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卷 家与国 第三十三章 瓦尔基里2
蔡元培孤坐于稽疑院代表休息室内。早前,他从来没有在此办公过,而这一夜,除了开始在徐贯田家呆了数小时,其他大部分时间他都在这里。 为了尽快接管京城,杀人是必须的。他非常明白不与齐清源合作,那杨锐很可能死不了。当然,即便是同意和齐清源合作,杨锐也会被齐清源暗中保护下来,以作为和自己讨价还价的筹码。以事实论,贪官其实是与人为安之人,只要不逼的太狠,他们绝不会铤而走险。 想到杨锐自作聪明的将一切弄成这般,蔡元培从骨子里想笑。自古贪腐不尽,不都是改土归流的弊病么?流官们帮着朝廷打压愚弄士民,光那点点薪俸就够了?想那朱元璋野蛮的剥皮充草,可结果又如何?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不拿白不拿,谁不想在任上捞他个几把,不然下台后还有什么机会谁还认识你?不说为自身享受,就是考虑到子子孙孙入宦致仕,没有钱也肯定是不行的。最实在的,没钱你能放下功夫去参加公务员考试?能给上官送礼? 从齐清源不杀杨锐再到流官制下贪污不绝,再再到自己今夜这壮举堪为肇造共和之始,蔡元培倒也是醉了。不过他才开始陶醉,泼冷水的就来了。 “孑民你疯了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肆意践踏宪法无故屠杀人命你…以后必要下地狱的”半夜巡警忽然闯入家中人却被带到稽疑院的虞自勋一入休息室就指着蔡元培大骂。 虞自勋的样子一看就是气急败坏,衣衫也是不整,他被巡警押送的时候还以为是杨锐的人掌了权,可现在居然发现是蔡元培坐镇中枢。昔日时时崇尚民主自由之君子,今夜却变成一个吃人的恶魔,这种转换实在是太过突兀了。 “出去吧。”蔡元培客气对着秘书道,而后站起身对着虞自勋笑:“自勋,真要向实现民主共和,竟成死了不是关键,关键是……是要将复兴会**体制的弊病展现于世。你看。”他忽然拍了拍了自己胸口,“我一不是稽疑院代表,二不是政府官员,从宪法上说。我仅仅是一个草民;而今夜被杀之人,上至中将,下至科员,不说那些卫士特工,就是一个女流之辈也能轻易将我击毙。可现在我却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而他们则像木头一样被杀和杀戮,这全因**吃人啊 那民主集中制,什么民主的集中集中下民主的,哈哈……”说到这里蔡元培忽然歇斯底里的笑起,而后才道:“狗屁狗屁都是狗屁这是以民主为名,以cao纵大多数傀儡为名,大言不惭的实行独裁看看那些稽疑院代表……,自勋,你要知道今天这人可不是我下令杀的,这是常委会政治局稽疑院代表的一致意见。我当时几乎要对他们跪下了。我说,不能杀人,不能杀人,不能杀人,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可他们就是不听,就是要杀人,哎……” 蔡元培面容扭曲的无比畅快的宣泄着这些,心头似乎有一股诡异的热流在激荡在翻滚在刺激他本就扭曲的神经,他突然无比用力的伸出手。而后全力挥下,再道:“这种体制这种政党就是要毁灭完全毁灭彻彻底底毁灭这些杀人不眨眼的东西,就是要全部下到地狱而我,就是要展现这种体制最最邪恶的一面。完完全全淋漓尽致把它展现出来。我要让全世界在天亮后不寒而栗我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这短短一夜夜我就能杀这么多人,那以后有更长时间的人,他们就能杀更多人……” 一首绝美的诗作总是要有人欣赏,这一次请虞自勋来,蔡元培的本意就是要虞自勋欣赏的。不过。虞自勋却毫无欣赏之意,他只是闭目祈祷,在祷告上帝。 “自勋”一夜都处于亢奋状态的蔡元培忽然冲了过去,双手揪着虞自勋的领子大叫道:“我们不是要民主吗?不是自由吗?