

    谢无锋并没有后悔，即使是落到这般田地他依然没有后悔，让他重新选择他还是会选择救人。只是，他会更加谨慎，事前会做更多准备，在制定计策做每一个决定之前他会赶走脑中的其他情绪。

    他从那件事学到了很多，但是一百多条人命的代价太过沉重。

    月已西沉，红幕渐起。

    初生朝阳在远处用一笔光亮画出了海面与天空的分界线，周围的温度也在缓缓上升，谢无锋额头开始冒出细小的汗珠，被海风迎面拂过，让他觉得凉意刺骨，头脑清醒。吸进鼻腔的气味使他皱了皱眉头，怎么又臭了起来？

    他叫醒身旁睡熟的白文成，催促他起来去钱庄换银子。

    白文成抽出枕在脑袋下的包袱，一脸怨气，“我说谢大哥，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就盯着我呢是吧。”

    “不是，只是有些心事，睡不着。”

    “心机这么重，活该你睡不着！”

    两人起身去到钱庄，白文成换了五十两银子，分给谢无锋二十两。这沉甸甸的银子有些出乎谢无锋意料，他原本以为白文成最多骗来几两银子，可没想到居然骗了好几十两。

    二十两银子，普通人得挣个好几年才能挣来。看来只要不要脸，没人性，赚钱真是挺容易的。

    “谢财主，请在下吃个饭吧？”白文成挤眉弄眼道。

    “走着。”

    走到早餐铺，白文成大手一挥，“老板，上两碗纯水，你要敢掺一点儿东西我就烧了你铺子！”

    那老板乐呵呵回应，“好嘞！”接着便从旁边的桶里舀出两碗水端了上来，“二位客官，水来了，还要点别的吗？”

    “再上两碗面，两笼虾饺。”

    “好嘞，您稍等”

    白文成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发出一声酣畅的“呼”声，那样子不像在喝水，倒像是在喝烈酒。

    谢无锋看着眼前毫无异样的一大碗水，疑惑道，“为什么叫纯水？”

    白文成砸砸嘴，道，“你喝一口先。”

    谢无锋端起碗来喝了一口，入口清冽甘甜，跟他以往喝的水没什么两样，“这就是很普通的水啊。”

    “对啊，就是普通的水。谢大哥，你可别小瞧这碗普通的水，丹头这地方，水比油要贵，哎你瞧见那木桶了吧？”

    谢无锋朝白文成所指的方向看去，早餐铺锅炉旁边摆着两只半人多高的木桶，“嗯……怎么了？”

    “就那两桶水，一桶五十文。”

    “五十文！”谢无锋惊呼出声，这水价几乎是洛阳的二十倍以上。

    普通人每月大概挣个三钱银子，按这水价也就买个六桶，六桶水别说洗衣做饭，就是一家人喝一个月恐怕都不太够。

    “你还别嫌贵，想买这水还得看武当的脸色。”白文成喝了口水，接着道，“丹头这地方能出淡水的井不到一百口，少林占三口，崆峒占四口，打出来的水全用于帮内使用。

    其余的井都属于武当，武当那帮孙子靠那些井垄断了整个丹头的淡水市场，每年光卖水都不知道能挣多少银子。

    丹头的平常人家，买来淡水之后都会往里加些处理过的海水，味道那个涩啊！”

    谢无锋脑海里回忆起这些天自己在丹头喝过的水，的确如白文成所说有股奇怪的味道，当时自己还以为是丹头水质所致，此时才明白原来是里面加了海水的缘故。

    “不过还好，这地方并不干旱，下雨的日子不少，分出钱来买些井水，再趁雨天接些雨水，也不至于没水喝。”白文成一碗喝完，自己又去打了一碗。

    谢无锋来丹头之前听过一句话——“外面的皇帝叫天子，丹头的皇帝叫天权。”

    这句话所说的就是武当总舵君子钊在丹头的影响力。君子钊，当世天下第一剑，位列武当七君之一，号天权文曲。

    他被称为丹头的皇帝，并不是没有道理。皇者一怒，横尸百里，血流成河，掌握着丹头民生的天权文曲同样也能做到这种事情。

    奇怪的是……

    “其他两派就这么轻易地让出去了？”白文成打水回来，谢无锋问，“掌握这种民生资源，得利极为恐怖，就算武当有君子钊坐阵，可崆峒和少林就甘心拱手让人？”

    这时，两人的虾饺和面条也上了桌，白文成咕噜噜嗦了口面，“少林？少林总舵只有几个玄字辈僧人管理，别说玄字辈的草包，就算四大神僧亲临也不见得能在君子钊手上讨到便宜。”白文成又夹一个虾饺放在嘴里，“至于崆峒嘛，崆峒总舵罗裳倒是个人物，她来丹头之后直接跟武当开战，后来久战不下，罗裳就跟君子钊约定单挑，最后重伤落败，崆峒也就只能甘当老二了。”

    罗裳这个名字可谓如雷贯耳，她是崆峒黑骑，乃至全天下唯一的一个女将军，此人行事坦荡，重情重义，在军中威望极高。

    本该平步青云成为黑骑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女元帅的她，却在十几年前被逐出黑骑。因为那时候甘肃发生了一件大事，甘肃军需官李景材一家一百一十三口一夜之间全部毙命，老弱妇幼丫环仆人全部无一幸免，连宅子都被人给烧了。

    行凶者正是罗裳。

    据说是因为罗裳二百四十名死亡部下的抚恤金被李景材贪污，罗裳为给部下讨个公道，怒而出手。

    之后崆峒黑骑下了通缉令，并出兵在全甘肃扫荡，誓要捉罗裳归案。幸有昔日还是崆峒派副掌门的谢辞水出面说和，这才解了这桩恩怨。

    崆峒黑骑之所以能成为全军战斗力最强的部队，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崆峒派的协助，甘肃有句俗语，在黑骑中有战功的都练过七伤拳，没练过七伤拳的不可能有战功。

    崆峒副掌门出面保人，崆峒黑骑不敢不给这个面子，但条件是将罗裳逐出黑骑。之后，罗裳加入崆峒派，并在短时间内成为了崆峒三尊之一，与炼天焰周玄、补天玉谢辞水齐名，称之倾天涛。

    没多久，罗裳带领旧部来到丹头，成立崆峒派丹头总舵。

    倾天二字，是对罗裳拳路的最好诠释，她是百年来唯一一个将七伤拳练至最高境界的人，拳势所到，如狂风过境。不愧为“天下第一拳”之名，可是这样的人物居然会落个重伤落败的下场，莫非那天权文曲当真剑术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