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天明夜尽

    君子钊和其身后的随从仿佛没看见门边的谢无锋，直到汤逊雪出现才移来目光。

    “总舵，没选上？”汤逊雪靠在门边调皮地笑着。

    君子钊见到汤逊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停下答话道，“下次，下次应该能选上。”

    “那今天晚上怎么办啊？一个人回去很寂寞的。”

    君子钊道，“你这小鬼头！汤总镖头呢？在上面？”

    汤逊雪道，“他今天没来，我带一个朋友过来见见世面。”

    谢无锋行礼道，“在下谢无锋，见过总舵主。”

    君子钊回礼道，“君子钊……今天落选，实在没什么兴致，不能陪你们喝酒闲聊，就先回去了。”

    见君子钊如此坦然地接受自己落选的事实，谢无锋心里又愧疚又佩服，自己居然还暗里跟他较劲，这境界真的差了太多。

    “记得带几个回去，不然怕您睡不着。”汤逊雪道。

    君子钊笑笑，“早选好了！请。”

    “请。”

    拜别君子钊，两人关上门继续喝酒。君子钊身为武当七君之一，更是鼎鼎大名的天下第一剑，谢无锋在心里一直认为他是个隐士高人，但如今得见，却发现他也不过是个俗人而已。

    “君子钊经常来这儿吗？”谢无锋问。

    “经常？哈哈，这中城的大部分妓院都靠他养活着，你说呢？”

    汤逊雪的话让谢无锋心里对君子钊仅存的一点幻想也破灭了，君子钊不仅是俗人，还是个沉迷酒色的大俗人。

    谢无锋看向楼下，正好看见君子钊下楼，六个各有特色的女子正围着他跟他同行，那六个女子应该就是他选中带回武当总舵陪他过夜的。

    楼下有不少人认识君子钊，一路上都在互相敬酒谈笑，君子钊那副模样哪像是得道高人，分明就是个圆滑世故的商人。

    “这天下第一剑居然也不能免俗。”谢无锋心中感慨。

    子时已过，上水阁中依旧歌舞不息，酒香飘荡。汤逊雪靠在椅子上紧闭双眼，面前的桌上放着她的剑，也不知是睡了过去还是在闭目养神。

    谢无锋独饮美酒，没过多长时间就觉得眼皮沉重，心知自己快要入睡，一股阴霾与抗拒涌上心头，无奈睡意如虎，非凡人所能抵挡。

    又是一次入眠，又是一场恶梦，又是一回惊醒。

    梦中的那群孩子呼救的声音凄厉非常，让趴在桌子上的谢无锋猛地直起身子，连人带椅子翻倒在地，“叮里哐当”地响声将汤逊雪吵醒，她眼神凌厉睡意全无，一手拔出桌上长剑指向门口。

    从地上爬起来的谢无锋揉了揉腰，见汤逊雪那副模样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汤逊雪收剑入鞘，留意到谢无锋额头上的汗珠，“你怎么了？”

    “没事。”谢无锋扶起椅子坐下，“趴着有些睡不稳。”

    汤逊雪轻笑道，“你可真行。”

    谢无锋手撑在桌上托着自己下巴，使劲拍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什么时辰了？”

    汤逊雪伸个懒腰，“天快亮了吧。”

    谢无锋朝一楼望去，楼下的气氛毫无变化，饮酒作乐的，跳舞高歌的，那些人好像完全不觉得累一样。

    “带你洗澡去？”汤逊雪道。

    “洗澡？”

    “走吧走吧。”

    西楼糊涂的，谢无锋被汤逊雪拉着出了上水阁。走到街上，谢无锋冻得一激灵，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

    中城的街道上依然有着不少行人，有的是从酒楼妓院刚出来的醉鬼，有的是早起出摊的早餐摊老板，中城好像从来没有安静下来过。

    如果这时候谢无锋施展轻功上到高空的话，他会看见一副奇特的景象，被浓墨一样的黑夜笼罩着的丹头城，城中有一张用灯火织成的网。

    那些亮着灯的街道，几乎全属于中城。

    没走多久，两人到了一家名叫“龙宫”的澡堂子，这龙宫二字名副其实，除了大门富丽堂皇之外，里面的装潢更是美轮美奂，随处可见的金色与红木，无不彰显着龙宫老板的财力。

    一进门，就看见墙壁上挂着一个巨大的金色龙头，嘴正往下面的池子里喷水。

    “汤小姐您来了。”迎面走来的侍者是个小姑娘，看她对汤逊雪的态度就知道，汤逊雪又是老主顾。

    “嗯，我们两个人。”汤逊雪将剑递给侍者，“生意怎么样？”

    侍者接过长剑，领着两人往里走，“前些日子刚见血，一直没开张。”

    “见血？还有人敢来这里闹事？”

    侍者笑笑，“我们也没想到，那几个人应该是刚来丹头没多久，吵着说我们价格太贵，又吵又砸。将军的脾气您也知道，那几个人被将军打成了rou酱，炸的到处都是，现在还有好些缝隙里没打扫干净呢。”

    那侍者笑容得体，声音温柔，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谢无锋浑身不自在，几个人被打死，而且是打成rou酱死无全尸，结果她烦恼的居然只是有些地方没打扫干净？

    “哈哈哈，那几个家伙活该！”汤逊雪大笑道。

    谢无锋虽然跟汤逊雪没认识多久，而且刚见面时还被她威胁，但他打心眼里对这个姑娘有些好感，因为她喜欢豪爽的人。此刻见汤逊雪因为几个人的死亡而发笑，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汤姑娘，那些人只是闹事而已，却无端送了性命，这算不上什么好笑的事。”谢无锋出言提醒。

    “嗯？不好笑吗？”汤逊雪眨着眼睛，天真地问。

    谢无锋心中叹气，看来汤逊雪这性子是从小养成，要改变恐怕需要很长时间。

    三人穿过庭院进到里屋，出乎谢无锋意料的是这里居然是男女共浴。

    侍者将两人送至更衣房便退去，汤逊雪背对着谢无锋解开衣衫，丝毫不见小姑娘该有的羞怯。

    衣衫尽解，汤逊雪转过身来看着谢无锋，“脱啊。”

    谢无锋眼神躲闪，支支吾吾道，“马上，你先进去吧。”

    这澡洗得谢无锋浑身不自在，但效果确实不错，一晚上的疲累被尽数洗尽，洗完出来走在街上一身的轻松。

    街上阳光正好，行人如织，两人吃过早饭便回了上水阁，叫醒劳累一夜的白文成，结账之后刚要离去，谢无锋瞧见昨晚被选中的“郑老板”也正好出来。

    那郑老板脸上笑意盈盈，似还在回味昨晚的温柔。

    “哎，昨天我说那郑老板不是什么老板，你不是不信吗？”谢无锋碰碰汤逊雪。

    “嗯！你就是嫉妒人家。”

    “我们跟上去瞧瞧，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老板，怎么样？”

    汤逊雪看着郑老板离去的背影，点点头，“你输了怎么办？”

    谢无锋笑笑，“我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