我就是民主的踏脚石,我就是自由的先行者,我愿意下地狱,愿意粉身碎骨,只要这能唤醒民众知道独裁之可怕……” 虞自勋全是沉默,蔡元培说的任何一个字他都听不见去,只待蔡元培声音越说越小,直到完全沉寂,他才开口说话仿佛布道般的,他是无比悲凉的吟唱道:“……他们披着羊皮到你们中来,里面却是残暴的狼。凭着他们的果子就可以认出他们来:荆棘里怎能摘到葡萄?蒺藜里怎么能摘到无花果?…… 不是每一个人我说:主啊,主啊的人,都能进入天国,唯有遵行我天父旨意的人,才能进入。 到那日,必有许多人对我说主啊,主啊难道我们没有奉你的名讲道,奉你的名赶鬼,奉你的名行过许多神迹? 但我必向他们声明:我从来不认识你们;你们这些作恶的人,离开我去吧” 虞自勋布道完,就转身悲跄的去了,而蔡元培却听着他最后的那句,呆如木鸡。只待秘书低声呼唤他,他才猛的一怔回过神来,“让他去吧和那些人关在一起。”他道。 “先生,这……”徐宝璜不太理解蔡元培的意思,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不过他再次说道:“先生,美国大使马上就要到了,再下来就是新闻发布会,您要不要休息一会?” “不必”蔡元培不自觉的挥着手他已经习惯用夸张的手势来表示自己的意愿了,这开始不习惯,但养成习惯却改不掉,“你弄些热水过来吧,我敷一敷脸,再就给我找些吃的吧。”他说到此,再次想起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道:“哪份档案有没有找到?” “找到了先生。”徐宝璜知道说的是那封档案,更值得它的价值,当即重重点头。 “马上给我”蔡元培急切道。一会,一个破开的铅封夹子送了过来,厚厚的卷宗上面,盖着绝密解密时间:100年的字样,他嘴角一笑,翻开扉页就看到了杨锐二十年前的照片。但名字却是另外一个人的,叫胡贵忠。 “还找到其他什么东西没有?特别是情报局那边?”抓着这份卷宗就抓着胜利,蔡元培身心舒畅之际又再问其他。 “还没有打开保险库”徐宝璜说道,“那里的密码只有局长张实和副局长两人知道。可张实去了通化,副局长他……。没有密码一旦强行打开,保险库就会自毁。” 安全局大多是国内的机密,但除了眼前这份密档,对于身为常委的蔡元培来说。那根本不是什么秘密。真正机密的东西在情报局,一旦找到欧战中复兴军暗助同盟国的确凿证据,那他不但能彻底掌握局势,还能与美国以及国际诸国交好,并最终获得他们的支持。 “那副局长怎么不交待?他难道不怕枪毙吗?”听闻副局长知道密码不交代,蔡元培立刻不悦。 “先生,那副局长已经……已经被行刑队枪毙了”徐宝璜道。 “哦……”没想到是这样,蔡元培嘀咕了一声,忽然感觉这一夜杀人确实杀得太急了。 每个部门最少枪毙百分之十,这是最低规定。像国安局民部禁卫军司令部。这些地方只要不是穿绿袍或尉官以下的,几乎全部枪毙。这样杀人最得人心,因为部门头目和中层官员一去,那些打杂的小官以后便可平步青云,不过这也是清洗国安局时立了个好榜样一个怀孕的女科长仓惶间居然举报了局长副局长,蔡元培当即将她任命为副局并临时代理局长之职。 以此为例,杀人不但迅速,而且理直气壮,但后果却是死的人未完整交待各项事务,情报局的密码只是其中之一。另一件要紧的事情却正在发生: 一片混乱的顺天府通讯处内,一部一直开着从未关机的无线收报机忽然运作起来,那电报铃叮铃铃响过,带着点点划划的电报指便从机器里吐了出来。一个收电员从未见过的电码刻画其上。杀戮之夜他不敢自作主张。只等来电结束他才将电报纸减下来贴在译电本上,然后向科长汇报。 原科长早就拉去枪毙了,此时接任科长的只是之前的译电员,他只能读出开头来自:总理特别办公室;发至:顺天府知府。后面的电文就完全看不懂了。 今日的一切都是因为总理被国粹党残酷杀害,可此时却有总理特别办公室发来到电码,不明高层状况的电信科长当即就跳起来去打电话他这下又为组织立功了 不断有机要部门的电话打到稽疑院。听完所有汇报的蔡元培怀疑道:“总理特别办公室,哪里来的?我们不是切断与关外的电报联系了吗?密电到底是什么内容?” “应该不是关外来的。”徐宝璜道,“至于内容,禁卫军那边把电文都译出来了,上面要他们核对密电码,拆封零号密档并执行上述命令,违者以叛国罪论处。” “什么意思?”不知为何,蔡元培忽然想到杭州举义前,自己接手杨锐所建立军事体系时的不安与无助,那就像个贼,闯入富人家里根本不知道哪是东哪是西。 “这是,”徐宝璜幸好刚才多问了几句,要不然还真答不上来,他道:“这是事先写好的命令,只在必要的时候开启,而开启它的钥匙就是一段毫无意义的密电码,接收的一方通过核对己有密电码,若完全正确,便要开启保险箱拿出对应密档,之后就执行密档上的命令……” 听到这里,蔡元培忽然道,“这就说,竟成他逃出来了?不对,应该是齐清源允许他可以对外发布命令了,这就说……,”蔡元培忽然站了起来,“这就说他们变成一伙了” “有这个可能”徐宝璜擦了一把汗,他其实是不赞同张焕榕等人被枪毙的,奈何先生一意孤行,以致通化那边和解。“先生,我们应该早做准备。” “早就有了准备”蔡元培的手拍在之前那封卷宗上,“马上发电给全国,再次强调总理被国粹党严刑折磨坚贞不屈而惨遭杀害。总理卫队的密码本也因此被国粹党缴获,现在他们还找出一个总理革命时期的替身,假冒总理之名发布伪令。各处一旦接到伪令即刻销毁还有,接通东北那边电讯网。电文也要发给他们。最后,务必要强调,各地组织机关一旦发现酷似总理却为虎作伥的替身曹贵忠,不须汇报。即可格杀。” “明白了”徐宝璜右手握铅笔左手拿电报夹,飞快按照蔡元培的吩咐起草电报。事毕又问道:“先生,这份电报也是明码发送吗?” “是。你记得把格赏写上去,”蔡元培忽然笑,“不能太多。太多大家不相信,就定在十万华元吧。竟成曾说过,假话说上一千遍就成了真理。你马上通知各大报馆,让他们头条除了刊登总理惨遭国粹党谋害的讣告外,还要登这个叫曹贵忠的档案,电台里也要反复提及此事。我们要反复说时时说处处说,这样才能揭破国粹叛党的阴谋。” 领袖的旨意从来都是英明的,徐宝璜答应之后便匆匆去办,马上就要三点半了,各大硬刷厂很可能已在印刷今日的早报。 三点半钟。徐宝璜匆匆打电话给各大报报馆时,终于赶到通化上空的突击营营长傅作义少校终于松了口气。之前机群差一点迷路,将通化老城当成新城,而那些早在十分钟前于跳伞官命令下起立挂钩的士兵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虽然经历多次跳伞训练,可实战却是第一次,而且还是面对自己人。 当得知此次任务是伞降通化于第1军手中营救出总理后,所有人都要疯了这本是一个军人无比荣耀的时代是一个不分贫贱皆可授爵封地的国家明白伞兵作用的傅作义幻想过生擒俄国李宁美国总统英国首相,却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第一个任务是营救敬爱的总理自己人杀自己人。可现实就是如此荒谬,吴锡芬中将亲自宣布命令,并认为第1军已经在齐清源上将的策动下叛变。而总理因赴通化开会,故而被他囚禁。突击营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救出总理……
“看到营救信号,三分钟准备”红灯大亮的机舱内,跳伞官的声音夹杂在飞机引擎声里。它们击打着傅作义的耳膜,但这些都没有外面的高射炮炮弹爆炸更刺激他的神经在总参的督促下,各军都极为注重防空,必是之前在通化旧城上空的盘旋让地面部队有所警觉。希望他们想不到会有人从飞机上跳下来,傅作义忽然想到。 “长官,可以跳了”与跳伞官大喊的同时。机舱内的红灯忽然转绿,与傅作义同机的参谋和副官全向舱门处靠拢,靠近舱门一个参谋已经跳了下去,随即被风卷走。 “跳”傅作义自己给自己叫了一句,也从那舱门跳了下去,之前挂在机舱内钢绳上的引张索即刻将他身后主伞包顶盖拉飞,而后伞顶的牵引索将伞衣从背包中抽出,在全副武装的他还飘在空中时,急速下降引起的反气流使得降落伞当即展开,宽为八点五米的尼龙大伞通过背带猛拽他的胸膛和肋骨,一阵短促剧烈的震动后,他被降落伞挂了起来悠悠荡荡。 这是伞降最舒服的时刻,如果是白天,他不但能欣赏白云,还能cao纵绳缆与鸟儿起飞,但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地面的高射炮正在怒吼,就在他不远处,一架倒霉的运输机中弹起火并开始坠落,而更多的炮弹则在空中炸出一团一团的烟雾;至于那些高射机枪,曳光弹使得它们的轨迹异常显眼,一根根像极了从地面抛射而来的利矛。好在它们的数量不是很多,黑暗又让他们难以对准满天的机群和伞花。 为了减少地面炮火肆虐,此次伞降高度设定在最下限一百五十米,从这个高度往下跳,开伞后不需几秒便能着地。现在的傅作义也是如此,开伞震颤后没过十秒,他绑在腿上的腿带便砸到了什么硬脆的东西,接着是他自己,哗……的一声,全身结结实实的砸在房顶瓦片上。不过,全营平均超三十公斤,进而使运输机不得不减装油料的负重,也使得老旧的房檐无法支撑,再次轰……的一声,他掉了下去。 快速割开绳索抓紧冲锋枪,站起来打开肩上手电时,傅作义只见墙角床上缩着一对浑身发抖的男女,他不得不解释了一句:“税警执勤门在哪?龙门客栈怎么走?” 半夜里忽然枪炮大作,更有一个端着枪的税警半夜砸开房顶跳进自己家里,这种事情即便是做梦也想不到。见对方干愣,傅作义想自己找路时,那男人忽然跳将起来,拉开房门,进而指了指东面嘟囔了一声。此时外面全是枪声,谢也没的谢傅作义当即冲了出去。 “营长”一出去就有士兵看见他,跳出飞机时天还全黑,可一跳下来天就大亮。 “你们几个人?都跟着我”傅作义大喊道,之前紧扣的扳机的此时松了松。 “四个不,六个人是,营长。”那士兵大叫道,随后一挥手,四个割开伞绳整理好武器的士兵顿时围了上来,另外两个兵正在卸下背着的六零迫击炮。 “快快跟上”时间紧迫,短促射击打倒一个毫无掩护冲过来的第1军士兵后,傅作义顾不上他们,只带着身边的人就往前冲去。他现在急需要找到一处高地,而后发射信号弹,建立有效指挥。 通化全城都是枪炮声,之前是高射炮和高射机枪,现在则是冲锋枪手榴弹。身在红土崖指挥部的第1师师长王孝缜少将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在十分钟前接到军团司令齐清源的电话,齐清源命令他无比提防第六集团军南下,誓死坚守住柳河方向他还说几个小时前京城蔡元培忽然叛乱第六集团军司令李烈祖也随之叛变,他们很有可能进攻通化以加害总理。 他的师戒备的是正北柳河方向,但挂完电话师部又收到发自总理特别办公室的紧急电文,按程序核对密电码后,打开机要保险柜,拆开铅封的零号密档,上面命令却是:鉴于国内发生叛乱,各部立即中止一切进攻性战斗,原地戒备待命同时停止执行总参集团军司令部军司令部的一切命令,部队指挥权由总理特别办公室临时接管…… 机要保险箱的命令是之前设置的,也就是说这是总参为防止叛乱而事先计划好的方案。身为复兴军少将的王孝缜没有不服总参和总理之理。就在他刚刚往总理特别办公室发送电报确认命令时,通化这边便出事了,城内的一个中校打电话报告说有大队飞机从南面飞来,有大约一个营的兵从飞机上跳下,其意图是想占领通化。 既然因为发生叛乱命令各部中止一切进攻性战斗,那么这次对通化进攻的必定是叛军,因为服从总理特别办公室命令的部队只会戒备待命,不会发起进攻。只是,从飞机下跳下来的是怎么部队?又隶属那个军?城内的部队能保护总理吗?自己还有多少时间? “师长,通化城中只有之前调过去的警卫营,他们还有不少布置在城外,我们应该马上增援。”参谋长在一边提醒道,“总理和各位尚书大人可就住在龙门客栈” “增援个女内”王孝缜忍不住骂了一句,“这些跳下来的兵肯定是杀总理来的可我们离通化足足有六十公里……”他狠狠的捶了自己一拳,大叫道:“马上给我接装甲营”未完待续。 ...